五黄六月,亮红晌午,男娃娃不睡午觉,到处追着逮麻蚱蚱逮威武,因为天越红,它们越叫越欢实。爬崖(土话读nai)头格愣容易绊着磕着,爬树容易摔下来碰着,总让大人们心焦不安。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1)

麻蚱蚱、威武就是蝉,乡里人的叫法。

一、

夏天是蝉复活的季节,也是它成熟的季节,更是它死亡的季节,这一季便是一生,辉煌,灿烂,一鸣惊人。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2)

某一天,它诞生了,进入了幼年时代。前代的卵孵成幼虫,跌落枝梢,钻进大地,把针一样的口器,扎到植物根上,吸取汁水,慢慢成长,积蓄能量,以待时日。

某一天,它要长大,进入成年时代。黄昏或夜间,前爪挖洞,破土而出。奋力攀援,抓紧大树,爬稳挺直,背痛缝开,先露出头,再露出绿色的身体,再露出褶皱的翅膀,终于脱下金色的盔甲。仅仅片刻,最多也就一个小时,完成了几年十几年的期盼,前腿勾紧,身体立直,翅膀愈来愈硬,颜色愈来愈深,终于飞起来了,羽化成仙的使命实现了。

二、

口渴了,饥饿了,就把针一样的口器,插入树干吮吸汁水,从早到晚,吃一阵,唱一阵,唱饿了,再吃,吃饱了,再唱,为自己的新生歌唱,也为自己将要孕育新的生命歌唱。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3)

雄蝉鸣叫,腹肌像大鼓,鸣声特别响亮,变换着腔调,激昂亢奋。

它用歌声集结同伴,用歌声寻求雌蝉的青睐,用歌声传达自己的不幸与灾难。时而高昂,时而亢奋,时而凄厉。

雌蝉是哑巴蝉,不能发声。它要是满意了那只雄蝉的歌唱,就与它在树梢交配,生育它们的后代——蝉卵。

天暖了,它出生,它生产,天冷了,它消失,它死亡。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4)

从受精卵到幼虫再到成虫,仅仅三步,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但这三步却是三种形态,树梢上的卵是生命的孕育,土里的幼虫是生命的准备,藏身树上的成虫才是生命的荣光,长期准备才能焕发出无比的辉煌。

法布尔的《蝉》,我愣是没读明白,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我是听着蝉声长大的,总是觉得我们老家的蝉叫的最好听,因为我在北京呆过,我在西安呆过,城市的蝉都是直着嗓子,一个调子干吼,实在令人反感。

大概是蝉的品类不同的缘故吧。

最早鸣叫的是蟪蛄,最大个头是蚱蝉(也叫知了),最讨厌的是幼蝉猴,最哀婉的是斑透翅蝉(也叫鸣鸣蝉),最有好意的是伏了蝉,压轴的就是寒蝉(也叫秋蝉)。

我也不知道老家的蝉属于那一种。我们也不叫蝉,我们根据它的声音起的名字。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5)

最早叫唤的是麻蚱蚱,它唱的词是“麻—蚱—蚱——蚱”,声音干涩,音调短促,毫无韵味,一遍接着一遍。黑色,干瘦,花翅膀,飞不快,落得低,就落在柴梢上,或者草林里,好逮,连鸡都能逮住它。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6)

数伏天,我们能见到蝉蜕了,也见到了另一种蝉,不知道是别的品种,还是麻蚱蚱变成的,它唱的词是“威武——威武——武”,声音清脆洪亮,婉转动听,招人喜欢。金色,宽大,透明翅膀,飞得快,落得高,老爱落在大树上,爬树要快而且出手要准,难逮,激溜(反应快捷)的后生也紧够(很难)逮了。

太阳出来,雾气起迲,露水干涸,它们就开始叫,直叫一天。我一直以为它们是渴的叫唤,晒的叫唤。其实,它们是夏天的虫,是为夏天歌唱,是为成长呐喊,是为成熟助威。

古人叫蝉,意思是说它声音大。外国人最早也是模拟声音来命名的,不知道我们乡下人这么叫是不是也有点道理。

我们小时候,逮住了它们,在腿上拴根线玩,或者编个笼子把它抬(藏)起来,玩够了,就放了,很少弄死它。即使不小心弄死了,也得伤心上老半天。尔今,人们当美味了,讲究营养价值,煎炸烹炒,无不用其极。

城市的大树上有蒙古寒蝉的叫声(老家的蝉我们叫麻蚱蚱)(7)

虞世南说蝉,“垂緌(ruí)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不就是称颂它的大嗓门吗?

骆宾王《在狱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余心?”说得却是另外的意思,不过是自况而已。

这其实是蝉的文化,蝉的精神,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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