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下楼。有辆快递电动三轮车停在单元门口，天空正飘着濛濛细雨，不好出去散步。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位租户，手上拎着一个纸盒，以为是取快递后顺便扔掉。其实，他是与快递小哥约好，要寄东西。所寄物品，是一个紫砂茶壶。
因为这是易碎品，快递小哥从车上取下塑料泡沫，细心地包装。但男子带出来的纸盒太薄，且小，担心路上会损坏，换了随车携带的专用纸箱。装好，称重，取付款码后，小哥还提醒一句：“寄费有点贵哦。”客户问要多少钱，“总共36元。”客户说要寄特快，系统自动生成价格，要66块钱。
小伙将单子打出来，贴好，又找一张易碎品的警示标识，贴于显眼位置。看他完成的一系列动作，十分麻利，与人交流的语气，也很适宜。问他一天应该能挣300块钱吧，“过年期间挣不到，每天大概两百多，再过些天，肯定会好。”他很自信地回答道。
听他口音，以为是四川人。“我是陕西的。”汉中紧靠四川，但他家不在那儿。“我家在安康地区，在家过完团圆年，这里需要人，正月初三就出来了。”
看他收完费，迅速离开。租户刚打开单元门，六楼的老刘走了出来。我们很熟悉，每次见面都客气地打招呼。他老两口来自兰州，过来帮女儿带孩子，转眼间，外孙子都十来岁了。
老刘捡起扔在自行车蒌子里的废口罩，想将被细雨淋湿的自行车座凳擦干，可来回擦，还是湿的。他又不断挤干口罩的水，细心地擦拭着车龙头、大杠及挡泥板。听他说，这辆自行车，是来南京时买的，骑了十几年，平时到菜场、去超市、送孩子都要骑。想要骑得舒服，就要对它十分爱惜。
上午，他要去买米。我问怎么不让女儿在网上购买，那样不是很方便吗？“他们从来不管，平时家里买东西，全是我负责，老伴负责弄饭、洗衣、搞卫生。”有些老人在这带孩子，除了出力，还要出钱。他说，“钱不需要我们出，女儿每个月给4000块，一家5个人，吃饭的开支也差不多了。”
知道老刘的爱好很多，平时喜欢打牌、下棋、散步，前几年，每天还去奥体中心游泳。去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人，他说：“回去待了七个多月，因为疫情嘛，当时兰州紧张，回南京要住隔离酒店。直到过年前，放开之后，才来南京。”
以前，他们都是暑假回去。老两口把外孙带到兰州去避暑，开学就回来。这次一个人在那生活那么久，会不会很难受？他笑着说：“有啥难受的啊，自己弄吃的，然后就是玩。每天与人一起，还结伴游黄河。”
老刘今年已经七十几岁了，还能游黄河？以为他在吹牛。“游黄河算啥呀，长江我都敢游。”看我不相信，他接着说，“燕子矶你知道不？从这坐地铁去很方便，那个公园，还有步道，都很漂亮。那里紧靠大江边，我就一个人悄悄下去游过。”
听他这么说，应该不会假。但，江水湍急，深不见底，还有漩涡，十分危险。因此，江岸边，除了设有禁止捕捞、禁止垂钓的警示牌，还立有“禁止游泳”的标识。如果被巡逻队员逮着，要接受罚款处理，这也是为市民的安全着想。
真没想到，眼前的老刘，居然敢跳进大江里游泳。“那里，还看到一小块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的纪念碑。去感受之后，心里很有感悟。”以为老人同样痛恨侵略者的残酷行径，想要表达自己的仇恨之情。
然而，接着听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打个比方，一个人如果得了绝症，没必要去开刀，浪费那么多钱，还受好多苦，遭受多少罪。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那儿，悄悄地下水游泳。”看老刘的脸上，神采飞扬，继续侃侃而谈，“在那游泳，看着大江东去，百舸争流的景象，心里别提有多舒畅。可以一直自由地往江中心游，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对老刘的这个观点，我不赞同。中国人有自己的传统观点，好死不如赖活，有病就应主动就医，哪能如此冒险？ 私自下江游泳，不仅不提倡，而且会受到处罚。
而他仍坚持自己观点：“就是再大的首长，得了病，花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老赵是著名主持人，还有泳哥，他们都很钱吧，肯定都想办法治疗，还不照样走掉？”
老刘原来烟瘾很大，一支接一支抽，这两年戒掉了，应该是身体哪里不允许。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想争论。但他说的另外一个观点却很好：“人嘛，过得还是要开心。现在天冷，不能出去游泳或下棋，我就在家打牌。”以为他还喊牌友在家玩，“不需要，我们自己人就够了。女儿女婿，我和外孙子，四个人，正好打掼蛋。不论是年轻人上班，还是小孩念书，压力都不要太大。外孙上学时，晚上玩到九点半，就要洗了睡觉，不能太晚。”
别看他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但满面红光，行动敏捷，骑车去超市。很快，买回一袋大米，还有一桶牛奶。（2023年2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