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扬动人的婚礼进行曲中，舞台上的表妹挽着小姨父的手缓缓迈向她的新郎。那张继承了小姨五分美貌的脸，在化妆师的加持下，美得动人。
而台下的我，却透过她的脸，想起了另外一张更加惊心动魄的姣好脸庞。那个人作为新娘的母亲，本不该缺席，却无法再出现在这里。
01
在我们那个小镇子里，小姨是公认的大美人。据说，小姨才几岁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街坊邻居“争抢”的对象，“这个小丫头真漂亮啊，长大给我家儿子当媳妇”“这么俊的丫头，跟我家定个娃娃亲。”
后来，小姨慢慢长大了，不仅没有长残，反而愈加苗条美丽，出落得亭亭玉立。
我曾经看过一张姥姥全家年轻时的全家福，在一众人里，十七八岁的小姨五官精致，头发黑亮，整个人就像单独开了滤镜一样肤色白皙透亮，让那张泛着年代感的照片都有质感了。
妈妈曾经跟我说过小姨的风光历史，从小姨上学时，追求她的小男生就如过江之鲤。隔三岔五就有男同学拿着情书或是手捧小礼物，站在姥姥家所在的巷口等着小姨出现。学校的老师也很喜欢她，虽然她成绩不好，但是那张脸就是门面，学校有什么重要活动，老师总让小姨去露个脸。
生这样一个漂亮耀眼的女儿自然是一件骄傲的事情，姥姥姥爷格外疼爱她，而对当时乖巧老实的舅舅和妈妈却忽视多了，在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紧着小姨来。
可以说，少女时代的小姨，在所有人的偏爱和关注里过得风生水起。但这不一定是件好事，因为美得到的优待和好处，让小姨彻底以为，只需要有美貌就可以万事大吉。她彻底放弃学业，整日里想着涂脂抹粉，让自己更美丽；她渐渐虚荣，陶醉于男生的追捧里，时常逃课与小男生厮混。
这为她后来的经历埋下了隐患，而那时候的姥姥姥爷却彻底不知，他们的偏爱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的小女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小女儿，在逐渐变成一个美丽却没有灵魂的花瓶。
02
小姨上初三的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才15周岁不到的小姨，居然怀孕了！真的是惊天丑闻，那时候大小姨六岁的妈妈，才刚谈下婚事，而她15岁的妹妹，竟然肚子里莫名其妙有了孩子。
可想而知姥姥姥爷是何等的震怒和受惊，姥爷将桌子拍得砰砰直响，逼问小姨是谁干的，而小姨的回答让他们更加惊心骇神，她哭着说她也不知道是哪个。
原来，小姨交了一个小男朋友，据说还是哪个班的“班草”。两个人时常一起逃课，跑到校外去玩。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荷尔蒙上头，从牵手到接吻，渐渐就不可收拾了……
偷尝禁果之后，胆子也越变越大，小姨时常跟着那个男生以及男生的兄弟们一起玩，还学会了喝酒。有一次酒精上头，小姨彻底醉了，醒来身上不着片缕，床上躺了包括她男朋友在内的好几个男生……
一向胆大包天的小姨也终于有了羞耻心，崩溃地跑回了家，也彻底断了和那帮人的联系。可是不幸的是，就这一次她中招了，而孩子的父亲，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
姥爷脾气暴躁，听到前因后果之后立马拉着小姨去那几个男生的家里叫骂，那几个男生被骂得都缩在家里不敢出头。虽然痛快地出了一口气，但是姥爷完全没想过这也等于扯开了自家的遮羞布。
这一桃色新闻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上丢下了一颗炸弹，在那个民风传统的小镇子里，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从此，小姨在别人的话题中出现的时候，别人讨论的不再只是她的美，还有她的“不知廉耻”“淫荡”“不要脸”。
03
之后，小姨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流掉了，而姥姥一家人也没脸再在镇子里待下去了，全家都搬家到了县城，找房子找工作。县城人多眼杂，认识的人少了，终于可以风平浪静的生活了。
高中没考上的小姨，就进了厂子里工作，可能是被流产被荡妇羞辱带来的阴影太大，小姨在厂子里安分守己工作了几年。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厂子里某个部门的部长向小姨表达了爱慕之情，这次家里人也同意了，小姨才大大方方和他谈起了恋爱。
那个部长高高瘦瘦，长得清俊，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最重要的是，姥爷姥姥没有向他隐瞒小姨的过去，他也表示不会在意。
小姨后来和部长结了婚，三四年后就生下了我表妹。但是好景不长，他们所在的厂子效益一直在下滑，小姨父和小姨都不得不另谋工作。也许是因为小姨父从部长变成了普通职工，小姨就慢慢开始嫌弃他了。
那时候我们家鞋厂的生意却逐步有了起色，妈妈为了缓解下小姨家的经济压力，就把小姨调到了厂子里担任了个不大不小的岗位。原本是好意，可谁知道小姨竟然跟鞋厂的一个供货商勾搭上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姨出轨的事情很快就被家里人发觉了。他们家里每天都乌烟瘴气，两个人争吵不断。可即便是这样，为了表妹，为了爱，小姨父还是舍不得放手，不愿意和小姨离婚。
小姨却铁了心要离婚，去找那个供应商黄老板过更好的日子。但是那个黄老板根本就只是想跟她玩玩，他家里还有门当户对的老婆，看到小姨连家庭孩子都不要了不管不顾要跟他，他反而怕了，连和我们家鞋厂的生意都不做了，和这边断了个干干净净，回到浙江老家去了。
小姨这才灰头土脸地回归了家庭，可是夫妻俩感情的裂缝却再也填补不上了。小姨父虽然舍不得和小姨离婚，可又介意她的背叛，所以总是家里三天两头吵闹不停。
第二年，又有一个外地的有钱老板给小姨抛来了橄榄枝，大概是对她做出了什么承诺，这次小姨又要离婚。全家人都劝她，可这次小姨父也心累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这一顶接着一顶的绿帽，所以他们很快就离了。小姨不要房子，也不要孩子，要了小姨父五万块，就跟那个老板去外地了。
04
姥姥姥爷看着还不懂事就成了单亲家庭孩子的小表妹，再看看憔悴失意的小姨父，老泪纵横，直言是他们没有教好女儿，让她走上了歪路。
那时候的我才上小学，只记得自己曾有个超级漂亮的小姨，只可惜后来就见不到了。听妈妈说，小姨刚去外地的时候，还回来过一两次，后来莫说人了，连电话都几个月才有一次。
家里人完全对她冷了心，渐渐地小姨就退出了大家的生活，似乎她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再次见到小姨是2021年，那时候我都已经结婚了，老婆说你小姨来我们家了，正在上班的我真的吓一跳。回家的时候，真的有一个陌生却好看的女人坐在客厅里哭诉，我妈在一边安慰着。
我打量着客厅里的女人，姣好的侧脸，映着秋水的双眸，渐渐和我记忆中的小姨重合了。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的美丽经过时光的沉淀多了份韵味，可眼角的细纹、劣质的香水味、扑了太多粉的肌肤，又暗示着她的这些年，也许过得并不是很愉快。
在小姨的讲诉下，我们大概了解了她这些年堪比电视剧情节的经历。
她和有钱人一起去外地，被金屋藏娇了几年，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为了上位她怀孕争宠，被男人的老婆知道了，那是个在当地很有背景的女人，直接带人上门把小姨带去医院流产了。貌似手术中出了点岔子，小姨再也没法怀上孩子了。这下拿孩子进豪门的梦碎了，小姨只能继续依附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逐渐也厌倦了她，开始另觅新欢，甚至打算把小姨骗到会所去当小姐。察觉出来的小姨吓得花容失色，连夜偷了男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逃回了家。
兜兜转转十几年了，她还是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土。可是，她不是衣锦还乡，而是一无所有地回来了。她回到了记忆中的家，却已经物是人非。姥爷已经去世了，姥姥跟着舅舅舅妈住，舅妈对她的到来表示强烈的不欢迎。小姨父早就已经再婚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房子早就卖掉了。小姨只能找到了我们家，她想知道表妹去哪里了。
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在失去一切之后，才想起她曾经抛下的那个孩子。但是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果然，我们帮小姨联系上表妹，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没有妈妈，也不需要妈妈。”
那句话电话旁的小姨也听到了，她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妈妈不忍心看她这副样子，在电话里一直劝着表妹。
表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小时候，班上总有同学骂我，说我是小三的孩子，长大了也会当小三；我在巷子里玩，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陈姨（小姨父后来娶的老婆）对我也不好，总让我写完作业就给弟弟洗尿布……但是我不恨他们，我只恨她，这一切都是她带给我的。”
话落，所有人都安静了。我观察到小姨的脸色，红色褪去，变得苍白，死一样的苍白。
小姨是第二天走的，她说她准备去江苏打工。我们都没太在意，给她送到县城的汽车站就走了。事实上，她拉着箱子上的是去老家的车。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噩耗，她从一条桥上跳下去了。
葬礼上，姥姥、舅舅、表妹、小姨父都来了，每个人都哭得很伤心，尤其是姥姥和表妹，哭得差点背过气。这一刻，所有的爱恨都随着她的离开消失了。小姨做了太多的错事，她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她得到了所有人的原谅。
美貌加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这句话是小姨一生的写照。
我有时在想，如果是不是过分出色的容貌导致小姨这样惨淡的结局？也不一定，周围也有很多美人，她们也很幸福。美丽无罪，也许害死小姨的不是那张脸，是欲壑难填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