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在小说《围城》里描述过一个乡野小店,鸿渐辛楣等人在这个小旅店里住了一宿,旅店后面是片空地,屎尿遍地,臭气熏天,都是过往客人留下的,钱钟书调侃说,"仿佛这店是棵菜,客人都有施肥灌溉的义务"。
在《围城》里,这类与吃食有关的故事还有很多。
场景一。鸿渐辛楣等人费了好大劲挤上了长途汽车,但已没座,大家只好站着。
孙柔嘉也和他们站在一起,她站久了感到累,见身边有一麻袋大米放在走道上,就试探着向大米的主人、那个坐在旁边位子上的中年人点点头,欠欠屁股坐了下去。
这一坐,来事儿了,中年人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声色俱厉地喝令柔嘉,要她赶快站起来!
孙柔嘉又惊又怕,忙站起来,转身向鸿渐辛楣等人投来求助的目光。
伙伴们立刻上前,向中年人交涉,说这大米坐一坐有什么?又坐不坏。
中年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强硬,便委婉地解释:“不是我不让坐啊,你们都可以坐的,只有她不行,米是要吃到嘴里去的呀…”
众同伙不解,问为什么偏偏她不能坐?中年人支唔着解释道:“她是女人,女人不能坐的……米是要吃到嘴里去的呀。”
话说到这里,孙柔嘉早已是脸色通红,羞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对同伴说道:“别说了,我不坐了!"
但鸿渐辛楣等并不放弃,继续交涉。最后中年人服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厚厚的大布片,铺在米袋子上,算是给米做了个防毒装置,然后没好气地对孙柔嘉恨恨地说道:你坐下罢!
孙柔嘉起初不肯坐,但架不住众人劝说,又加上身体累乏,只好坐了。
场景二:在一个集镇上,鸿渐辛楣一行人到饭馆吃饭,跑堂伙计向他们推荐本店特色,说有大白馒头,鸡蛋,四喜丸子,风肉。
鸿渐听了,向众人建议说不妨吃个风肉,肉夹馒头片,来个“中国式三明治"。
跑堂走后,辛楣怀疑说,这时候是夏天,又潮又热,哪来的风肉?冬天才有风干肉的。会不会是块陈年老古董?
鸿渐辛楣李梅亭等人悄悄起身,决定去后厨看看究竟。
在后厨,店伙计把墙壁上挂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拿了下来,一边夸张地流着口水,一边请众人欣赏,仿佛这肉是块国色天香的艺术品。忽然,那肉块经过这番移动,一条蛆虫神神秘秘地从里面冒出头来。
李梅亭眼尖,指着蛆虫大叫起来,伙计见状忙把手指按在蛆上,往下一捺,来了个毁口灭迹,只见一条油油的长迹出现在灰乌乌的肉上。
众人一片哗然。这时候店掌柜过来了,他拔出嘴里的旱烟筒,指着肉解释道:这不是虫呀,没关系的,这叫‘肉芽’,‘肉——芽’。
众人听了无话可说,转身又去找别的饭馆去了。
这是《围城》里的两个很普通的故事,故事内容感觉并没有太多深意,当钱钟书笑咪咪地讲述这两个故事的时候,我们的反应就像是在听一段有趣但又没有营养的笑话。
然而仔细品一品,我们还是能品出一些别的味道来。
这味道就是人性。大米是食品,不容污染,所以不能坐,但坐一下是不会坏了大米品质的,为什么不容忍?而那风肉也是食品,为什么污染了,甚至腐坏了,还要让人吃?
说穿了就是,大米是自己吃的,而风肉,却是忽悠别人吃的。
然而除了这些,我似乎感觉还有点别的味道,可又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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