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寡言的年轻人,内心自有焰火。街舞、泥塑,一动一静,但都是他在有限的个人空间,释放细腻且浓烈情感最熟悉、最安全、最妥帖也最快乐的方式。想要留下作品的他,也在借由它们进行着艺术上的表达。
《这!就是街舞》(以下简称《街舞》)第一季首集播出那天,很多人隔着屏幕,看出队长易烊千玺某个瞬间的纠结。
海选,一开始易烊千玺毛巾发得太快,以至于排在后面的选手很担心“不会到我们没毛巾了吧”。
17岁的易烊千玺很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有很好的选手,但手里的毛巾不多了。
他一度紧咬嘴唇。
第一次淘汰一个人时,他站了好久,与选手相顾无言,几秒之后,说“您先待定吧”。
这是一个少年的不忍与抱歉,但也是必须的抉择,因为“我心里总有我的底,我知道我要什么人”。
为了解决毛巾不够的问题,易烊千玺最终决定“公布一个新的玩法”,就是采取街舞的赛制,让后面的人来battle前面拿到毛巾的选手。
在节目总导演陆伟看来,“这本身证明他对街舞很了解,但是你也可以看出,那时的他还相对青涩”。
这的确不是一个“老江湖”的处理方式。“如果想不着痕迹,方法很多,比如将错就错,至少表面看上去不是我错;或者后面的毛巾发得紧一点,看似巧妙地纠正之前的错误。但他都没有,就是直接说自己错了,而且他会采取大家认为最公平的方法解决问题。”
某种程度,这正是陆伟邀请易烊千玺加入《街舞》时看重的一点。“即将18岁,意味着‘00后’一代成年,他们的价值观是什么?他们对世界的看法和理解又是什么?需要通过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去表达。”
陆伟最初就预估,易烊千玺在节目中一定会遇到麻烦或困难,“他面对的是几乎都比自己年长的人,他要快速进入成年人的世界,他要在12集中经历现实生活里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经历的聚散离合、喜怒哀乐。面对这些,他如何处理、如何解决?”陆伟甚至觉得,易烊千玺在节目中的表现,“其实也是年轻一代在成长过程中的缩影”。
一旦喜欢上团队的氛围他的情感投入是很浓烈的
第一次见那个17岁少年,陆伟的印象是“话非常少,几乎不怎么讲话”
易烊千玺的慢热,人所共知。
“我觉得他内心有很多想法,但表达的可能就是简短几句。”比如在《街舞》第一季,易烊千玺说“斯为泰山而不骄”,“就是在鼓励他的队员”。在陆伟眼里,易烊千玺绝不是一个“情绪或情感特别外放的人,很多东西他是放在心里的”。
陆伟印象深的,是跳男爵舞的小P在第一季总决赛中被淘汰。
男爵,用男性身体语言,表达爵士中相对性感的内容,小众且易被误解。“他和小P讲,‘可能有很多人不认可这个风格,不接受也不喜欢,但是我不管,我就是支持你,我非常喜欢你这个风格’。简单一句,却是对小众舞者极大的鼓励。”
陆伟觉得,在场上,选手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千玺不会表露出特别的兴奋或者特别的沮丧,但他每一次语言的表达都是清晰、精准、客观的,让人感知到他内心深处的感受”。
就像第一季,队员亮亮输了比赛,作为队长的千玺会说“没什么可说的”,“他觉得很多东西已经放在作品里,成败与否由别人评判,自己没什么可讲”。
但内敛只是易烊千玺的一面。这个外表沉默的年轻人,内心自有焰火。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在陌生环境或者面对一个相对陌生的人,的确不会那么快表达。”作为一个观察型导演,陆伟一直在看每个明星在节目期间是否处于相对自如的状态。“私下,在练舞房,在他更熟悉的街舞圈,面对那些他从小就认识的舞者,他其实非常放松,也乐意交流。”
陆伟甚至觉得,易烊千玺一旦喜欢上团队的氛围,“他的情感投入是很浓烈的”。从《街舞》开播迄今两年多时间,两个“易燃装置”的微信群依然活跃,“他有什么事情,会跟大家分享”。就像今年10月3日,易烊千玺重回街舞总决赛舞台,“我们跟他打了招呼,还没通知队员,他在微信群里说我们要一起去上海表演了”。
当年《街舞》录制,作为队长他带队友去迪士尼玩,他觉得自己戴着墨镜、帽子一定不会被人认出,但是明星易烊千玺还是太显眼了。
“他和大家融入得非常好”,陆伟记得,录节目时“易燃装置”总聚在一块吃火锅,队员过生日,队长会专门录视频祝对方生日快乐。陆伟觉得,易烊千玺“其实挺有大将之风”,“几乎所有队员都是他的兄长,但感觉不到他年龄小,整个战队以他为核心,很团结”。
相对说话,他更喜欢跳舞
走近易烊千玺,需要时间。
陆伟明显感觉,录《街舞》时间长了,易烊千玺虽然仍旧话不多,但他愿意和自己这个曾经的陌生人交流观点和想法了。他甚至还会“抱怨”,说最初以为让他上节目是跳舞的,没想到每次都要说话。相对说话,他更喜欢跳舞。
陆伟听罢,笑了半天,和他说:“第二季,让你跳!”这才有了第二季队长带队员跳舞的环节。“这其实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对街舞是真的热爱。”
陆伟记得几个细节:有一次,亮亮在易烊千玺面前表演七层isolation(Hip-hop一个招牌舞蹈动作),他看了直呼要学。还有一次,临近“大秀”,他在练舞房练breaking。按照知乎网友的说法,跳breaking的,很少有不受伤的。“当时,把他的经纪团队吓坏了。”
临近《街舞》大秀,易烊千玺由于工作行程满,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视频的方式先学,到现场再和队员一起合。有一次,节目录制到凌晨两点,工作人员表示可以收工了,“但他还在和舞者聊,停不下来”。在陆伟眼里,易烊千玺每次和舞者交流,“都想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反复和大家讨论。包括个人演唱会,他也会带自己的战队去表演”
“他是希望在大的舞台上展现自己真正喜欢的舞蹈。”陆伟说。
在战略上他是理性的,但涉及到与人相处又非常感性
从第一季到第二季,陆伟清晰地感受到易烊千玺的变化。“成长速度惊人。一方面,他处于成长期;另一方面,他汲取了很多能量——考上表演专业、参加节目、拍影视剧……这让他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
第一季中出现的纠结,这个年轻人不会再有。陆伟甚至觉得,第二季中的易烊千玺,“已经是举重若轻了”,“当时来了街舞圈很多有名的舞者,他非常老练地把毛巾在海选中发完,几乎没有一条发错”。
第二季的易烊千玺,显然也更放松。
陆伟曾经捕捉到他表情管理失控的一个瞬间:小海AC组队出战阿凯,小海把整个鞋子踢飞到天上。“我看到他整个脸都笑变形了,感觉完全沉浸其中,忘掉了很多束缚与压力。”
不过易烊千玺在更多时候是含蓄地笑,“他看到特别好的作品,就会笑”。在陆伟的观察中,这个“极其有礼貌”的年轻人,“不管是不是竞争对手,几乎每一个选手上来他都会先鞠躬,他会觉得可能每一个人在某些领域都是自己的老师”。
还有一个细微的动作让陆伟印象极深——“他最纠结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嘴唇。”
“他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一个男子汉,是个大丈夫,所以不会流眼泪。但当他需要淘汰队员时,眼眶是红的,他会不停咬嘴唇,想要和队员表达。”
在陆伟眼里,作为队长,易烊千玺身上兼具感性和理性。“在战略上他是理性的,但涉及到与人相处又非常感性。”易烊千玺的理性在于,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队员对后续打造作品更适合。“如果从风格上讲,他在意的是舞蹈本身的干净利落,不是大框架,而是小细节的处理,比如每一个动作都卡在节拍里,比如一个八拍里手腕转动八次,像花盛开的感觉。”
而他的感性在于“极度的纠结”,“淘汰队员,他每一次都花很长时间,远远超过其他队长。他在感情上舍不得,他在想应该怎样和队员说对不起”。
他要在舞台上留下作品
《街舞》第二季,陆伟还有一个明显的感受:易烊千玺越来越注重舞蹈的艺术性。在第一期节目里他就提到,自己在舞台上要留下作品。
这时街舞带给他的,已不仅是某种释放。显然,他有了更高的向往。
有一场比赛,“易燃装置”的表演走内心路线,但最后他们输了,且比分差距很大。“那个作品里,每个人都用黑色胶布把嘴粘上,最后大家把胶布撕开。想表达的是:其实人和人相处,相互之间本来是有防御心理的,谁都不愿跟谁亲近,最后大家心和心沟通在一起,才能够释放,并且自由地表达。”在陆伟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晦涩的主题:“当时易烊千玺说输了也没关系,但是希望大家多看看这个作品,小众的东西需要反复品味才能感受它蕴含的力量。”
陆伟有时觉得,易烊千玺对舞蹈质感的要求,会越来越强于对胜负的追求。“他更在意的是进步和不同,因为节目很快就过去,留下艺术作品才是更长久的。”
这样超脱于输赢之外的艺术追求与想法,从易烊千玺当时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来看,陆伟有点意外:“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非常喜欢艺术,喜欢泥塑。”
如果说街舞是儿时的易烊千玺在母亲的要求下找到的爱好,泥塑则是长大后他更为自主的兴趣选择。
虽然一动一静看似反差极大,但无论街舞还是泥塑,都是他在有限的个人空间,用自己熟悉的、安全的、妥帖的、快乐的方式释放细腻且浓烈情感,他也在借由它们输出某种艺术表达。
他的心很敏感又很坚定
2017年的一天,一个朋友找到雕塑家任哲,说有个男孩想学泥塑。
任哲从不收学生,他觉得自己不太会教,“先来工作室,大家一起做做看吧”。
之后的故事是:男孩易烊千玺去了任哲的工作室。没聊几句,任哲让他选一个雕塑临摹。他挑了“没眉毛的奶奶”,圆圆的脑袋、两只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咧嘴笑。易烊千玺把油泥往铁丝架上摁,摁得结结实实。
任哲发现这个小孩挺安静,超出他那个年龄的安静。“在我印象里,十六七岁的男孩应该是东走走西看看的样子,做雕塑其实是个挺累的事情,需要一直站在那里,重复做一件事,相对来说会有点枯燥。”任哲在易烊千玺身上看到了一种难得的定力。
任哲想,可以教。他不希望易烊千玺是怀着一种玩票的心态来学,但最初他的期待值也并没有太高,更多是想让这个男孩来体会。
作为艺人,易烊千玺的生活被大量工作塞满。忙的时候,他可能一两个月才能去一次任哲工作室;不忙的时候,他会连续几天准时出现。
和陆伟的感觉类似,任哲也认为易烊千玺不是那种“很主动的性格”,“不太主动讲话,但其实有很多想法。只要你真正进入他的内心,他会有挺多话跟你分享,但也不是一直说。他有他的想法,但输出得不会那么快”。
这对师生的上课方式很简单:各做各的。“差不多一小时,我们会看彼此一眼,他会问一些问题,我会回答。”任哲说,这是一个相互交流提升的过程,“创作这个东西谁也教不了谁,它是一个非常本能的、自发的状态,但创作的方法是有的,就像练武,套路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功。”
任哲对易烊千玺的教法更像传授内功——不教技法,只传递理念与思维模式。
当交流逐渐增多,他发现易烊千玺开始慢慢打开自己,“和我分享心灵上的触动了”。
熟稔后的易烊千玺,偶尔会在任哲面前表现出小男孩的一面。“有各种小表情,会说一两句怪话,甚至会怪怪一笑。他不是那种特别闷的人,只是比较含蓄,没有那么多人能够打开他的心扉,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人无趣。”
很多时候易烊千玺工作一天,回家后还会捏塑,做完发照片给任哲,问老师意见。“做泥塑很累,他却当成放松。”
任哲曾经问过易烊千玺为什么喜欢自己的作品。“他说很酷。”但任哲觉得,这只是浅层次的原因,随着彼此了解加深,他觉得易烊千玺是“想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去思考”。“在他的世界观还没有完全建立时,就直接进入了一个别人给他塑造的世界中,多多少少会有些自我挣扎,同时还会有不适应。”
在艺术的世界,易烊千玺脱去了社会标签。“他可以找到宁静、平等和自由。而且雕塑不像画画需要借助工具,它可以直接用手做,很解压。”任哲有时觉得,对自己这个学生而言,“艺术也许是帮助他缓解人生中不太正常的存在状态的一味药”。
他的每个作品都有想法,都有感情
易烊千玺曾给妈妈做过一个礼物——泥塑的玫瑰。“做得栩栩如生”,这让任哲既骄傲又感动:“好的作品最重要的是有感情投入。从玫瑰中,我能感受到他希望妈妈开心的那种心情。他在做的时候,应当是微笑着的。”
快18岁时,易烊千玺决定捏一个作品送给粉丝,在生日会展出。他做了差不多半年,几乎每天从下午五六点做到晚上12点、1点。他将最终完成的那个3.5米高的雕塑称作《千禧龙》——少年坐在山石上,下有龙盘绕。
易烊千玺属龙,他出生的2000年被称作千禧年。任哲觉得,这个作品特别帅,“很有他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很科幻,很天马行空”。他理解,易烊千玺是想对粉丝长时间的陪伴、鼓励和支持表达一份感激。“做《千禧龙》就是把自己送给大家,大概是这样一种心态。他的每个作品其实都有想法,都有感情。”
观察易烊千玺捏泥,让任哲觉得,这个“心很敏感又很坚定”的孩子具备“非常好的艺术家素养”,“学艺术的人要比一般人感受到更多东西,同时又非常执着,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特质,不被社会或其他东西改变”。
任哲与易烊千玺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任哲常跟易烊千玺说,艺术不是一个行业,是把任何事情都做到极致的态度。任何行业都存在艺术。
显然,老师的话,被易烊千玺记在心里。所以,他才会在《街舞》的舞台上一次次强调艺术的表达;会一丝不苟地参与演唱会每个细节,以至于让导演觉得,和他一起工作不认真会不好意思;也会在成为演员这件事上精益求精。
《少年的你》上映后,陆伟在微博写了个影评。他说易烊千玺是舞者和演员。“舞者是诠释和表演自己的作品,更多是表达自我;演员更多是诠释角色,说得抽象点,表现的并不是本我。”易烊千玺在电影里的表演,让陆伟非常意外,“他所释放的情感的浓度,跟生活中我认识的他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的演技也好,对角色的诠释也好,都非常成功。”
任哲在看过电影后,给自己的学生发了条为你骄傲。
易烊千玺回复:谢谢老师,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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