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木 来源:沐心木语
正经八百的历史书中,长孙皇后似乎从一生下来就那么地端庄慈祥,雍容华贵,很美、很好,但也很不像真人,混淆在众多面目模糊的后妃们中间。
对我这种喜欢钻研历史的边边角角,始终对历史课本抱有怀疑态度的人来说,要我在不了解其心路历程的情况下,接受这样一个太假的人物,真有些勉为其难。
所以,只有知道了她的儿时,她的少女时代,她的关心与忧心,她怎么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置上的,她又是怎么做皇后的,最重要的是,她对于李世民的感情,只有了解了这些,我真地相信了惟有她当得起“大唐盛世牡丹”的称号。
后宫女子的终极目标就是做皇后,而皇后的终极目标就是做太后,对于长孙皇后来说,她的终极目标不是做太后,而是如何维护皇帝的声名,如何在维护皇族的同时又能保全长孙家族。
后宫中的女子,大都是渴望与皇帝亲密相处的,因为荣宠关系到自己在后宫的排名与位阶,还牵连着身后整个家族的腾达。
皇帝可以在轻怜蜜爱的同时冷静理智,不被爱情所困,他所拥有的她们都那么美,那么出色,却依然没有谁能成为打破他理智防线的那个例外,只有对长孙皇后,他才会敞开心房,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亲历玄武门之变,亲眼看着李世民从一个快意少年成长为“天可汗”,长孙皇后比李世民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更早更快更深刻地意识到,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位皇帝,真真正正的皇帝。
所以,对于长孙皇后,长孙家族的势落比腾达更为重要。
虽然李世民一再说明:是因为长孙无忌的能力、谋略、功劳等而重用他。
长孙皇后依然屡次推辞,但是李世民不听她的,坚持对长孙无忌委以重任。
所以,成为皇后之后,长孙也就不再劝自己的丈夫了,而是干脆釜底抽薪,把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自己的兄长——长孙无忌,她力劝长孙无忌辞官。
要说起来,长孙无忌这官辞得有点冤,因为他的官位不是靠长孙皇后得来的,而是靠他自己出生入死以及一次次在关键历史时刻为李世民出谋划策而该得的。
要不怎么说李世民令人仰慕呢,他是个文武奇才。
为了疼老婆,他甚至亲自写了一篇《威凤赋》,来表达对大舅子的欣赏和宽慰。
建议后世的青年才俊们好好向李世民学学怎么管理人才:并不是只有物质的东西,才能让人倾心啊!
长孙皇后的贤良是出了名的,她的第二把火就是主动为李世民寻访绝色佳人。
于是,被称为当时世界上最美的女子——郑氏,登上了历史舞台,李世民很给面子地积极响应,欢天喜地地笑纳了妻子的好意。
可是事与愿违,郑氏原来订过娃娃亲,婆家是陆家,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唐代的男女们,豪放是豪放,但是帝王家,名声还是要的。
通常这个时候跳出来的,不用猜,大家也知道是魏征了。
我纳闷的是,魏征咋就那么八卦呢,咋就对皇帝的后宫之事那么上心呢?
魏征一如历史书中描写地那样,义正词严,很不给面子地教训李世民:你这样做不对,吧啦吧啦……
但另一边,陆家也跳出来了,连连摇头摆手说:你们弄错了,没有那回事!
魏征就举了个例子——李渊娶太子舍人之妻的例子。
要说这魏征,还真是个不怕死的,拿谁举例不好,还偏拿李世民他爹。
好在李世民是明君啦,听了他的话,把郑氏还给陆家了。
郑氏的事情闹了笑话,但是长孙氏为丈夫纳妾的行动并没有停止,她还那么年轻,还远远没有到色衰而爱弛的年纪,而且,李世民对她的感情,那么真,那么深,更而且,她跟坚持一夫一妻制的独孤伽罗皇后同是鲜卑女子,她究竟心里咋想的,怎么就能一次次把美女让自己丈夫怀里送?
除了对李世民的爱,似乎没有别的解释。
如果有,那么就是她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她已经学会了安置自己,即使没有丈夫的陪伴,也能获得心灵的安宁,依靠什么呢?
她的才学,她的丰富的精神世界。
这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长孙皇后那么节俭,对物质没有什么要求,因为但凡有精神追求的女子,大都对物质的感觉比较迟钝。
长孙皇后的学识高到什么程度?
史书记载说,她的学识渊博到“常与太宗对谈古今,对他深有启发”。
她对李世民的帮助不仅仅在于每到关键时刻就挺身而出,还在于她一次次保下了魏征,且方式巧妙,例如历史上有名的那次:
她更换朝服,对李世民正礼跪拜,恭贺他因由魏征而得成明君。
从长孙皇后为了李世民而对魏征如此惺惺相惜的事情下,似乎也就可以稍微解释一下:为什么魏征会对李世民纳妾之事那么反感?
也许,在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替长孙皇后着急的吧——你这是闹哪样,还帮他找女人?
即使是就这样做皇后,长孙皇后也已经做到最好了,更何况,后面还发生了“毒药事件”:
李世民病重不治,长孙皇后衣不解带昼夜侍奉,她在自己的衣带上时刻都系着毒药,“若有不讳,义不独生”——如果你死了,我也一起死!
这颗毒药,让我们又看到了多年前,少年夫妻的耳鬓厮磨山盟海誓;
看到了玄武门之变时,两人相伴历险的情景。
一次又一次,他们实践着同生共死的誓言,如果能有这样的情义,我们这些凡俗女子,也是愿意赴死的吧。
李世民活过来了,但是长孙皇后却病倒了。
病在肺,病在多年来独自抑郁,暗自焦虑,夜不能寐,病在太过于心思细腻,时时处处为他为所有人着想,却惟独忘了为自己着想。
谁能想到,那个永远温和、宽和、平和的女子,背着人时,却是这样的自苦。
嫁给李世民二十三年的时间,八千多个日子,她是怎么数过来的。
是的,李世民很爱她,对她很好,好得不能再好,却惟独给不了她最想要的专一专情,于是,那些好,便成了——有限欢喜、无限心酸。
如果她嫁的爱的人不是李世民,那么,命运,可否就此改写。
但是,对于长孙皇后这样的女子,即使明明知道后面的结局,也依然会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爱上李世民,依然会为他做那许多委屈了自己的事情。
在长孙皇后病重无治之际,李世民亲力亲为大赦天下并祈求神助,然而就如同长孙皇后自己所说的那样:
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变易。如果行善可以延寿,我自问一生也从未做过问心有愧的事;如果无效,又何必妄求福报?
贞观十年六月二十一日,年仅三十六岁的长孙皇后逝于立政殿。
她以自己短短的三十六年人生,近乎完美地诠释——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这个传奇女子,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那么地清醒、自如。
临终前,关注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朝廷重臣房玄龄,至死,她都是在为丈夫,为皇帝着想。
情深不过结发妻,李世民对于长孙皇后的情深是毋庸置疑的,但即便情深如此,他依然还是把感情分给了那么多的女子,众多妃嫔。
直到他在遗物中发现了长孙皇后亲手编纂的《女则》十卷,他对于结发妻子的思念汹涌而来,无法抑制。
倾心相爱的两个人之间的思念,往往会从彼此身上最细微的小细节开始,例如衣服、例如手指、例如头发、例如对方喜欢吃的菜、例如对方喜欢看的书……
李世民被手中长孙皇后翻阅得已经陈旧的《女则》击中了心底最深最柔软的角落。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妻子,是皇后,更是自己一半的生命。
那些他与别的女子两情缱绻的夜晚,灯半昏,月半明时,她一个人度过的那些孤清,瞬间合着思念,在李世民的心里留驻,驱散了正值盛年的他对于欢爱的激情,从此以后,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比不上一个已经逝去的长孙皇后。
她死了,却比她活着的时候,更让他牵心。
李世民无心再立皇后,也许在他的心里,只有长孙是他的妻子。
李世民甚至只愿意让长孙为自己所生的儿子继承大统,哪怕是最得他欢心的李恪,最终也只能输给嫡幼子李治;
哪怕李承乾和李泰闹得那么不像话,他也一个都舍不得杀;
即使明知李治排行第九,不管哪一方面都很难使众臣甘心服气,他也不惜牺牲形象,当众寻死觅活,只为达到扶立幼子李治的目的。
一代圣主明君,为了长孙皇后,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做了。
而长孙皇后也以她自己的言行在说明:在感情的世界里,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包容。
现代女人因为追求独立自主的缘故,也因为自身受教育水平和薪资水平等的提升,更因为自己的努力和清醒,越来越难以在一段感情中去做到迁就和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包容,这一点,应该说是社会的进步,女性的进步。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对于男人,要不要迁就,可不可以迁就呢?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婚姻是原本两个成长环境完全不同的人,从此生活在了同一个环境里,倘若没有迁就,这日子,还真是过不下去。
伴侣之间,磨合的过程,其实就是在互相试探和迁就的过程,都是在互相支撑,努力找一个平衡,唯有平衡,才能持久,只是,无论是迁就还是包容,都应该是有底线的。
伴侣不是老天爷按照我们的要求定制的,所以,基本上,无论你选择了谁,无论跟谁在一起生活,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只有心甘情愿地相爱,才能心甘情愿地一起去去面对和解决问题。
长孙皇后那么爱李世民,所以才能那么心甘情愿地为他着想。
这样的两个人,就像高山遇到一湾清泉,就像流水依徊着高山,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是一对真正的夫妻,相容一体。
他们之间,无论是一见倾心的相许,还有后来漫长岁月里不负初心的相依,甚至是生死相隔里绵长的相思,都令人击节赞叹,并且钦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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