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P.386洛弗尔的一切都使她高兴他睡在她的房里,她可以看顾他抽屉先后被摇篮和帆布床代替她每天早晨醒来时,都发现他在对着她高兴地笑他的第一颗牙长出来是件大事他自己站起来的那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可是,之后的3个月他没有再站起来这是他执拗和不愿受约束的本性的一种预兆没人能哄骗洛弗尔做他不愿做的事情,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秦城林倾城第1章在线阅读?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秦城林倾城第1章在线阅读(小说风中丽人第十四章)

秦城林倾城第1章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P.386洛弗尔的一切都使她高兴。他睡在她的房里,她可以看顾他。抽屉先后被摇篮和帆布床代替。她每天早晨醒来时,都发现他在对着她高兴地笑。他的第一颗牙长出来是件大事。他自己站起来的那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可是,之后的3个月他没有再站起来。这是他执拗和不愿受约束的本性的一种预兆。没人能哄骗洛弗尔做他不愿做的事情。

如果不愿意,他总是做出难看的样子。他很少烦躁或哭闹。他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可是不管里娜对他说什么,他都很高兴,并且依依呀呀说些听不懂的话,他好像爱里娜和每一个人。他骑在塔菲的腿上,非常喜欢塔菲唱那首歌《老奇泽姆.特雷尔和巴比.艾伦》。当这个放牧工头唱时,他欢快地上下摇动,“一路风尘,天气热,去到格斯蒂……”

塔菲宁死不承认洛弗尔是错误生活的结果,并且总是说他偏爱这个小家伙。在洛弗尔学会走路之前,塔菲就把洛弗尔放在他前面的马背上。塔菲教给他有关洛奇拉文的每件事情,它的天气和牧场。当洛弗尔能够蹒跚行走的时候,他走在塔菲的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和他的心弦。当里娜看到他们俩儿的时候,她能看到塔菲的下巴上下移动,洛弗尔在热烈地点头笑着,一种兴奋的、天使般的笑。里娜很想知道洛弗尔是否能听懂一句话,是否能记住任何一句话。当她看见他轻轻地拍打小猫,拿着一根羽扁豆梗挑灯,她的宝贝总是紧紧地抓住她。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可他的头发和皮肤与她自己的一样漂亮。她努力公平一些,尽量不表现出她对洛弗尔的爱,可斯诺并不傻。

P.387“我爸爸什么时候回家?”这姑娘总是绷着脸不高兴地问。

“不知道。”

“他走了全是因为你的错。”

“斯诺,这不是事实。”

“你恨他,你想摆脱他。”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斯诺变得比以前更具敌意。当她认为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她总是招惹洛弗尔,让他哭。有一次她拧得太使劲了,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印儿。里娜想打她,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她害怕如果她一旦打了斯诺,她会对洛弗尔更厉害。当涉及到洛弗尔的时候,她不信任她自己能做到公正。

“不许再这样!”里娜摇动着斯诺说,然后让她走了。斯诺满意地睁大了眼睛,她至少打探到了一些虚实。下一次她对里娜更加放肆。

“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里娜告诉她。“我怎样对洛弗尔就怎样对你。”她停顿了一下。这不是真的,斯诺知道这一点。“我已经尽量照顾你了斯诺。”里娜已经尽力了,可斯诺并不满足。

“我恨你。”

“我很遗憾,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不管斯诺怎样折磨洛弗尔,他仍然崇拜她。他跟着她到处跑,依依呀呀讲述着他所有的秘密。他与她分享他很难得的玩具,和从店里买来的糖果。

安德鲁走后的这个圣诞节是最贫乏的。他寄回家一个盒子,完全是土特产。美洲山核桃,一个槲寄生花冠和一些金色的桑橙果。寄的东西是这样少,前途未卜,她不能花钱。

P.388房间里的东西是西玛细心准备的。她仍然保留着自言自语大声说话的习惯。“可怜的孩子们,没有钱给他们过圣诞节。像我和塔菲这样的大人,什么没有也不要紧。可一个婴儿和一个女孩儿,他们应该过得好些。”

她的议论没能打动里娜。她已经学会了留一手。如果她破产了,没人能够帮助她。对她来说不辛勤工作便饿死,她从骨子里知道这一点。

圣诞节的天气使她的精神更消沉。今年和去年一样荒秃,天气温暖而晴朗。她努力不去想去年的事情,男人们风尘仆仆地回来,当普赖德看见她怀孕时的表情,安德鲁不能确定这孩子是他的,又无法证实不是他的。今年普赖德没有回家,也一直没有安德鲁的消息。为力尽力弥补安德鲁的不在,她邀请杰克.利维过来,并且装扮成桑塔.克劳斯,把他答应给斯诺的兔皮手筒带来。杰克,塔菲,斯诺,姑娘们和里娜,把洛弗尔放在膝上,坐下来吃圣诞晚宴。虽然不算盛宴,也够丰盛了。他们打开从弗吉尼亚寄来的盒子,同她寄回家的东西相比,这些礼物够慷慨了。有给斯诺的蓝色天鹅绒裙子,给西玛的佩兹利细毛披巾,给塔菲的绣花马甲,给洛弗尔的银杯。给里娜,他们寄来的是一件开司米晨衣。

他们大家赞不绝口,称赞里娜的娘家人大方。里娜回想着农场那边过节的情景——宽阔的大厅烛光通明。栏杆和雪松、冬青连成一串,树被装扮得漂漂亮亮,成堆的礼物在它的下面。在饭厅里,为从县里各地来的客人斟满了大杯混合甜饮料,每间房子里都传出笑声。她的娘家不管有多穷,圣诞节时他们总是要招待客人的,然而在这儿,只有圣诞颂歌和塔菲唱的“红河谷”的精神饱满的歌声,才能使他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P.389不管他们怎样努力过好这个节日,这一天还是没有生气的。当它结束时里娜才感到一些宽慰。她和杰克单独在一起。

“杰克,”她踌躇地说,“有些事情我一直想对你说。”

“什么事?”

“你听到没有在塔尔萨附近发现石油的报道?”

“听到一些。怎么了?”

她停了一会儿,把过节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面对着他坐下来。“杰克,我想洛奇拉文这儿也有石油。”

“这儿?”

“是的,在地下有源泉。”

他思索了片刻。“可能只是表面的一层油。”

“可能。”

“我想我应该到镇上去,查查报纸,看看那些产油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经常在城里,在许多人进出的商店和银行,你可以多打听打听。”

杰克笑了笑,“我肯定会注意的。”他踌躇了一下。“我正想去塔尔萨办点事儿。我可以参观一下,到处看看。”

“谢谢你。”她笑了。知道他理解她的热情。“如果我们能发现石油,你能养活一个妻子了。”

“别提让我结婚的事了,”杰克又踌躇了一下,不知是否应该问她一个问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当我去塔尔萨时,回来要经过马斯科吉,要看看普赖德。”

她直直地坐着,盯着火。

“如果我看见他,你有什么话要告诉他吗?”

“告诉他我们很好,并且祝他好。”

“如果你想给他一封信……”杰克让这个问题公开。

“不。”

P.390“只不过问问。传递邮件是我的工作。我仍是邮政局长。”

“谢谢你杰克。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有些事最好听其自然。”她站了起来。“你还吃点什么吗,碎肉馅饼?”

“不,我已经吃得太饱了。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好吧,晚安。我希望你在火炉边舒服,睡得好。”她朝门走去。她能听见风在吹,在裂开的木料里发出啸声。她转过脸对杰克说,“这是我在这儿过的第二个圣诞节。有时这好像是过了一百年。形势一定要好起来,不久我就要让它们好起来。”

一直到洛弗尔过生日时,天气才好起来。里娜杀了一只鸡。用六个鸡蛋做了一个带糖霜的蛋糕,把礼物用银纸包好。

“我的生日蛋糕没有这个大。”斯诺抱怨道。

“对,但你的蜡烛更多。”里娜答道。

这个答案谁也不满意。斯诺大发脾气,里娜打发她上床睡觉。西玛继续大声抱怨这紧日子,塔菲不见了,到河那边喝了三天酒。

这是个艰难的冬天。他们七个人禁锢在这个小房子里,互相碰撞,互相触犯。里娜最好的时光,是和洛弗尔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因为太累了,而不给他唱一首歌。也从不因为太忙了,而腾不出来个把小时在他睡觉前讲故事。他是她头顶上一颗明亮的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悄声说,摇着他,紧紧抱着他。“我答应你,宝贝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会让这一切都好起来的。”

终于,就在他们失去希望的时候,刮起了南风,下了温暖的雨。这似乎是个好兆头。里娜种植了早先的园子,当月就发了芽,又壮又绿。

P.391塔菲宽慰地注意到里娜一直不是太累了。她对每个人的急躁也少多了。她充满了喜悦,仿佛她在期待着一位渴望已久的客人,她好象正在为什么事情做好准备。塔菲不认为她是为了安德鲁的返回。一直没有音讯,这意味着他可能没有钱,还没有发起来。她同他一起到镇上去过两次,在报社花了几个小时查找报纸。她曾经和杰克.利维在商店后面的小屋密谈,塔菲等在外面。无论她心里想什么,她不会说,他也不会问。他知道她等的不是普赖德,竞赛在进行。他不回来,她也不离开洛奇拉文。当你想到它时,它是一道难解的题。

一天傍晚他们坐在游廊上聊天,西玛说,“有人来了,”塔菲看见有两个人从东边山上下来。当他们走近一些,他能看出他们是两个陌生人,坐着一辆出租马车。他们穿着城里人的衣服,头上戴着常礼帽。

“天啊,是律师,看样子像。他们来找你是为了安德鲁的契约。我去拿我的枪带。”

“等等,”里娜轻柔地说。他惊讶地看着她。她弯下身子,向前走了几步,眼睛闪烁着古怪的,热情的期待。“这下可好了。”她把正在剥壳的豆角放在一边。

“可能比法律更糟,”西玛说,她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方。

“什么比法律更糟?”塔菲问,“牛类公司雇用的杀手。那更糟。”

“他们的衣着不像枪手。并且通常他们是骑马的,”里娜平静地说。“我们等等看他们说些什么。”

这两个男人拴好马车,向房子走来。他们俩儿长得漂亮,衣着整洁。他们穿着黑色的套服,白衬衣,圆顶硬礼帽。当他们走近游廊时,很有礼貌地把帽子摘掉。他们俩儿打动里娜的地方是他们穿着城里人的衣服,他们的肤色是经受过日晒风吹的,他们的手由于繁重的劳动是涨红的和粗糙的。高个子脸上多皱纹,低个子长着象胖娃娃一样的圆脸蛋儿。不过有一点他们俩儿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的眼神儿。象两只狐狸穿着绅士的衣服,到鸡舍来拜访。

P.392高一些、瘦一些的那个人代表他们俩儿,用一种轻柔的、恭敬的声调说,“晚上好,各位。我叫韦德,这是我的合伙人,沃德尔先生。”

“你们好,”里娜站起来说,有礼貌但很冷淡。

“我们恰好从这儿过,噢,”——韦德先生停了一下清清嗓子——“嗯,我们听杰克.利维先生说这儿有一个很好的源泉,我们想饮饮马。”他的眼睛从里娜移向塔菲和西玛。

塔菲继续警戒。这两个人的马根本不需要饮水,就连傻瓜也能看得出来。而且他们也不是恰巧从这儿路过。这可能是在欺骗,必须特别小心。

“我们找到了那个源泉。”韦德先生继续说下去。他踌躇了一下。“就在那悬崖旁边,小姐。它很有趣,很不一般。”

“那就是他们所说的药泉,”塔菲平淡地说。里娜瞪了他一眼。一种不赞成的眼光。于是他就闭上了嘴。

“印第安人认为它能治几乎所有的病,”西玛说。里娜使劲瞪她,可她没看见。“你们俩位可能是蛇油推销员,想买约翰斯.戴德的存货,是不是?如果是,现在不卖了。”

“西玛,”里娜平静地说。

“那种油已经卖完了。”西玛继续说道。

这两个人面面相觑,显得有些困惑。

“噢,不,”韦德先生说。“我们不是来找药油的。”他用拇指钩住马甲的衣袋。“事实上,我们很想知道,我们是否可以同这块土地的所有者订一个租约。当然条件要放宽一些。我们也许有兴趣钻些小孔。”

P.393“钻孔?”西玛笑道。“为什么钻孔?为响尾蛇吗?”

“西玛,”里娜又说,口气明白无误。“先生们愿意进来坐会儿吗?”她亲切地说。“我们可以给你们喝一些凉酸奶,是不是西玛?”一眨眼功夫,这两个人就来到游廊上,坐在摇椅里,手里拿着玻璃杯。

“小伙子们打哪儿来?”塔菲问。

“宾夕法尼亚,”韦德先生说。

“对了,”沃德尔先生补充道。“我猜你们已经听到了关于宾夕法尼亚油田的事情。”

这对塔菲来说是个新闻,西玛一直凝视着他们,可里娜却点点头。

“是的,”她说,“我已经听说了。”

“噢,事情是这样的,”韦德先生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看过了你们的源泉,这块地已经分配过了。它是个人财产,我们想订一份租约。这纯粹是投机,你懂吗?”

“我知道,”里娜说,塔菲一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认为你丈夫有兴趣出租这块土地吗?”

“你想打个洞采油?”塔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把油抽出来,牧草就不长了。牛也不喝那泉水了。资源被破坏了。”

“塔菲,”里娜的口气命令他立刻停止。“请不要介意。我的丈夫现在不在,”她继续说,她的声音像他们正在喝的酸奶一样愉悦、清凉。“不过财产在我的名下。先生们可以跟我谈生意。”

他们俩儿机敏地交换一下眼色,塔菲完全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在这个新成立的州,租赁印第安人分得的土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主要的是一个女人可能会给他们一些好处。

韦德先生清清嗓子。“嗯,我会告诉你这些交易的惯例。报价就是个一般的惯例。我们要求直接租赁源泉周围的土地五年,并且有权再租更多的土地——比如说再租5百英亩——如果我们发现石油的话。”

“你们是不是会给一大笔预付款?”

“为什么不。”韦德先生的表情同塔菲一样惊讶。这个放牧的工头偷偷看里娜一眼,可她正高兴地冲着韦德先生笑。

“不,小姐,我们不给任何额外的津贴。”沃德尔先生说得明白。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钻孔?”

“请原谅。”韦德先生这会儿明显有些慌乱。

“你们什么日期开始钻孔?”里娜又问道。

“噢,在我们认为合适的时候。”韦德先生说。

“关于地租和石油这两者,我怎么样得到报酬呢?”

韦德先生又清了清嗓子。洛奇拉文的灰尘好像烦扰了他,尽管喝着上好的酸奶。

“我们准备支付每桶利润的1/16。”

“除了石油,还有天然气呢?”

“天然气对我们来说毫无价值,”韦德先生皱眉说,“如果你采集天然气,就得有一根管子输送它。”

“我知道。”

“他们正在谈论你的5百亩上好的牧场,麦克拉恩太太,”塔菲忍不住说,“石油和牛不能相容。”

“麦克拉恩太太,”韦德先生用他最柔和的声音说,他的话确实有诚意。“5百亩只不过是个数字,我们计算出将来需要的数字。现在我们只是想租赁你源泉周围的土地。那里已经有石油了,所以牛不会受到比现在更多的影响。而且我们也许会在预付土地使用费中给予公平的象征性补偿。”

里娜点头表示同意,仿佛她猛然记起了燉在火炉上的什么东西。“噢,”她说,“我当然很感谢先生们的报价。来得很突然,我想你们会理解,我得考虑个一天半天的。”

P.395韦德和沃德尔对此看上去神色不安,这不是他们期待的答案。塔菲忍住笑,换了一块烟草。这简直比在三角形酒吧消磨一夜更有趣。

“我们原本希望我们也许能够达成某种协议……”韦德结结巴巴地说。

“我再次感谢你们,”里娜亲切地打断他的话,她的眼睛睁大,睫毛一眨一眨。“但是我得告诉你们,为了不浪费你们更多的宝贵时间,我只给你们不超过6个月的租期,试验必须在这个期限内完成。当然,打一口油井你们是很有把握的,我可以指望领到——用你们的话说——津贴了吧。”

“我们也许会考虑津贴的。”韦德先生勉强说。

“一小笔津贴,”沃德尔先生补充道。“不过我们需要至少一年的租期。”

“不过,”里娜继续说道,“我认为每桶给我们1/8的使用费才公平。”她一直在笑。“行还是不行,先生们?”

韦德先生和沃德尔先生的表情,仿佛刚刚碰到了约翰.D.罗奇费勒本人。里娜仍然高兴地看着他们。西玛的脸上毫无表情,可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塔菲极力控制没有喊出声来。谈论的是暗扑克!她有什么牌——富尔豪斯还是杂牌?这就是她和杰克.利维在一起搞的事情。石油!她一直在考察,等待时机。她让杰克散布有关油泉的消息。没想到,他居然为她感到自豪!这两个城里的小伙子原以为他们是在哄骗牲口棚里的马。然而,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捉弄他们,用各种方法改变他们而不放松。她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物。即使安德鲁也没有她的层次高。那两个人一副可怜相,确实是可怜相。

P.396“事实是,”韦德先生终于用一种空洞的声音说,“我们手里没现金。你知道,实际上我们是钻探工。我们恰好从这个镇上路过,听说这儿有油泉。后来,当我们亲眼看见它们的时候,我们总感觉这块地产肯定会被证明是令人满意的。”他冲他们微微笑了笑。“这就是这笔生意的全部经过,你们感觉怎样?”

“钻探工?”里娜凝视着他们。塔菲认为她打错了牌,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的,小姐。”沃德尔先生局促不安地说。如果他们得到一个错误的印象,他感到遗憾。他从不喜欢自吹自擂。

“你说仅仅是路过吗?”

“我们为了一份儿钻探的工作,正往塔尔萨城赶路。”

“我很遗憾,”里娜说,“可是没有资本租地和钻探,我不知道我们怎么能做成生意。”

塔菲理解他是多么失望。她这手牌已经下了相当大的赌注,可是他们却不能跟。他能明白她想快点做些什么,可却一事无成。此时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用晚餐,我们将不胜荣幸。回到城里还有很长的路呢。”

韦德先生和沃德尔先生有礼貌地感谢她的盛情款待。然后这两个吹牛的人走进屋子,在人们还没有说出“蛇油”之前,就大吃起来。不过塔菲完全知道里娜的“疯狂中显出的道理”。(注:源自莎剧《汉姆雷特》——译者。)

“事情是这样的,”韦德先生豪爽地说——这确实是一顿好饭,恢复了一个男人的精神——“要想进入石油这个行当,你必须得有资产。你得有钱,或者知道怎样得到它。现在,没有人象沃德尔和我一样懂得钻探。但是我们没有这块土地,也没有现金租这块地。我们知道有石油从那些源泉里流出来。这个地方会繁荣起来的。我们很想参加,我们能体验到。它将使宾夕法尼亚看起来象一小块豌豆地。当一些大油田出现的时候,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里娜用餐巾擦擦嘴角。“你们到了塔尔萨以后有什么钻探设备吗?是钻塔——你们是不是把它叫做钻塔?已经有了是不是?”

“噢,不,小姐,”沃德尔先生自豪地大声说。“蓝马——雇用我们的那个公司——正从铁路上运来一个钻塔。”

“你们是用旋转钻机还是用绳式顿钻?”

“绳式顿钻。”

“我记得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在斯宾德利托普他们使用的是旋转钻井机。”

塔菲忍住笑。原来她在报社读的是关于油井的报道。

韦德先生显得有些吃惊。“不错,可我们认为绳式顿钻更适合这个地区。你知道,你要查找的地层全是岩石和沙粒。而斯宾德利托普是含盐的穹地。

“你们认为在源泉旁边钻多深才能找到油?“

“900英尺。也可能600英尺就能找到油,但我并不指望。“

里娜脸色苍白,可她的眼睛却很明亮。“我想知道,你们的钻塔现在在哪儿?”“在麦克拉恩市前面的一个铁路枢纽站上。我们将在那儿接车,并同它一起去塔尔萨。我们从那条通往梅特兰的路来,指望能找到一点什么。”

里娜又笑了,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亮。这时塔菲想,噢不,她又想到了什么,我们还得叫牌。这局牌戏还没有完。

“韦德先生和沃德尔先生要不要尝尝西玛做的新鲜的苹果馅饼,再喝点咖啡?”她说。“我想也许我们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这个问题。我们大家需要的是一样的东西。我们需要的只不过是找到一种表达的方法。”

“不错,小姐。”

“韦德先生,你是否可以对梅特兰站上的货运代理商讲一讲,看他们是否同意你们把钻塔取出来几天?如果你们十分确定那儿有石油的话,在你们继续启程去塔尔萨之前,你们可以先在这里钻探。”

P.398韦德先生叉着食物的餐叉停在从盘子到嘴之间的空中。沃德尔先生拿着咖啡杯子。

“我想即使推迟一个月,也不会妨碍其它的油井,对不对?”

韦德和沃德尔面面相觑。塔菲能说出他们为何烦恼。他们想有自己的赌注,可又不想下大赌注。他们已经看到这儿的石油有钱可赚。他们不敢说行,也不敢说不行。

“也许得超过一个月,”沃德尔先生谨慎地说。“如果钻塔会飞的话,我们一天能钻一百英尺,可你不能指望它。”

“那得多长时间?”里娜问。

“让我们说得六周。”

“好吧,我们就说两个月吧,”里娜同意道。“为了便于讨论,我们先把它弄清楚。我有土地,地底下有石油。我想雇用你为我打一眼井,就像你为塔尔萨那些人打井一样。你有钻塔,或者你能得到它,我不会付给你薪金,但是我把收益的1/8给你。”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韦德先生和沃德尔先生看起来很吃惊。甚至西玛也张着嘴。塔菲勉强能跟上她的思路。她原本是卖方,现在变成了买方,就在眨眼之间。这是位极出色的女人,一点儿错不了。

“这样办事不合常理,小姐。”韦德先生敬畏地小声说。

“也可能不合常理,”里娜亲切地表示同意,“可这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你能说不是吗?你们的生意是开采石油。我说的对吗?”

“对,小姐。”

“我看你们能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我有土地,你有知识加钻塔。”

P.399“噢,说是我们的钻塔这不准确,”韦德先生不无遗憾地说。

“我不懂。”

“钻塔属于塔尔萨的那家公司。他们买下了它,并把它运过来。我们只不过是拥有钻塔的那家公司雇来的钻探工。”

“可你们知道钻塔在哪儿,对不对?”

她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塔菲十分惊奇地想,我还从来没见过。她不让走;她要下最高的赌注,直到她赢。三角形区那些狙击手全成了业余的,她能让他们在三小时内输得精光。

“对,我们知道钻塔在哪儿,可是即使我们能够设法从铁路上弄出来用六周左右,我们怎么把它运到这儿呢?我们上哪儿找帮手呢?我们怎么付给他们工钱呢?”

里娜再次满脸笑容。“如果烦扰你们的就这事儿的话,欧文先生和我可以找辆马车去梅特兰站,帮你们把它运回来。好吗,塔菲?”她的眼里闪烁着热切期待的目光。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也根本不管她做什么。一个该死的石油钻塔。

“欢迎先生们留下来过夜,明天早上我们一早就出发。至于工作人员,这事儿你们就交给我办吧。”她从餐桌旁站起来,仿佛一切都解决了,并且此时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更好的理由反驳她。

塔菲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疯狂的、轻率的计划。他仅凭着对里娜的忠心,就使自己驾着马车向火车站进发,里娜坐在那两个陌生人前面,他旁边的座位上。他一直希望她会明白,这是一种完全愚蠢的、盲目开采油井者的特大的、狂热的举动,并且会让他掉头回家去,可是她没有。她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并且给她的旧帽子换上了新的缎带,她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去参加晚会的姑娘一样漂亮。可是在漂亮的外表下面却是精于算计的头脑,和让他害怕的铁一般刚强的决心。在地狱里他们会把自己变成什么?

P.400钻塔已经平安到达了,正搁在旁轨上的一辆平板货车上。不过看来好像有些困难。韦德先生和沃德尔先生正在同货运代理人霍勒斯.格林谈话;他们做了很多手势,脸上也显出不安的样子。塔菲跟在里娜的后面。

“早上好,麦克拉恩太太。”格林先生很礼貌地轻触帽边。

“好像有什么事,格林先生?”她问。

“我就知道好事多磨。”韦德先生沮丧地说。“我们得不到钻塔。”

“为什么不行?”里娜问。

“塔尔萨的收货人要缴纳运费。”格林先生用一种妄自尊大的神气说。

“我想肯定是有些误会。”里娜绽开她最媚人的笑。“这些男人到这儿来是想钻探石油。可是没有钻塔,他们能干什么呢?”

“我知道他们干不成,可是我不能让这个钻塔离开铁路。除非付了运费。”

“如果他们现在付给你运费,你能让钻塔走吗?”

“当然,可以。”

“那么对他们来说对钻塔是否有权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她用这种方式提问,好像钱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

“不错。”

“格林先生,我是否能和你单独谈谈?”她点头示意塔菲等她。里娜把格林先生拉到一边,两个钻探工听不见的地方。“格林先生,你认识我和我的丈夫。你知道他会付费的,可是安德鲁现在不在这儿。所以,我想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这两个人付给你他们的利润。”

格林先生露出迟疑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利润?”

里娜耸耸肩。“噢,当然会有点小风险,象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一样。但是,只要打出一口井,就能赚到很多钱。”

P.401“可是假如打不出井,那怎么办呢?”

“噢,不过你不会有风险的,格林先生,最糟的也就是把钻塔给你送回来,大约,一周左右吧,你可以继续把它运走。”她停了片刻,然后随便地说,“没人不懂这一点。”

“如果他们不送回来怎么办呢,麦克拉恩太太?如果这两个人半夜逃走怎么办呢?”

“嗨,我就在那儿,你明白吗?”里娜轻微地笑了笑。“他们是为我工作。我相信他们,你相信我。你懂了吗?”

霍勒斯.格林对此没说什么。他的表情仿佛是他正在咀嚼着的烟草坏了。

“格林先生,”里娜几乎是在耳语。“我知道我本不该给你讲这些,不过我知道我能信任你会保持平静。我要打一眼油井,我需要那个钻塔。如果你能答应我,我会非常感激的。你知道把货物放在一边什么地方,噢。耽搁一两周是常有的事情。”她把声音压得更低,塔菲几乎听不见她说什么。“好好想想吧,这对你来说是个发大财的好机会。又没有任何资金风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想看当你突然赚了一笔大钱时格林太太和孩子们会多惊奇吧!”

格林先生忽然笑了——一种短暂而诡秘的笑——并且开始激动地乱揪胡子的角。他上了钩,塔菲感到惊异;他上了钩,并且还在扭动。老霍勒斯根本不关心珀西斯.格林和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不关心任何人。当每列火车通过时,他都在想爬上去,直到夜晚——这完全是由于他太孤独了。他总是渴望旅行,去看看大海。他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梦想成真的希望,可是现在不仅仅是有可能,而且简直可以说是在把握之中。盲目开掘油井者的狂热正在燃烧。她使一切都变得可能了。塔菲感觉到他的脚趾开始有刺痛的感觉。可是假如——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霍勒斯问,他的眼睛发亮。“你不会对格林太太透露一点?”

“一个字儿也不。”

P.402“我想,”他慢慢地说,“如果这个钻塔一、两周之内不运走,对谁都不会造成伤害。”里娜刚要谢他,被他止住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写点什么比较好。”

“你会得到的!”塔菲明白必须放弃一部分还没有得到的利益。“让我们订一个君子协定。我们不想让律师到这儿来免得吸引太多的人都来租地。而且这个消息走漏出去,说不定让格林太太知道了会更糟,你明白吗?”

“当然,麦克拉恩太太。”

“好。”为了保证格林先生皮夹子的安全,里娜在一个信封的背后写了一个协议。他从第一口井的收益中得到1%。里娜用花体签了名,然后他们握了手。韦德和沃德尔在一旁迷惑地看着他们。

钻塔是个沉重、丑陋、巨大的怪物,并且还装有钢丝绳滚筒,蒸汽发动机,导管和钻探工具,还不止这些。里娜让塔菲把钻塔、井楼和一些6英寸的套管找出来。韦德先生说他们需要,这意味着再组两辆马车也拉不完。这时他知道他们有了麻烦;他从骨子里明白两周时间绝对不够。

走了很长的路程,搭起帐篷然后把货卸在油泉旁边,这些整整花了三天时间。

“人呢?”韦德先生问,“我告诉过你我们需要人的。”

“我会给你人的,”里娜坚定地告诉他。“你需要多少人?”

“至少四个,最好是六个。给我分成三班,加上我和沃尔德。不过不要给我牛仔,他们一点不懂排出液体的管子和连成串的工具。”

塔菲瞪了韦德先生一眼,韦德也瞪他一眼。

“我会找到人的。”里娜开始给莫利.梅备鞍。

P.403“你要到哪儿去?”塔菲问她,也不知这些天她都忙些什么。

“去找人。你怎么想?”

“你打算去哪儿找人?”

“过河到三角形酒店。”

塔菲惊呆了。“你不能去那儿。”

“为什么?”

“那是藏污纳垢之地。”

“你去过那儿。”

“我太了解那儿了!那儿不是女士去的地方。”

“离开这儿,如果我只去适合女士的地方,我就哪儿也去不了啦,”她说。

“你不能单独去!”塔菲抓住她的缰绳。

“我没打算单独去。”她冲他笑笑。“你跟我去。我需要你给我带路。”

塔菲和里娜一起骑马去三角形地。一路上他们都在争论。他们过河以后,他停下来。她走进那家酒馆。这儿仿佛是最初的圣公会教堂。她镇静地站在转门里面,努力适应昏暗的灯光和弥漫的烟雾。杰克.马尔登站在酒馆的另一头,把手指放在眼睛的上方,仿佛他突然出现了幻觉;接着是一阵骚动,大家不出声,不走动,只是伸着头看。荷兰人凯勒曼睁大眼睛看着她说,“小姐,你犯了一个错误。”

“我没有错。”她的声音清楚地传遍酒馆的每一个角落。“我需要一些男人,”她说,“一些好的男人。”

这引起了下流的回答和一阵淫荡的狂笑。塔菲想冲过去战斗,但她抓住他的袖子,止住了他。

“静一静!”荷兰人用骑兵军士的声音命令道,这时屋里静了下来。

“我每天支付三美元,而且管饭。”

这下屋里全静下来了。未喝醉的人也认为他们是喝醉了;喝醉的人认为他们进了天堂。接着有一阵咯咯的嘲笑声。

“太多了,”塔菲压低嗓子小声对她说,可她没注意。

P.404“怎么样?”她问。

“做什么?”提问的是一个圆脸、红脸膛,留着青灰色胡子茬的莽汉。塔菲以前从没见过他。

“做什么会告诉你的,”里娜平静地回答。

“我服从女人的命令,”这人表示出一般的认可和赞成。

“你叫什么名字?”里娜问他。

“米切尔.沃德.B.米切尔。”

“噢,米切尔先生,你讲听命于工头,而不是我。”

“干什么我们一天能挣到三美元?”他仍然感到惊讶。

“挖洞。”

“是吗,还有什么?”

“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你呆在这儿,别喝多酒,不要一连几天都不在这儿。如果你不愿努力工作的话,就不要签字。你会赚到钱的,我保证。”

又是一阵沉默,大家都在考虑措辞。一个塔菲认识的名叫纳特.吉本斯的倒霉的老移民说,“为了一天三美元,我愿意把地狱的炉底擦洗干净。”米切尔接道,“好吧,在哪儿签字?”

“在这儿。”她递给他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塔菲拒绝了杰克.马尔登,因为他保持四个小时的清醒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两周了。录用米切尔也是违心的。他们签了六个人。在塔菲看来,最好的是老前辈纳特.吉本斯。他看起来很单纯,但至少他是清醒的。他们把人集合好,又渡过河去。

终于,当这些人走到了相当远的距离时,塔菲发作了。“一天三美元!你疯了吗?你到哪儿去弄这些钱发给他们?你并没有告诉他们钱从哪儿来,我也想知道。”

“我还有391美元,卖牛发过薪水之后剩下的。”她看了塔菲一眼。她高贵的气质仍使他感到屈辱。“我还能搞到一百美元。这样总共,我有将近5百美元。”

P.405“是吗?”

“是的。”

“天啊,你要破产了。光是管子、木料和生活必需品,你已经花费一半儿了。”

“不是我。我就要发财了,向上帝发誓。”

这时她开始兴奋地笑,在一段时间里什么也没做,一直在笑。当他们终于停下来时,她说,“我知道你怎么想,塔菲。这些是牛钱,还应该花在牛上。不过请相信我,如果这口井产油了,我们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如果它不出油,我们就一文不名了。我没有现金给钻井工和格林先生。我为了食品,工作和生活必需品节省现金。这是一场赌博,我一定会赢。我爸爸是个赌徒。我以前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险,现在我懂了。有时候赌博是改变你生活的唯一可行的方法。或者拥有一切,或者失去一切。你懂吗?”

她给她的父母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儿的春天比弗吉尼亚来得早得多。天气已经转暖了。几天前,我们正坐在游廊上,西玛,塔菲和我,来了两个陌生人,跟我们谈了一件事情。

我并不想让你们期望过高,不过他们提出要跟我做一桩生意。如果能成的话,我们的财政麻烦就全解决了。

我不想因为告诉你们太多,太早而坏了事。你们只需要交叉一只手的两个手指,使劲祝我们好运。噢,如果真能成的话,我们就发财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什么时候花就什么时候花。

爱你们的,

里娜

她把他们全体人员逮到了打井工地附近的泉水边,有西玛,斯诺,洛弗尔,姑娘们,里娜和塔菲,以及同韦德先生和沃德尔先生一道工作的伙计们。看到他们大家住在披屋和帆布棚里,你会认为他们是在旅途中的马戏团,或是一群流浪汉。起初像是郊游,有一种欢宴的特征,一种难以确定的、明显的预感,使塔菲感到他好像是吸了大麻,同时喝了绿威士忌酒。

P.406里娜坚持要亲自呆在挖掘现场。她选择了一个距渗出物较近的地方,在这儿她第一次遇到约翰斯.戴德。韦德同她意见不和。“你挖的这个地方低,也不好挖。我挖的这个地方就好些。毕竟,我有经验,而你没有。”

她面对着他,笑着说,“这是我的土地,我的钱。我说挖这儿。”韦德耸耸肩。谁承担责任,谁发号施令。

“好吧,”韦德对伙计们说,“你们可以在这儿挖,不过我们将一无所获。”他仍然认为他是对的,里娜错了。“尽管你说的是真话,可是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油在哪里。你钻井靠猜靠蒙,如果你运气好,你会找到石油。”

机器漫无目的地运行,象操纵它们的人一样。韦德不得不训练这些生手;里娜感觉伙计们占了便宜。这些男人都是愚笨的粗人,但是并没有笨到不知道干得慢一点,得钱的工时就长一点。米切尔任命自己当了作乱的头头,他让他们慢了下来。这迫使里娜分散注意力,来监督他们怠工。

有许多工作要做,并且一切都是刚开始。他们必须建一个月台,立起起重机,安装好蒸汽发动机,然后砍号木柴,堆放好了以备用。他们开始给钻塔拴上滑轮;然后他们穿上缆绳,装上活动臂。他们把工具串在滑车上,放进泉源里面,他们把6英寸管子插到水平面以下。他们艰难地一英尺,一英尺地往下钻。

尽管伙计们缺乏经验、没有知识,可他们仍然每天挣到了他们的三美元。塔菲负责下命令。他们分成两班,24小时连轴转。没有人离开这个地方。没有人在这儿喝酒,没有因为喝酒出事故。这些人虽然答应了条件,可是很快开始抱怨了。塔菲知道他必须看着他们;在他过去虚度的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贱民,乌合之众。

P.407西玛虽然同意为他们做饭,可她仍然称他们是垃圾。他不让孩子们,尤其是姑娘们走近,而且她还拿着一枝大口径的猎枪。这使得那些男人们一直对她很有礼貌。

里娜像只牛虻一样围着韦德和沃德尔转;她问了一千零一个问题。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钻了一百英尺了,里娜知道差不多就要钻到油了。她学的这样快,她感到惊讶。很快她就能分清起重机杆子上不同的滑轮;她懂得躲开岩床和石块。

她觉得这次找油她会兴旺起来,这是一项刺激性的、富于挑战性的工作。可她始终感到她是同时钟赛跑。时间就是金钱,她正在浪费每天每小时的每秒钟。时间把她逼疯了。

甚至在最好的日子,时间也要慢慢地流逝。男人们常常又湿又冷。他们总是饥肠辘辘,要求吃饭。他们抱怨、装病,甚至诅咒签约的那一天。当他们看到里娜比他们起得更早睡得更晚,诅咒的更厉害。她发现塔菲佩带着他的.45手枪。她不介意诅咒或者是艰苦的生活。她能确定在油井完工前,她会听到更糟的。

有些日子她甚至怀疑那一天不会来了。她守在韦德的身边,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同一个问题。“韦德先生,还有多久我们才能打出油?”

他阴郁地摇摇头。“我跟你一样不知道。虽然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可我们仍在逃出地狱的路上。请原谅我的话。”他希望她能让他安静一会儿。“你为什么不去休息一会儿,麦克拉恩太太?少你一会儿我们能行。”

P.408当他们一英尺一英尺费力地往下打的时候,灰泥提上来了。从泄水管流出来,流进了泥坑。看来还不算错,它发出硫磺和烂泥的臭气。斯诺和洛弗尔喜欢在泥里跑,这是他们最好的游戏。泥巴由他们的脚溅到腿上,他们高兴地尖叫着。西玛责骂他们,然后去洗涤做饭。总是担心供应不上,把姑娘们难为地哭。

他们从多雨的五月底一直钻到酷热的六月。由于热,大家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可里娜拒绝停顿下来。

“现在我们已经挖了多少英尺了,韦德先生?”她问,然后说,“让我看看沙样。”韦德叹口气,照她说的做。没办法让她离开井口,他们只好同她一起干下去。

她不是不愿离开——而是不能离开;她正渐渐绝望起来。时间在飞逝,她的床底下箱子里珍贵的储备正越来越少。她把它们都花在了短缺的食品上了,让他们吃豆子,更多的豆子。她计算了每一杯咖啡,每一块饼干。当她看见韦德向她走来时,她很痛恨。她知道他又带来一些人们的新的抱怨,和一些新的要求。当她沮丧至极的时候,他告诉她,“我们需要更多的缆绳。”

“还需要多少?”

“352英尺。也许更多。当我们到达岩层时,我们还需要管子。九百英尺管子应该够了。昨天我们已经见到了石油迹象。我们已经接近了。”

她点点头。她的心头猛地一沉。1英尺管子60美分。她说不出话来。

“伙计们也该领钱了。”他仔细看着她。“你有足够的钱发给他们,”他突然怀疑地问,“不是吗?”

P.409“当然。”她没有钱;不能买管子。最后那150英尺缆绳已经记了帐。杰克.利维给她送来的生活用品也没给钱。

“现在告诉我,韦德先生,”她冷静地说,“我们完成这口井还需要多少钱?我们几乎挖了900英尺了。你说我们已经见到了石油的迹象。我们还需要多少钱,还要多久?”

他动动脚,拉拉裤子。“这很难说。”

“没时间绕圈子了,韦德先生。给我一个直接的答复,因为我想知道我能收回多少。”她热切希望他能相信她有一个银行账户。

“还需要两周,”他勉强说。“也许稍多一点,或者再少一点。到那时我们就知道,我们是钻到了石油,还是一个干洞。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需要一千美元。”

他说出这笔款项,让她的膝盖发软。

“没有管子和其它一些替换设备我们不能钻,”韦德边说边看着她。“没有薪水你将失去这些工人。他们不会再干下去,除非你发给他们钱。”

“你们明天都会得到钱的,”她说。“得到管子,发给他们我个人的票据。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希望她的笑能给韦德先生一些信心,尽管她本人很久没有这种信心了。

她给莫利.梅装上鞍,骑着回到了小木屋。这个地方才几周没人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变得杂草丛生,一片狼藉。家禽变野了,园子里长满了野草。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铁箱子从床底下拉出来,取出里面的东西。只剩下20美元,和裹在衣服袖子里的博韦杯。她把它拿到亮处。它的有凹痕的、失去光泽的表面映照出她的脸——一张呆滞的、变形的脸。

“上帝和简小姐原谅我吧,”她低声说。如果她失败了,上帝也许会原谅她,可简小姐绝不会。她感觉到仿佛狗王的灵魂从小木屋底下它的坟墓里升起来,面对着她。可这是她必须走的路。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这是她接受的遗物,也是她必须接受的责任。

她用褪色的法兰绒把杯子重新包好,深深地塞进她的鞍囊里。她把头发洗干净然后缠起来,使自己更有魅力。骑马往北,朝河走去。

在西蒙.弗兰普顿的牧场,她受到了猎狗们的热烈欢迎。弗兰普顿出来喝止住了它们;他见到里娜非常高兴,惊奇地眨着眼睛说,“噢,真是意外的惊喜!”当她下马时他抓住她,然后笨拙地拥抱她。他被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黢黑。他的肤色使他那清澈的淡蓝色的眼睛更明亮。

“你好,西蒙。”当他看着她时,她解下鞍袋搭在肩上。

“有什么不对吗?”他问。

“不对?为什么会有什么不对?”

他道歉说,“我听说你们在约翰斯.戴德的泉水旁钻井,我以为……”

她笑了,一半儿是故意的,一半是看见他确实高兴。“我并非有事才来找你,我确实觉得该来看看你了。这奇怪吗?”

“是的,有点,”他笑着答道。

“噢,西蒙,你是一个固执的英国人。”

“所有的英国男人,都是固执的英国人。这是关于我们缺点的密密。”

她笑着走进清凉、整洁、布置得很漂亮的房间。她想起了她的童年,在白金汉的老家,和她父亲温暖、慈爱的笑容。晚餐时看见白蜡烛台和洛斯托夫特古老的纯银器皿,产生出一种失落感和自责的感觉。难道真的像他们大家认为的那样,她发疯了吗?她丧失了洛奇拉文和所有的一切,为了追求这个海市蜃楼而深深地陷进地壳下面吗?古人相信地狱就建在那里——地狱和狄斯悲哀的城市,在那里被打入地狱的人们永远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P.411“噢,我们已经钻了九百英尺,”她听到自己欢快地说,仿佛他当然懂得那巨大的成就是什么。“你怎么看?”

“我,我不很懂得该怎么看,”他笑着说,英国人那种亲切的笑。“我想这个距离还找不到油。”

“你说到点儿上了。”

“对不起。典型的英国人像我这样说话。”

“当然,你确实是对的。问题是怎样找到石油。”

沉默了片刻。弗兰普顿说,“你高兴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取得的进展。”

她冲他撇嘴笑了笑。“我肯定高兴。我选的地点!”

“我明白了。那么安德鲁——他有什么感觉?”

“安德鲁一点儿不知道。至少我不认为他知道。油井是我的主意。”

“嗯,”弗兰普顿摆弄着他的酒杯;他好像碰到了麻烦。“这个——我知道,我听说——他去了得克萨斯。”

“是真的。”

“何时,嗯,他何时回来?”

“我确实说不准。”

他对此很敏感;他眼睛里的那种友好的关切变得更亲切。“他是个傻瓜,”他率直地说,“我总是这样想,现在我知道了。居然抛弃了像你这样好,这样可爱的人。”

“嗯,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背弃一些东西,”里娜轻率地说,很快她又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突然中断了。弗兰普顿晒黑的脸庞发红了;他的蓝色的眼睛在逃避。“看着我,”她匆忙地往下说。“我离开我的母亲简直是发疯了。她忍受了一切,我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抓住安德鲁。他没福气,可怜的人。我想你会说我已经受到了惩罚。”

P.412他固执地摇摇头,看着她。“你应该得到好报。你永远会有好报你是那种需要被欣赏的女人。”

她放声笑了出来。按照她最近的情况,整个这场谈话像是在幻想。弗兰普顿提起她以前的事情,已没有多少吸引力了。她宁愿同情安德鲁,而不是讨厌他。这并非天真的冲动。她知道她和普赖德已经完全相爱了,可以这么说。她知道,他已经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西蒙,”她用完全不同的声音说,“我正在钻的这口井是我自己的。现在洛奇拉文的全部财产都在我的名下。安德鲁已经公开宣布他是破产者。”

“噢,我说……”弗兰普顿咬住唇髭的下边。然后笑他的窘迫,接着说,“这么说你是个女继承人!”

“如果你想这样称呼的话。”她停了一下。“如果你听到这些感到不舒服的话,我很抱歉。但是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处境。我来是求你的帮助。”

“当然,亲爱的小姐。”这时他高兴得满脸通红。“你第一次来时我就告诉过你,你如果需要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来找我。”

“西蒙,我需要借一些钱。”

他点点头,仿佛是要一杯咖啡,可他面露难色。“如果我能帮你,我会很快乐。其实,现在我也是困难时期。”

“需要的钱不是特别多。不过我估计也得1百万美元。我需要足够的钱以便完成钻井。我确信你知道只是一次投机,不过如果这口井打成了——我全身心地相信它会成——我就发财了。我们大家。”

“这太冒险了,亲爱的姑娘。风险太大了。这使我感到很不安。”

“我知道你在等待合适的买主。不管怎样,这不是时间的问题。在短期内我们或者赢或者输。如果这口井打成了,我双倍奉还你的借款。”

“或者双倍,或者没有,”他苦笑着低声说。

P.413“对,是这样。在石油产地使用费中我会多给你一些份额。20%”。她用眼睛抓住他。“我将重建洛奇拉文,恢复它往日的辉煌。而且你也能够很体面地回到英格兰老家去!”

他给了她明显的、受了惊吓的一瞥。“你怎么知道我这样想?”他结巴着说。

“我——我当然知道,就是这样。同意吧,西蒙。我会给你一个安全保证。”

他那双有技能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凝视着它们。“我不是一个赌博的人,”他轻声说。

“我知道。他们说你从不为了一点赌金玩扑克。我知道你不赌,可是你得搞明白,这对我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我把一切都投入这场赌博,为了它我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她把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肩头。“你应该理解我,好吗,西蒙?”

让她感到惊讶,他抬腿走到一个窗户跟前。“没有人能了解任何一个人,”他低声说,声音小到她非得使劲才能听见。“我知道赌博,”他背对着她,继续严厉地说。“我知道它的全部。相信我。”

里娜看着他,她的心都凉了。如果说此刻她有什么不需要的东西的话,那就是关于赌博的危害性本质的说教。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弗兰普顿身上。多克和阿莫里塔没有现金可借;杰克.利维整天同债权人和批发商们周旋;索尔神父更不用说。

她慢慢地移动脚步。“很抱歉为这事打扰你,”她低声说。“我没这权利,我知道。”

“等等,”他说,转过身来;夜色里,他的脸看起来更成熟,皱纹更多,而且颇有点冷酷。“你不明白。我到这个领地来,因为我是个赌徒。我曾经玩过很大的赌注,非常大的赌注。”

“可是你输了,”里娜叹道。

他轻声啜泣道。“不,我赢了!这才出了麻烦。我从没有这样好的运气,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不能相信,他们不愿……”他停了一下,然后坦率地说,“我被控欺诈。”

“哦不,”她低声说。“你这辈子从未欺诈过任何人。”

“你怎么知道?”他激动地说。

“我知道。”

他大笑着握紧又松开他那双红色的大手。“本打算告诉雷恩萨姆侯爵的,”他说,“尤其是当他的贵族身份降得太低时,他的两个最亲密的朋友在两千英镑不在跟时。他们太使人信服了。每个人都相信他们,好像如此,朋友们和邻居们——甚至家里人,最终也相信他们。”他不快地看着她。“以前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任何一个美国人。可我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要告诉你。”

“还有一些你没有告诉我,不过这是你的秘密。谢谢你信任我。”她温柔地笑着说。“改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余下的故事。”

“你确定还有什么我没讲吗?”

“当然,我就像你故事里的姑娘一样确定。像你现在想帮助我一样,你曾想帮助一位姑娘。”

“我从未提到过一位姑娘。”

“你不必提到她。”

弗兰普顿好像陷入了沉思,他正凝视着远离她的另一时刻。他终于讲话了,用一种低沉的、日有所思的声调说,“是的,我会帮助你的,我会做你要求我做的事情。”他转身向一个低矮的黑色铁质保险柜走去。“你要多少?”她告诉了他。他取出一叠纸币,放在她手里。

“我们必须订一个合同,”她说。“我想将来这是个凭据。”

他摇摇头。“我不在乎合同或是法务官。方便的时候把钱还我就行了。”

“我必须给你一些保证。你必须得到我一定偿还你的保证。”她非常仔细地把钱放在桌子上。她对这些纸币如此敬重显得有些古怪。然而这些纸意味着成功和灾祸的不同。

P.415她从鞍囊中取出博韦杯,递给弗兰普顿,看他打开它,端详它。“我不能保存这个。”他把它推给里娜。“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因为我借了你的钱,我应该把它作为保证留给你。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它是我在这个世界拥有的一切;简小姐把它作为遗产传给了我。只要博韦家有了这杯子,他们从不失败。我在赌我的未来,我的荣誉和我儿子的荣誉。我当然懂得家族荣誉的价值是什么。”

“噢,当然,”弗兰普顿慢慢说,“家庭荣誉这我懂,我要保存这杯子,等你来拿。”

“我马上就走。”她把杯子交给他。“我现在必须回去。”

“你这么累,至少不住一晚上?”

“谢谢你,我不能。情况危急。我们保密好吗?”

“好的。”他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我答应,要争得荣誉。”他弯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永远做朋友好吗?”她问。

“永远做朋友。”

“在英格兰的那位姑娘真的很幸运。我希望她知道这一点。”

弗兰普顿看着她,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祝福你,亲爱的姑娘。”

“再见,西蒙,再次感谢你。”里娜说。她希望她没有使他旧伤复发;她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她欠他一个关于她未来的承诺;她愿意替他保密。

当里娜动身赶回钻井工地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她从没有单独在夜间骑过马,不过有月亮。她希望能够尽快平安到达营地。她喜欢独自在黑暗里,有月亮和星星指引着她。这给了她时间可以思考。她不愿使自己过多地想失败的可能性。她知道她正在创造一个机会。并且当她想到未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洛弗尔可以过上一种于在大草原上土生土长完全不同的生活。她骑着马,感到自己泪流满面。在这黑暗里她为普赖德哭泣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当她走到营地边上的时候下了马,牵着莫利.梅往前走。她查看了韦德的披屋。他和沃德尔走了,韦德给她留下一张纸条,说是明天他们带着管子回来。西玛的帐篷黑了,塔菲的也黑了。

她能听得见辅助发动机的隆隆声,和钻头通过更深石灰和沙岩时发出的重击声。但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虽然这看不见摸不着,可她能感觉到。她匆忙向钻塔平台上的发动机走去。干活的人们在平台上伸着四肢睡着了,睡得很香。沃德.米切尔正坐在台阶上,斯诺坐在他的膝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里娜惊呆了,站着好一会儿不能动。

“我是一个公主。”斯诺的声音很低,激动地气喘吁吁。“一个真正的公主。”

“这是真的吗?”米切尔沙哑地说。他不安地向下看着。里娜看到他脚边有个瓶子在反光,米切尔斜眼看着斯诺。“说说吧,殿下,小公主是怎样恋爱的?”

斯诺轻轻动了一下,用手拍打他,接着笑了起来。“哦,哦,哦,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

“因为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必须说请。”

“见鬼,到时候我会说许多甜蜜的请。”米切尔咧着嘴笑,做出一副急切的、可恶的怪相。

“噢,我的天那,”里娜听见自己说,“噢,我的天那。”她握紧手中的皮鞭,向斯诺和米切尔走去。当他们看见她时,斯诺喊了出来。米切尔绊了一下脚。

P.417“好了,斯诺,”里娜平静地说,“回你的帐篷去。”

“我不想去。”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照我说的做。”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斯诺的话带着狡诈的挑衅。“你不管我的死活。你不是我的妈妈。”

“我不想听你说下去。”里娜惊奇地发现她的声音如此的沉着冷静。“我是你的继母,如果你不服从我,我会用鞭子狠狠地抽你。”

斯诺冷笑着。这比坐在老傻子米切尔的腿上戏弄他更有趣。里娜发怒了。好在是她让里娜生气,而不是洛弗尔或是那口慢吞吞的破油井。她扬着下巴说,“不,我不走。”

慢慢地、审慎地,里娜举起她的手掴了斯诺一巴掌。她听到了她伸开的手掌打在斯诺脸上发出的声音,看见了留下来的手印。这动作和这声音好像是慢动作的哑剧表演,可她的这一幻觉被斯诺的嚎啕打破。有些人已经开始起床了。

“去,找西玛,”里娜说,斯诺抹着泪朝帐篷跑去。

“米切尔,三分钟内收拾好你的东西离开这儿。不然的话天助我,我会让你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生过。”

“请等等麦克拉恩太太,”米切尔抱怨说。“她引起的整个事情,我发誓。我并无恶意。她过来坐在我的腿上,然后开始讨好我。”

他很轻易地开脱自己,使里娜想给他一点儿教训。

“她向我要酒,我没有给她。”

“她是个孩子,看在上帝份儿上,”里娜吼道,“她只是个孩子!”她开始用马鞭抽打米切尔,一下接一下,他一边躲闪一边气吁吁地说话,她跟着他走过了空旷地。她自己停不下手,甚至当她看到他脸上的鞭痕和血痕的时候也不行。

P.418此刻营地上的人们已经醒了。大家从住处伸出头来观看,西玛跑了过来,手里端着猎枪。“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

“斯诺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里娜结结巴巴地说。

“你动我的宝贝孩子了?”西玛低声问道,非常凶狠,米切尔吓坏了。“动了没有?”

“他给她喝酒,”里娜说。“他说她来找他。”

“是这样,麦克拉恩太太,我发誓。”他仍站在那儿,不能或不愿离开。

“胡扯,赶快滚!”里娜吼道。“你还等什么?”

“我要我的工钱。”

“你的工钱?”里娜怒骂他。“活着离开这儿已经是你的幸运了!”她继续抽打他,西玛举起猎枪对准他的大肚子。

米切尔凶狠地大喊一声。当他消失在黑暗里,她们看不见他的时候,他喊道,“我决饶不了你!”

里娜转身向井架旁的人们走去。“你们看什么?如果你们不想同你们朋友做伴的话,快回去干活。”

人们慢吞吞地回去干他们抛下的工作。西玛和里娜走过去看斯诺,她伸开着手足躺在小床上睡熟了。

“如果你问我的话,这孩子是喝醉了。”西玛说。

“塔菲去哪儿了?”里娜问。

“跟那两个蛇油商去取管子了。”

在这两个妇人之间是一阵沉默。里娜说,“我拿斯诺怎么办?”

西玛摇摇头。“我不能什么也不告诉你,除非我们用一只大狗看住这女孩儿。”

早晨的阳光使万物看起来更美好、更明亮。有几个男人运回了急需的管子。塔菲大怒,当米切尔耍花招时他不在这儿。里娜分发了工钱,伙计们都很高兴。斯诺其实很后悔,尽管西玛说她多半是喝醉了。风停了下来,太阳温暖但不灼热。穿过含油的沙层很有希望,他们获得了石油的又一个迹象。韦德和沃德尔看起来都很激动。经过几周的艰苦工作,成功第一次从可能变成了很可能。

P.419为了庆祝这一时刻,里娜让所有的活计夜里休息,并让西玛做了烤鸡和大米饭。晚餐之后,里娜说她要直接去睡觉了,并且劝告他们大家也去睡觉。那会是漫长的两天,她告诉他们。富于幽默感地瞟了西玛一眼,繁重的一周在等着他们。

塔菲安排纳特.吉本斯去井架上值班。纳特虽然迟钝,但是他能尽自己的本分。塔菲告诉他两点钟换班,然后回去睡会儿。梦见满池的黑蓝色石油,不可思议地变成了黑麦威士忌酒。他高兴地在威士忌酒里游泳,看着安德鲁笑,他正站在池边,怕弄湿他的脚。

他惊醒了,盲目地看着头顶上的粗帆布,耳朵在听。弄醒他的声音又响了——一种稀奇古怪的沉闷的金属声,比发动机连续不断的低沉的声音要高,这是一种他不能分辨的声音。他看了一眼西玛送给而他的旧闹钟。1点15分了。他起身,穿上靴子,戴上帽子,轻快地沿着帐篷后面满是灰尘的小路,朝钻井工地走去。纳特.吉本斯站在高高的井架上,在滑轮附近举着手,做着什么活。

“需要帮忙吗,纳特?”他轻声喊道。

这人吃了一惊,然后把手从头顶上放下来,塔菲意识到这人不是吉本斯。又响起了那种沉闷的金属声,铁砸铁的声音。然后钢缆被放松了。有东西从井架上骤然跌落下来发出猛烈地撞击声。塔菲惊愕地抬头看见,断裂的钢缆,像风车一样在空中旋转。他听见了齿轮可怕的嘎嘎声。发动机损坏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静了下来。塔菲顿时大怒,他已经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P.420“米切尔!”他喊道。“你在那边抓住它。”

米切尔赶快从梯子上下来,从平台重重地跳到地上。塔菲朝他跑过来,一边想,“吉本斯,吉本斯发生了什么?”米切尔躲在工具房的后边,他突然离开那儿,并喊道。“别过来,欧文。”

塔菲只管往前跑,他看见米切尔停下来转过身,枪管在微弱地反着光,他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然后听到了砰砰声。温切斯特连发步枪开火的声音,什么东西从塔菲头旁经过打在脚附近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把泥土溅到他的脸上。他吓得倒抽一口气,砰砰声又响起来。他用手捂住一只膝盖。步枪又开火了,在附近的黑暗里有一个巨大的闪光。塔菲抬起手臂,.45随着每一声枪响后坐得很高。米切尔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接着倒在了一旁。有一阵短暂的沉静,然后是喘气,仿佛是他为了逃命不停地跑向北山,他的耳朵在鸣响。塔菲能听见喊声、叫声和人们奔跑的噪杂声。

他站了起来,小心地朝米切尔走过去,观看那步枪。一个工人躺在地上,他的腿古怪地缠绕着,他的手臂伸得很开,他的嘴在喘着气;血已经浸透了他胸前的衬衣,身子下面黑乎乎地流了一滩血。他眼睛呆滞地望着天空。当塔菲跪在他身旁的时候,米切尔的嗓子深处发出一阵奇怪的、很小的吮吸似的声音,想说些什么,接着变成了一种低沉、颤抖的叹息。塔菲重又站起来,隐约地看着那些边喊边做手势的梦幻般的人影。

里娜拽着他的袖子。“发生了什么?”她在流泪,她的脸显得很急切。“发生了什么?”

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她,朝着钻塔点点头。“割断了缆索。我看见他了。狗娘养的。”

“噢,不……”她转身向平台跑去。

P.421“这是米切尔,”西玛惊讶地说,弯下身子。“死了?”

塔菲冲她点点头。“我知道他很不幸。这类事情总是这样。”

“喂,他逃走时没带走它”西玛拾起步枪,她几乎是轻蔑地退出一发子弹。“噢,”她说,塔菲看到她的眼睛向他闪着光。“有点像过去了,塔菲。”

“是的,”他附和道,仍然在想那个奇异的梦。看到韦德和沃德尔在井上低着头弯着腰,不知为什么激动得发狂。一些人围着纳特.吉本斯,帮助他站起来。“有点像过去。”

这时,他开始发抖,往下看,左轮手枪仍然松散地悬挂在他的腿边。把它推进枪套里,摸着它的时候手抖得更厉害。“太老了,”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想,他把双手放在腋窝里加住不让它们抖。“对这些该死的胡闹来说太老了,这是事实。”

他们一直工作到天明,想计算一下损害的程度。当缆索被割断时,一串工具掉进了井里。不把它们取出来,就无法继续钻探。大家好奇地观看韦德和沃德尔轮流用一根长绳和铁爪捞。勾到缠绕的缆索,然后从管道里把掉下去的工具捞出来。

他们一次次提上来又降下去。紧张和挫败已经到了能够忍受的极限。终于,流着汗水,带着成功的喜悦,他们从井里捞上来了绳索和撞毁的钻头。当他们把钢索拉到地面上来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可是当韦德拿着磨损的钢缆向里娜走过来时,她从他那严肃的表情里看到了某种比疲劳更严重的问题。

“喂,”他说,“有情况。”

“很糟吗?”

P.422“糟透了。那些该死的家伙不知跑哪儿去了。”

“怎么回事儿?”

他躲开她的目光。“抱歉,麦克拉恩太太。”

“抱歉?我不懂。你们已经把工具捞起来了。”

“不错,可是套管损坏很严重,已经开始漏沙了。”

“你们现在怎么办?”

“我什么也做不了。”他用肮脏的手帕擦着汗湿的前额。继续钻探对我们来说费用太大了。这口井没救了。“

她听得见自己的喘息。“这不行。你必须做点儿什么。”

“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的意见呢?”

“放弃这口井。”

“我不能这样做。”

“钻另一口井。”

“那是不可能的。在这口井上我押上了全部的赌注。我们没有时间,而且钱——”

“我很遗憾,麦克拉恩太太。”韦德悲哀地摇着头。“实在没办法,我们也许可以进行油井爆破。”

“我不懂你说的油井爆破是什么意思。”

“油井爆破就是把一罐硝化甘油放进井里。当爆破筒爆炸时,它就会把沙土里的石油带出来。如果那儿有石油的话。”

“昨天你还说那儿有石油迹象。”

“是的,不过那是在所有这一切发生之前。现在情况变了。”

“怎么?”

“你不能在一个变动的井里钻探。就是这样。我们结束了。”

“如果昨天有石油,今天也有。”她顽强地说。“我要爆破这口井。”

他满是泥土的脸变得苍白。“这不容易,麦克拉恩太太。”他累坏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微弱的哀鸣。

“可你知道这能办到。你知道能办成。”

P.423“不错,我以前在宾夕法尼亚见到雷德.法龙爆破过一口井,可他是个专业户。在商界都是最好的。”

“什么是专业户?”

“个体户,一个带着爆破仪器和炸药旅行的人。”

“那好吧,让我们也找个专业户。”

“那太迟了。等我们找到爆破手时,这口井早被沙土封住了。”

“那你必须做。”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能。”

“如果你知道怎么做,为什么不能做?”一阵沉默。韦德低头站着。“你是一个有经验的钻探工。总会有第一次的。”

韦德抬起头看着她。“后来有一次雷德.法龙爆破一口井,他被炸成了碎片。如果你有一点疏忽,你就被抛到高空。如果你把爆破筒碰撞在岩石上,那你就同大伙再见了。一旦你把爆破筒安装好,你必须往下送,然后起爆。”他的声音猛一抬高,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他停了一下,环顾四周。里娜看见他的帽沿下面冒着热气。

“我们还有硝化甘油吗?”一阵短暂难耐的沉默。“还有吗?回答我。”

“不。”韦德声音嘶哑地低声说。“我们无法把它放入适当的位置。它随时都会爆炸!”

“让我们去找找。”她转身对塔菲说。“你肯定知道谁卖炸药。”

塔菲点点头。她一旦作出决定,就从不改变。“莱斯特.鲍尔斯有一辆运硝化甘油的车。我们在牧场上爆破水井时用过。”

“那去找他,”她冲塔菲喊道,“我们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你不懂——”韦德先生打断她。

“我懂得如果昨天沙土下面有石油,今天照样有。并且我打算把它找出来。”

塔菲叹口气。“我去找莱斯特。找到他可能要花点儿时间。”

“我等你。”她坚强地说。

P.424傍晚时分她看见一辆马车,从麦克拉恩市的方向朝他们驶来。塔菲骑马谨慎地跟在旁边。当马车走近的时候,里娜能看清楚一个瘦的、眼睛凹陷的男人握着缰绳,驾驭者一双去势的雄马。

因为是黑车黑马,他看上去有点像是个殡仪员。她看到用醒目的红色和白色画的图形和文字并没有感到不舒服:“危险,硝化甘油。”

马车缓慢地、平稳地向前走。里娜招呼大家过来,当马车靠近时西玛和孩子们也从井边过来了。当马车蹒跚地通过井架的踏板时,她朝驭者走去。

“是鲍尔斯先生吗?”

他有礼貌地举起帽子。“是的,女士。”

“你是来爆破油井的吗?”

“不,女士。我托运和销售,但我不爆破。”

她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可你来干什么,你不负责爆破油井?”

“你必须做,鲍尔斯先生。”

他断然地摇摇头。“我不做。”

“你可以说出你的价格。”

“不,女士,我不做。这太危险。这炸药能让你上天堂。”

“可是你托运,这不危险吗?”

“这很危险,我承认。可是不像把它放进洞里。不,女士,我是一个有着年轻妻子的老汉,我不打算让她作寡妇。”

里娜转向韦德。“那你必须做韦德先生。”

他看起来好像要哭了。他摇摇头说,“抱歉麦克拉恩太太,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干。我甚至不愿意站在炸药旁边。”

她满腔怒火难以克制。她不能失去眼前的一切,她不能。“那好吧,你不干,我干。”

P.425“你‘哈克西’”,西玛说,她抱着洛弗尔,他高兴地笑着向里娜伸出手。“完全‘哈克西’,完全疯了。你懂吗?”

“闭嘴,西玛。”

“不,你不能做这事儿,”塔菲阻止道。“我不让你做。”

她看着他。“我能做到,”她说,“并且我要做。我们的财力快用完了。我们有足够的钱完成这项工作,耗尽所有的财力,我们别无选择。”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里娜——”

“安静,西玛!去,把我的帽子拿来。我不想让头发挡住我的眼睛。”西玛把洛弗尔递给塔菲,一路小跑朝她的帐篷跑去。里娜面对莱斯特.鲍尔斯。“你准确地告诉我怎样做这件事儿。”

“你以前见过一罐儿硝化甘油吗?”他用眼角看着她。

他认为我不会去做这件事,她感到惊异地想,看着大伙的脸。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都认为我会在最后关头退却。“告诉我做什么,”她坚定地说。

“你们已经钻多深了?”

“980英尺。”

“我要量出980英尺长的钢缆。一头接在这个大线轴上,然后装在绞车上。在那个深度你还需要一个爆破筒。他已经装好了黑色火药和硝化甘油。6夸脱的炸药,这是必须的用量。带上这个爆破筒到井边上,把筒柄钩紧在钢缆上,然后放进井里,直到钢缆全部放出。记住,你绝不能让它跌下去,不能让这个怪物撞击得太厉害。否则你就会引起爆炸,毁了这儿的所有一切。它的威力足够大了。当这个线轴被放开之后,再把这个坠撞器放下去,为的是让它从上面撞向爆破筒。你把坠撞器放下去以后,赶紧转过身,像逃出地狱一样跑开。”她沉默地看着他。“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我懂了。如果你在井边帮我装好绞车和钢缆的线轴,还有坠撞器,那就帮了我的大忙。其余的事情我自己做。”

P.426“可以,”他说,“这些我能做。”

里娜打开车盖,看到一箱硝化甘油爆破筒。里面有四个整齐地排列着。包装填衬得非常仔细。当她伸手从板条箱里拿起最近的一个爆破筒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把它给我。”塔菲说。

“不,我要去做。”

“等等,如果你决定了并且不可改变了,那么我去做。”

“你不能,塔菲。”她平静地对他说。“你还没有家。”他不快地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什么也没说。

西玛从帐篷跑过来,拿来了里娜的那顶无边有带的女帽。“你最好是改变主意吧,夫人。”

“这是我的油井,我的土地,”她大声说,尽管她的嗓子发干。她看见莱斯特.鲍尔斯拿着钢缆和坠撞器朝钻井平台走去。“我要做我认为是最好的事情。”

“对谁最好?对洛奇拉文?对我和塔菲?对洛弗尔?”

她转过身去。她现在不能考虑洛弗尔。她不愿想到他。

西玛把帽子给他。她看了一眼,然后戴在头上,牢牢地系上带子。这是那顶她作为新娘来到这儿时戴的帽子;风把它吹走了,她笑着看安德鲁在高茂的牧草里追赶它。

“喂,好了,”她大声说,“到这儿来。”她很高兴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镇静。她看着大家——西玛,塔菲,斯诺和姑娘们,然后看着洛弗尔,他正在西玛的怀抱里欢笑,挥动着小手。不。这是为了洛弗尔,只为他自己。她不能失败,为了洛弗尔。

“现在你们大家往后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到井边来。”

“请听我说,里娜,”塔菲恳求说,“这不值。”

“噢,好了,”她说,“这值得。”他的脸上起了皱纹,看起来又老又没有信心,使她感到惊奇的是,她发现她正对着他微笑。“我知道我能够信任你的能力,如果你必须做的话。现在去和大家呆在一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看着他们大家,呆在原地。”

P.427他点点头,然后赶着他们大家往后退;他们好像不愿往后退,仍然面朝着她,仿佛他们能把她留在附近。西玛的嘴唇一直在动;凝视着天空。噢,她正在祈祷。塔菲把双手夹在胳臂下面。韦德和沃德尔蹲在地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她。斯诺紧抓住塔菲的袖子,看来又害怕又懊悔。这是可喜的变化,里娜想。他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洛弗尔,转身朝鲍尔斯先生等着的马车走去。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她握紧筒柄,把爆破筒从它的衬垫中拿出来。它比她期望的要重。谨慎地拿着它,朝钻塔远远地走去,走到半道儿上她遇见鲍尔斯先生返回来往马车走。他们停下来,站在那儿,互相避让。

“都准备好了吗?”她问。

“是的。我装好了线轴,坠撞器就在它旁边。当你第一次提起炸药筒往洞里放时,一定要格外小心。当它往洞里下时,你千万不要突然松手!”

“我会小心点。”

“噢,夫人,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因为你的爆破可能会引爆我其余的硝化甘油。祝你好运。”

“谢谢。”

当她转过身时,听到他低声道,“你需要你能够得到的所有的好运。”

当她朝钻塔走去时,她感到非常激动。她感觉得到手柄嵌入她的手掌。她能感觉到脚下的每个卵石和地上每个微小的起伏。她来到了平台前,开始上台阶。想到她接近目的地了,并且已经安全到达了这里,有些匆忙了;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没踩好,感觉自己要跌倒了。从她身后观看的人群里传来倒抽气的声音,接着西玛喊她的名字。这就是意志的作用,使她又恢复了平衡。

P.428在平台上她看见了鲍尔斯先生为她准备好的钢缆的线轴和坠撞器;一手抓住爆破筒,一手去抓钢缆末端的挂钩。当她把它们紧紧地连在一起的时候,她听见了金属撞击金属的卡嗒声;就像步枪射击一样尖锐和响亮。她用双手抓紧手柄,把爆破筒提到油井的上方,这时听到了一种更响亮、更持久的声音。这是她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她发现后觉得非常惊奇。当她把爆破筒拿到管道小孔的上方时,起风了。吹得钢缆来回摇动。当她开始把爆破筒放进井口时它仍在摇动。

逐步而稳当地她把绞车上的细长的钢缆慢慢地放出。爆破筒一点一点往下降,直到消失在黑暗里。她看到了钢缆上400英尺的标记,然后是6百和8百。她没有钢缆有多长的概念,她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感觉。她只是感觉到两手的疼痛,背和胳臂上肌肉的紧张,还有钢缆末端死一般的沉重。她的嘴干了。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俯视着深不可测的洞,这是以前他在昏厥之前常有的情况。她的耳朵里在鸣响;风在穿过钻塔的木制品时发出尖厉的哨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必须保持平静并且控制住她的情绪。她必须保持双手的平稳。一个鲁莽的、剧烈的动作,会让她失掉一切。她又深吸一口气,把清凉的空气吸进她的肺里。她平稳地放出钢缆,直到她最终放到980英尺钢缆的末端。

她放开绞车的手柄,看着她起泡的双手。风又一阵呼啸着穿过钻塔,吹动了悬荡着的、细长的钢缆。风在捉弄她。那天下午和安德鲁一起在马车上,她曾嘲笑过这风。她绝不该那样做,现在她知道了。没有人能向风挑战。没有人。

P.429她不愿放弃。她是那么累,她的神经那样紧张。她感到自己在发抖,仿佛是在发烧。使出浑身解数,她控制和集中精力去拾起坠撞器,然后把它扣在拴着爆破筒的钢缆上。她又深吸一口气,接着,精确审慎地沿着钢缆放下了坠撞器。顷刻间她感觉被钉牢在这个地方。然后她转过身,跑下台阶,朝西玛和大伙跑去。她从西玛怀里接过洛弗尔。紧紧抱住他,蹲在地上,等待着。

整个一生都是在寂静当中度过的——寂静使她想到他们也许都聋了;这时有最初的轻微的震动。然后又是一阵。这时大地好像在持续地颤动。从井口飞出一股岩石、沙粒和管子。高高地飞向空中,然后砸在钻塔的顶部,毁坏了它。

大地继续震动。一个水和碎石的铁锈红色的水柱向上喷出,想尼亚加拉瀑布一样喷向空中。水和大量的、深蓝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就在这时——一个像发狂的黑色的喷泉——石油,在天然气的压力下,突然冲向空中。

石油朝他们大家涌过来,溅他们一身油乎乎的黑水。他们被这奇妙的、光滑的生物所抓获,尖叫着、高唱着、跳着象征死亡的舞蹈。韦德和沃德尔跳起了轻快的弗吉尼亚双人舞,他们的手臂连接在一起。西玛在空中挥舞着她那又长又黑的手臂。塔菲坐在油泥里,发出反判者的叫喊。高举着他那珍贵的帽子,仿佛是从空中接住了它。他们看上去像是发狂的霍利.罗勒斯教派。沐浴、施洗、涂油,像是石油大帝的孩子们。

这个新时期到来时,只有洛弗尔在痛哭。他由于害怕和痛恨而尖叫,摇动着他远远的小脑袋,眼睛看着朋友们和亲人们都变成了狂欢作乐的陌生人。当里娜来回跳舞的时候,她紧抱着他,在滑溜溜的奇异的雨中,她为他轻轻吟唱。

“看啊,看啊,别哭,洛弗尔。一切都那么美好。别哭,洛弗尔,看那石油!我们要发财了!感谢上帝,我们要发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