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

在这个倡导成功、聪明和快节奏的时代,总有一群人年纪轻轻却并不敏捷。他们以“咸鱼”的姿态区别于同龄的“奋斗者”,也出离于同龄人的焦虑。

“钝感”,是他们的标签。

这群脑回路清奇、神经大条的“钝感青年”,面对生活不断输出的各式暴击,瞳孔会自带玫瑰色眼镜、大脑联合神经屏蔽痛感,以至于总感觉“还好”“挺不错”“没事儿”。

生活尖锐,敏感太累~ 不如钝并快乐着

1.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2)

我应该是房东、室友都很喜欢的那种租户——住房条件没要求,家电坏了自己修。

现在我住的地方离公司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地铁交通距离,是栋79年的老房子,挺复古的,墙壁上有些黑黄色陈年水迹。我合租,有两个女室友。

一号室友是“泡面达人”,每次厨房在她煮完泡面后,都像经历过一场战争。最厉害的是她的“细菌培养皿”:水池边一堆堆放一周有余的泡面碗。据我观察,这些“细菌培养皿”每个都不一样,它们有着各自独特的颜色,和难以描述的气味。

一号室友很固定地半个月清理一次“细菌培养皿”。

合租半年,暑气渐至,随着气温渐渐升高的还有分子的运动速度:“细菌培养皿”上的菌落数肉眼可见地增长,酸臭味儿也扩散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浓烈。

我住在厨房正对面,借一扇房门,对臭味进行消极抵抗。然而,防线最终还是被步入30℃的气温击溃了。愤而崛起,我网购了一次性手套、口罩、袖套、防护服、水池疏通器、消毒液,决定对厨房进行一通彻底的打扫。

抬头擦洗油烟机,低头疏通下水池,手臂上上下下、肩部左右拉伸……半年多没有运动的我在打扫完厨房后,竟感到浑身轻松舒爽,有种四肢被打开了的感觉。连空气中散发的84消毒液气味,吸进肺里,我都觉得无比清新。

此后,我就主动承包了每月的厨房保洁,也从此告别了公司楼下的健身房。

我的二号室友,是个“电器玩家”。她几乎每月都要搬一件新的家用电器回家。目前,她的房间已经被冰箱、电磁炉、空气净化器、投影仪等塞得满满当当。

盛夏某日,二号室友又从外面搬了一个烤箱回家,说要烤个蛋糕跟我们分享。结果蛋糕没烤好,电就先停了。

抱着“可能是电力检修,还是等等看”的心态,我在没冷气没Wi-Fi的环境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热了摇蒲扇,心静自然凉地熬了两天。到第三天,我实在熬不住了,就在公司蹭着空调自愿加班到深夜,顺便上网查了查家里停电的原因。

一个高赞回答进入我的视野——“试试空气开关”。如获至宝的我冲回家,推起空气开关的瞬间家里灯火通明。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3)

后来才知,那天二号室友把烤箱、冰箱、电磁炉、空调全开了起来,直接插爆了保险闸。

经此一役,室友们都对我在电力检修方面的能力相当信服。现在,电停了、灯不亮、空调不制冷之类的情况出现,她们都会第一时间来敲我的房门。虽然我不是次次都能解决,但我一直有个成为工程师的梦想。失业焦虑?不存在的。

前两天,我又跟这个老破小续了三年租约。技术使我骄傲。

2.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4)

买东西,我几乎不会找售后,有时候踩雷买到假冒伪劣,多半也就算了。退货……挺麻烦的。我的网购原则,就十个字:能用尽量用,省钱不浪费!毕竟作为一名非主科小学老师,我工资真挺低。

假冒伪劣里面,我最烦山寨货,简直防不胜防,对从不在意细节的人来说,极不友好。

有一次,我在一个团购网上买了一箱打折雪碧,价格美好到哭泣。扫一眼用户评价,填地址,下单,付款,整个购买过程行云流水,前后不到1分钟。

特价雪碧一寄到,我就开了一罐。入口挺甜,但没有什么柠檬味儿。二氧化碳疲弱,气泡密度比我一个月前买的廉价苏打水还低……一罐碳酸饮料,硬是喝出了加糖凉白开的感觉。

我的肥宅快乐水,难道有问题?!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5)

于是我就开始“找茬儿”了。饮料罐在手上360度旋转跳跃,目光所及逐字逐句检查,最后我终于发现,碧绿的罐子上,本该清清爽爽的“雪”字无端多了两竖——“雷碧”!

这些山寨品的logo 设计师真是有才啊……继“蒙牛酸午奶”、“哇哈哈”,我的山寨“破案”记录又多了一笔。

不过,自从买了“雷碧”,我已经快一个月没自己动手烧水了。都是凉白开,“雷碧”还加糖,不喝白不喝。话说,我最欣赏“雷碧”的一点在于,它没像“哇哈哈”和“蒙牛酸午奶”一样让我拉肚子。

现在,这箱“雷碧”已经见底了。不过机智如我,当然早早就设置了下一波开团提醒了!

3.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6)

有人说程序员大都不懂交际,我不同意。我本人就是个社交达人啊!虽然现实生活里我朋友不多,但我微信好友数已经快2000了。从楼下小卖部大姐到币圈大佬,从前女友到前同事,他们的微信我都有。

玩微信,我有个习惯,就是不删好友,也不设置分组。这个习惯给我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不过也有一点困扰。

前段时间,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一篇揭露我前公司老板骚扰女员工的推文。文章从头到尾言之凿凿,看得人义愤填膺。作为一名正义的青年,我顺手转发到了朋友圈。让我意外的是,没过几分钟,我的前老板破天荒地私信了我:“请删掉朋友圈关于我的那篇文章,谢谢”。

我当时就懵了啊!在前公司,从入职到离职,这位老板一直特别高冷,从没在微信上跟我说过一句话。就在我准备回他一下的时候,他又发了个红包给我,金额200。

这可能就叫幸福来得太突然?没假思索,我本能地秒回“谢谢老板!”,他没理我,过了一段时间,还把我给删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中秋节我给所有微信好友群发祝福,结果到前老板那里,系统提示对方不是好友,消息拒收)。

关于他的那篇文章,现在还在我的朋友圈里挂着。他可能是觉得我不守信用才删了我吧。但当时我实在是太激动了,等我想起来准备去删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我好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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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啊,有时真是太脆弱了。

4.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8)

我是个音频剪辑师,不过我的自我定位是:艺术家。

目前我在一家提倡狼性的互联网公司,从事着一项颇具艺术性,且为能同事们改善工作节奏的事业。

在公司,我负责对接产品部。每次产品部的小伙伴火急火燎给到我这里的活儿,我都会用“XXX的活儿我还没做完,你这儿先等等”“XX项目最近催的比较急,我得先弄项目音频”等理由,尽量把时限往后拖一拖,等产品小伙伴不停催我的时候,我才会打开他们发来的源文件,开始剪辑他们要的音频。

实话说,我剪音频挺快的,一天弄完三四条完全小意思。但我就是打心眼里不乐意那么赶。对我来说,剪音频是一门艺术,最愉快的是剪辑、创作的过程;出产的快与慢,跟艺术性又不搭边,不是我的追求。再说,拖一拖,跟我对接的小伙伴也能多休息了几小时/几天不是?像这样利己利人的行为,很符合我的价值观。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9)

我的这种工作方式,持续了大概一年。开始时只有产品部的小伙伴找我干活儿,结果到后来编辑部、设计部、乃至集团办公室组织开会都来找我。有一次路过茶水间,我还听到一位同事跟别的部门同事推荐我:“……你音频找小卢剪啊!这样你可以先忙别的,等你领导问起来,你就说你的音频在小卢那儿呢,集团剪辑师档期都很满,你没办法。大家都知道他的工作效率的。职场嘛,事事都权责分明,你有啥好焦虑的,哈哈哈哈……”

在同事间口碑爆表声名远扬,我也就顺其自然地迎来了职场高光时刻:公司几乎每条业务“战线”上都遍布我的“战友”,彼此维系深厚的“战略友谊”。

久了,我还有幸结识了公司的众多中高层:每次“战友”们工作进度出问题,他们的上司就会来找我。到现在,我已经能通过脚步声判断是哪个部门的领导在向我走来。

今年,集团年中考评大会上,集团总裁特意点了我的名,还用了一个非常有艺术感的修辞,说我是“狼群中一只特立独行的乌龟”。当时,台上的他目光扫过台下乌泱泱的几百号员工,犀利地直指向了我。我受宠若惊,但还是故作镇定,向总裁挥了挥手,又回了他一个无比欣慰的笑。

所谓的心领神会,上下一心,大概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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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0)

本人性别女爱好男,母胎solo27年,情场零经验,爱情中的绝对小白。

恋爱,我挺向往的呀,就是一直没遇到过Mr. Right。可能是我社交圈内的男生太少吧?纯文科念到25岁,毕业后工作也在男女比极度失衡的传媒行业。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最近,我情感上出现了一丝转机。

上个月开始,一个我研究生时代颜值8分的学弟,开始频繁地找我聊天,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地叫,赏心悦目嘴巴还甜。

我们的聊天话题从导师性格延展到了传媒、互联网、出版、乃至航空航天行业的求职指南……出于信任,他还给了我一份他的电子版简历,让我和我的朋友帮他内推一下,特别实诚。

这期间,他约我喝了2次咖啡,吃了1顿海底捞;虽然最后都是他手机没电了,我买的单,但小500块就能够获得这么高的幸福感,值得!

他对我也挺好的。上周三,我在公司收到了一杯珍珠奶茶,外卖备注写着:姐姐上班辛苦了~。我从来不喝奶茶,也许他没注意过吧。不过,心意到了已经挺好的了。

综合他给我的这么些信号,我觉得他对我应该有点意思(偷笑)。

上周日,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晒的是一家出版社的offer。仔细一看,果不其然是我拜托闺蜜小美给他内推的那家,公司大制度完善待遇高于同行业平均水平,我这颗替他悬着的心呐,总算落地了。

发微信恭喜他,他没回我,大概是办理入职比较忙。

昨天,他又发了一条朋友圈,晒的他和小美的贴面合影。配文没有字,只有一颗“”。

闺蜜小美和他同岁,可能他介意自己比我小,不想跟我姐弟恋吧……不过,小美是我圈子里不可多得的优质白富美,他俩郎才女貌,在一起,也挺配的。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1)

犹豫了两秒钟,我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现在小美和学弟彼此相熟,我算半个媒人。日后他俩要是投桃报李也给我介绍一个优质青年,四人还能约一桌麻将,简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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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展阅读: 秃如其来的年轻人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3)

01

深秋,工作日晚上7点半,我和戴为约在北京CBD地区附近一个地铁站见面,这是他从公司回家途经的中间地段。每隔两三分钟,就有一条自北向南贯穿这个城市的铁轨从地下呼啸而过,两个端点,连接着戴为世俗意义上的角色,一端儿是北五环某互联网公司写字楼里的运营主管,一端儿是南四环外城中村出租屋里的租客。

戴为头顶有两块小小斑秃,还没有肉眼可见的谢顶那样夸张。听说我要找他聊年轻人脱发,他觉得自己不算典型,“我不年轻啦,30出头了”,“我还好,我好多同学都脱发,有的真都快秃了。”

2015年,戴为加班熬了几个通宵后,不经意间捋了下自己头顶,发现头发一摸掉一把。他感到错愕,没想到刚刚30岁的自己,居然也成了网上说的“脱发的年轻人”中的一员。可是家族又并没有脱发史,他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慌。

之后,他到网上搜索了各种关于脱发的知识,知道有一种脱发很难解决,那就是遗传性的雄激素脱发,他庆幸自己的基因好,不是这种体质,否则画面估计更不堪设想。

关于头发的内容,从此变成了他的关注话题之一。

在中国,跟戴为一样在脱发的年轻人,多得超过了外界想象。大概历史上也没有哪个时期,脱发成为年轻人频繁谈论的话题,像是一种时代症候。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4)

以贵著称的戴森,今年秋天在纽约推出一款自动卷发棒Airwrap,售价高达500美元。新卷发棒在中国同样刷屏,但网友调侃最多的却是“我缺的不是钱,而是头发”,“我需要的不是卷发棒,而是生发棒”这样的话题。

数据显示,这一代人的秃顶,的确比以往更早到来。中国健康促进与教育协会公布的一份“脱发人群调查”结果显示,目前中国脱发人群约为2.5亿,其中男性脱发人数1.6亿,以20到40岁之间为主,30岁左右发展最快,比上一代人脱发年龄提前了整整20年。并且,脱发人群还在每年递增,甚至超过了糖尿病和高血压人群数量。

也就是说,85后甚至90后正在成为脱发大军的主力。电商平台的数据更为明显。阿里健康2017年秋天发布了《拯救脱发趣味白皮书》,购买植发、护发产品的消费者中,90后人群已占据36.1%,即将赶超占比38.5%的80后,成为拥有脱发烦恼的主力军。

在医生眼里,除了遗传占主因的雄激素脱发,压力和睡眠不足是导致现代年轻人脱发最常见的原因。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皮肤科主任杨淑霞说,虽然没有详细的数据,但确实现在每天去其门诊看病的脱发患者大多分布在20到40岁之间,年轻人关注的脱发,除了雄激素型脱发和诸如哺乳期的休止型脱发外,更多和紧张、劳累、休息不好、营养不良有关。

年轻人脱发当然也带动了头发经济发展。根据国家卫生部门公布的数据,中国未来10年毛发健康产业还将以每年260%的速度增长,城市居民用于个人头部护理的消费正以每年30%的速度急速递增。相关人士也推测,2015年至2025年,将是中国生发、养发、植发市场爆发式增长的黄金10年,千亿养发蓝海市场正等待发掘。

盯上年轻人日渐稀疏的头顶的还有风险投资。2018年初,碧莲盛宣布获得华盖资本5亿元战略投资,碧莲盛正在筹备A股上市。同年9月,雍禾植发宣布获得中信产业基金的战略投资。

02

在所有脱发人群中,程序员这个职业被划进重灾区。“你再看互联网公司的那些程序员,几个是有头发的”,关于头发,戴为经常会拿程序员举例,自我愈疗。

几年前,一张北京中关村地铁站和普通地铁站乘客对比的内涵图,一度在网上流传。直到最近一年,由还没接通地铁的北五环外西北旺后厂村,继承下被调侃的衣钵。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5)

我和戴为走进一家粥铺,点完菜,他要了瓶啤酒,砰的一声起开,倒进玻璃杯,顺势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指给我:“你看,还有好多白的,在之前的公司掉得更严重,压力大。”

我是5年前认识戴为的,那时他还完全没有什么所谓头发和亚健康的问题,现在迥然已是中医脱发专家。

他告诉我肺是“主管发肤”的器官。“中医上讲,一般情况下,你要是这边开始谢顶了”,说着拢了拢额头两端,“说明你这个人性格容易暴怒。肝主筋,肾主骨,肺主发肤,为什么吸烟的人皮肤都不好,有影响。”戴为一直没能戒烟。

“你想,压力大,内分泌就容易紊乱,皮肤油脂散发多了,我原来一天不洗澡头发就油油的,头脂一多,就开始掉头发。”戴为说。

戴为自认是职场上的“佛系”年轻人,自从武汉大学研究生毕业来北京,前几年一直在互联网公司做一线运营,他说自己不适合做管理岗位,最多做到运营总监,“然后就会卡在这儿”。

但如果继续选择走专业这条路,往后精力上又肯定拼不过20多岁的新人。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年轻人。

戴为很清楚,在北上广深这类一线城市,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以按部就班的职场路径发展下去,想靠工资置业甚至实现财务自由是不可能的。没法置业,便没法安家,更没法解决未来孩子上学问题。所以,他需要在30岁左右的年纪,尽量在法律允许的范畴内,快速积累财富,“更需要开辟第二条路”。

说着,戴为望了一眼窗外。这家粥铺和繁忙的地铁站隔着一道十字路口,白天隐没在周围大厦的投影里,招牌在夜晚才显得格外透亮。不远处,国贸三期、央视大厦、财富中心等百米高的建筑毗邻相对,构成北京“上东区”的城市天际线,施工6年但依然在建的中国尊,高到了528米,比纽约帝国大厦还要高出一截,仅次于阿联酋的迪拜塔。在串起这片建筑群的马路上,如果是在过了晚高峰的深夜,偶尔还能听到威风凛凛的跑车马达声。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6)

一边是财务自由的人生标杆,一边是社会上不断传播的年纪焦虑。身边也不乏去了纳市敲钟的“85后”创业者,炒币大赚第一桶金的“90后”财富新贵。身处其中,戴为完全不理会“成功人士”与“失败人生”的参考标准不可能,这些声音交织充斥在媒体和社交网络上,像新流行并且看起来还将继续流行下去的时代新型病毒。

焦虑由眼睛耳朵传进大脑心脏,填充得多了,戴为莫名感到堵得慌。

投资,是戴为给自己开出的人生药方。只不过仍在临床阶段。2015年,戴为开始押注外汇,居然真的在市场赚到了60万元,“1:200的杠杆,一天就赚了20万”,这让他高兴了好一阵。

60万元,对于戴为来说,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谈不上财务自由,但是至少可以缓一口气。

压力没那么大了,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换了一份新工作。新公司给的薪水只有原来一半,但相对节奏较慢。最初的几个月,他觉得状态开始渐渐恢复正常,早上头发也不再一把一把的掉了。

没想到才过了三四个月,戴为连本带息跌进去150万,这里面有父母的钱,有自己这些年的几乎全部积蓄,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就垮掉了。

戴为感觉这个世界难以把握。

前一分钟还是流奶与蜜的迦南美地,转瞬间就有可能变成以色列人曾服苦役的埃及。

戴为搬到了北京南端的城中村,房租每月只有750元。他一度不敢告诉妻子和父母,“他们每次一问我还有多少钱,我就说一百来万吧。”

那段时间,戴为的头发掉得尤其厉害,阅读了各种中医典籍后,坚信压力就是自己脱发的根源。

“我不年轻了,都是中年人了”,他认真扶了扶眼镜,再次强调。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7)

我告诉他,现代汉语辞典对“中年人”的定义是:年纪在40至60岁之间的人。不过我也很清楚他的潜台词,对于互联网运营这个职业,他确实不年轻了。

03

戴为的脱发是从工作三年后才开始的,何遇要早得多,提前到了大三在乐视网实习的时候。

在视频网站做剪辑工作的她,和程序员一样需要长期对着电脑,也不得不经常熬夜。今年24岁的何遇,自称有三年脱发史。她算不上秃顶,只是看着发间距明显越来越宽,她说心里也越来越慌。

别说是爱美的何遇,就是男性,也大多不能接受脱发的视觉冲击。28岁的美团产品经理秦昊,在大学毕业一年多之后开始逐渐被人问到发际线是什么情况,“一开始我还以脑门大、额头高感到自豪,后来发现不对。”过去一年,他的发际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急退,秦昊不得不将头发留长,刘海儿朝前努力梳起了中分。

晚上8点钟左右,他从灯火通明的望京办公室发来两张自拍照片,拍摄时间相隔不到10秒钟,分别是搂起脑门儿,和头发中分后刘海儿向两边梳起的造型,自嘲说这是“聪明的代价”,“你看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秃的最多”。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8)

虽然表述有些夸张,但在电脑辐射与熬夜加班双重加持下,发际线高的程序员确实不少见。在南京,跳槽到华为不久的杨聪,戴上了假发。妻子用“放弃治疗”来形容他买假发的决定,杨聪的头发也成了朋友们日常编段子的重要灵感来源。

何遇曾经并没觉得长发能留到腰间是一件多么特别的事,及腰的长发已经在她头顶生长了近20年。如果脑袋可以宣示主权,那么这长发将是首当其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何遇读大三那年,由导师推荐,经过两轮面试,她进了乐视网里一个网综部门当实习生,并对接起和某韩国制作人的日常沟通工作。

对于一个初次接触职场的年轻人来说,这些一开始都是真人秀似的新鲜体验,但没过多久,疲惫感就挡不住了。“韩国人好像都不困似的”,在乐视网一年,何遇用完全“昼夜颠倒”来形容自己的作息。经常在深夜里,韩国导演还拉着她一起排练综艺节目里的游戏。

凌晨四五点钟下班成了何遇那段时间的常态。高强度工作半年后,头发脱落的速度让她感到一阵恐慌,“每天都得洗枕巾,上面全是我的头发”。那年双十一,何遇买了一打枕巾,备着换。自从发现头发掉得夸张之后,何遇把原本每月一次的头皮护理周期逐渐缩短到两周一次,美发卡一充三五千。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19)

“每回一去,那个美容师就吓唬我,说我头发毛囊有问题,头发不扎根,(虽然)我头发啥样,我自己心里都有数,但护理还是图个心安理得。”

“掉头发吗?”,“你发根毛囊有点堵”,这套话术在理发师的嘴里,比算命先生的“印堂发黑”还管用。我常去的一家北京中关村的美容院,三千块钱的头皮护理套餐一直卖得不错。

何遇说,自己加班熬夜换来的工资,几乎都交给了美容院做头皮护理,但收效甚微。3个月前,她第一次剪了短发。

比脱发更可怕的是,何遇的体重也开始持续上涨,体重和头发的失控,让何遇的心态一起失控了。

何遇的努力也没能换来太多职场积分。她刚进入公司时,乐视还没爆发危机,贾跃亭仍是公司里的精神idol,进入门槛相对蛮高,许多年轻人以能进入乐视追求理想为荣。

她实习还不到一年,乐视就接连爆发危机,贾跃亭的形象在她心里也逐渐倒掉。失去了拼命努力的目标,觉得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她选择回学校继续读研。

至于读研毕业后想做点什么,她还没有考虑,逃跑似的,只希望先在学校做个缓冲,把生活速度放慢下来。

三个月前,何遇做了一次腰椎间盘突出手术,这是她常年剪视频久坐的后遗症。

现在她更关注自己的身体,在乐视的一切仿佛十分遥远,但有时候她会突然感到莫名焦虑,何遇也说不清理由,好像心里有一个人对着空气在挥拳。

04

戴为从来不理会理发师的产品推荐,“我就知道是忽悠,主要是现在我这两边还能盖住,不在乎。”

但同样的话术对27岁的周顺起了作用。有一次,理发师用手拨了拨周顺的头发,说比较稀疏,有秃顶的风险,问他是不是经常熬夜。周顺记得自己头发应该挺多挺密的,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被吓到了”。

做媒体作息不规律,他确实经常熬夜工作到凌晨以后,白天补觉。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20)

“一开始我没太在意,但Tony老师说了好几次,我心里就担心了,难不成真的在这个年纪就脱发?”周顺脑子里开始出现秃头画面。理发师再进一步,拿出类似放大器的东西在他头顶一小块区域扫了扫,就着眼前的ipad实时显示屏讲解:你看这块头发多稀疏,这几个毛囊发炎了。

两次三番,周顺接受了理发师推荐的3000块钱头皮护理套餐,当场做了一次头皮清洁按摩,洗完之后又给他一指:“你看,以前堵塞的毛孔都打开了。”

他把办卡的事告诉了朋友,引来许多嘲笑,“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有一天会这么好骗”。

“做媒体工作经常熬夜,两三点睡,内心还是会焦躁,否则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她,(被骗)还是有原因的,真担心某一天就真的跟某些程序员一样。”周顺觉得,可能心里还是有自己吓自己的成分,所以事到临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为自己这个选择后悔了小半年。

人们对脱发的恐惧,大大催生了商家的兴趣。那些脱发不算严重的人,不会为此走进医院。普通人的抗脱之路一般从洗发水起步,以头皮护理进阶。

十年前,霸王的销售额便已经超过了14亿人民币,毛利高达9亿元。这种以首乌、人参、皂角、侧柏叶、飞扬草等中草药为原材料的洗发水,受到市场的热情追捧。在成龙“duang”的一声中,防脱发的热潮火遍大江南北。要不是在2010年遭遇致癌风波,霸王的辉煌还能够延续好些日子。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21)

紧接着,各路生姜系和无硅油洗发水在超市继续大行其道;主打“养发、生发、防脱发”的章光101,也迅速积累起10多亿固定资产,2500多家“专业生发”连锁咨询店一度在中国城市田间遍地开花。

不过,几乎市面上所有主打头发养护概念的产品,都是毁誉参半,因为至今还并没有严密的科学理论和数据做支撑,证明其起作用,甚至有时会被当作“欺骗无知群众”的代名词。

“我爸以前就去过老家那边的章光101门店,还不敢从正门进,怕被熟人撞见尴尬”,一个已经初现脱发端倪的朋友告诉我。

杨淑霞从专业角度解释说,只要能够控油,洗发水或是头皮护理对于防脱有一定作用,但是作用不大。

在美发行业做了10年的理发师蒋涛,对现在年轻人脱发现象已经见怪不怪,“尤其是那种斑秃,我们一般叫‘鬼剃头’,好多人白天上班对着电脑,晚上睡不着盯着手机,辐射对掉头发都是有影响的。”

他前些年做过代理生发产品的生意,但现在不给客人推荐了,“有忽悠人的成份在,要想不脱发,什么产品都不如睡眠,睡不好、生活没规律,头发肯定会掉,那些做科技开发的,哪有睡得着的。包括我自己头发都掉。”

而对于许多洗护产品上标注的增发、生发功能,杨淑霞则表示都是骗人,“增发是不可能的”,“市场上所谓的生发产品基本上都是忽悠人”。

和杨淑霞一样,医院里的皮肤科医生对所谓生发产品的态度,十有八九是不屑。

05

相比各种防脱用品,植发可以说是对付头顶难题的终极手段。

1987年出生的郭阳勇敢地选择了植发手术。他曾在一家门户网站工作了几年,对这份工作的记忆主要是忙,“天天加班,周六日也经常要加班。”

郭阳说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发际线似乎有点高。今年才31岁,但看上去已经人到中年,每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郭阳用了一年时间,做了一个周围朋友们认为非常大胆决定:他去做了植发手术。

经过了一年对疼痛感和花销性价比的心理建设,去年十一黄金周,他走进了北京一个植发中心。

推子推光了头发,用水清理好,一道黑色马克笔画出拟补齐的发际线轮廓,郭阳进了手术室,他面前放着一把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按摩椅,按摩椅前面有个洞。郭阳需要做的,是躺在那里,由医师将他1500个后枕部位的毛囊组织取出,“栽种”到前额。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22)

一位植发专家正给用户植发

郭阳有点害怕,医师说只有麻药打得会稍稍有点疼,但这种痛感在可接受范围内,一般人都能接受。医师递给他一个解压球,“没事你可以捏一捏。”

“结果他一针下去,我嚎得整幢楼都能听到。”

植发本质上是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和郭阳一样,许多植发的年轻人,考虑到头发成活率、疼痛度、可能留下疤痕等等因素,经历过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的了解和犹豫。

植发技术在1997年进入中国,但直到近几年,雍和、科发源等植发机构才随着尖叫声流行起来,这种算不得常规意义的手术,和这个时代众多追求效率的事物一样,“上午去种牙,晚上啃苹果”与“上午去植发,下午就上班”的广告,纷纷挤进地铁和电梯间的广告屏,激发着人们半信半疑的想象力。

打了麻药,医生拿来一件工具,“东戳戳,西戳戳,发现我没有感觉,就开始用一个像美容仪似的东西继续戳戳戳,戳完一片之后又拿镊子把这些毛囊都拔出来,是一个一个小毛茬儿”,郭阳说,接下来由护士们把这些毛囊每50个为一组分开存放,再种进前额。

事后,他甚至有些为自己的勇气自豪,有朋友严重脱发,会动辄花费几千块买各种正规不正规的“生发产品”,反而对植发非常谨慎,担心花费担心失败。

郭阳觉得,和无穷无际的加班比起来,植发的痛苦简直算是一劳永逸。

作为一种应用显微外科手术,植发技术已经有66年历史。1952年,纽约的皮肤外科医生诺曼·奥伦特雷发现,从头皮侧面到秃顶部位的毛囊,其实能够像未移植过一样正常生长,这证明每一个毛囊都是独立的,不受其他同伴影响,所以,或许可以把身体其他部位的健康毛囊移植到脱发部位,来对抗秃顶。他在自己诊所里为人成功进行了植发手术。到1966年,全世界已经有1000多人接受了他开发的植发技术。

2011年英格兰足球前锋鲁尼走进伦敦哈利街诊所,接受第一次植发手术,引起媒体疯狂报道。植发逐渐成为脱发症患者可考虑的新治疗选择,2015年到2017年,百度关于植发相关的搜索数量增长了114%。

而根据市场调研公司Market Research Future公布过一份《全球植发市场报告》显示,2023年全球植发市场规模预计将达到238.8亿美元,未来五年的年复合增速将超过24%。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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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帅是我这次采访中遇到的最理性的人。早在2012年,刘帅也曾是脱发的年轻人。当时他刚刚看完一系列专题报道,发现自己额头边“进去了一块”,他指给我现在已经重新长出头发的额头区域,“当时很明显,头发变得特别细软,我上网一查,发这可能是脱发前兆,特别焦虑,然后发现掉得越来越多,头发平时都是趴着的,同事说就像戴了假发,那段时间变化特别大,实在是难以接受,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决定去医院。第一次去北京某三甲医院皮肤科求诊,担心挂不上号,刘帅特意假装提了个行李箱,说自己刚出差回来,希望加个号。“人太多了,用这种方式我才挂上。”

医生拿工具量了量发际线尺寸,给出了两种方案:抹一种叫做米诺地尔的外用药,或者服一种叫做非那雄安的药物。

这是目前经过国际医疗界认证过的唯二有效促进毛发增长的药物。吃了7个月,刘帅觉得发际线和发质都有了比较明显的改观,到了一年左右,发丝也不再有那种病态细软。过了两年刘帅去复查,医生把病历拿出和从前对照,重新量过后,发际线比最初时退了大概一两毫米,“这就完全可以忽略了”,医生说这很正常。

“一个人来看脱发,我肯定先要判断是哪种类型”,杨淑霞告诉我,精神性和病理性的治疗方式不同。“比如一个人是天天熬夜睡眠不足引起的休止期脱发,就要告诉他改变生活作息,这种不用医生来治,自己慢慢就会长出来。”

她说,只要一个人科学地坚持用药,即便是比较麻烦的雄激素性脱发,“头发的量还是可以保持的”。

不过她也提到,还有相当一部分脱发的年轻人多少有些“神经质”,“看着头发很多,而且脱的量也不是很大,就是说自己每天掉很多头发”,但当医生继续追问后发现,这个人往往伴随着轻重不同的焦虑症或抑郁症,让其揪着头发的问题不放,“这可能只是焦虑症的表现之一,并不见得就一定是脱发”。

迷茫的90后的生活(但这群90后已开启)(24)

戴为说自己脱发最严重的一段时期,连身体带精神都在垮掉,体重由毕业时的150斤飙升到170斤,就在他觉得差不多到顶的时候,涨到了190,并且出现了在他以往观念里只有老年人才会出现的血脂血压血糖“三高”。那时他的生活一团糟,晨昏颠倒,甚至带来了脱离正常生活的罪恶感。“算是都市病吧,我觉得算是一种放纵,对自我的放纵。”

我问他怎么解释“放纵”,“颓废,厌倦,对什么事都觉得生无可恋,因为有巨大的压力憋着,觉得熬不出来,好像人生已经跌到一个巨大的坑里,爬不出来。”

根据尼尔森的《中国市场消费者对掉发现象的认知研究》,多数受访者认为过重压力已超越环境问题及家庭遗传,成为导致中国男性脱发的元凶。

戴为把这归结为是一种马上要步入中年的危机,“90%的人危机都是穷,剩下10%那部分是作,这就是中国年轻人和中年人的共同危机”。

我问他,你怎么定义“年轻人”这个概念,他几乎不假思索:“刚毕业的都算年轻人”,说完,大概觉得这个概括过于局限,想了两秒又补充一句:“工作不到5年,没结婚,没房贷压力,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精力饱满的,都算年轻人。”他点上一支烟,深嘬一口,烟尾亮起一抹红光,伴着自己并未意识的艳羡语调。

90年代初,当崔健弹着吉他,声嘶力竭唱起“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的时候,他大概没有想到,20多年后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单单用“快”来形容变化的速度甚至已经显得过于单薄。时代的翻台率高到令人咋舌。

估计他更没想到,脱发有一天契合着这个时代,成为一种“流行病”,也成了那些为各种概念祭上时间的年轻人焦虑的表征。社会的造富地壳板块剧烈碰撞,伴随着一轮轮技术变革与行业创新,有小镇青年一战成名,也有商业巨头瞬间沉没。

毕竟这个时代带给年轻人的,既是前所未有的咸鱼翻身机会,又是一张挤挤挨挨、随时可能被淘汰的牌桌。有人昨天还仰视着舞台上的老板“为梦想窒息”,今天就被告知面临裁员的危机。一个风口上的概念从兴起到衰落,周期越来越短。一个被广泛应用的技术从发明到弃置,有时只需一年。

《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红桃皇后说,在这片森林里,“不进等于后退,停滞等于死亡。拼命奔跑,或许能保持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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