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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纵身一跃，万丈而下。
1
冼溪徜徉在霭氖的雾气中，朝前伸直双臂，细细地端详那雪白又光滑的肌肤，口中溢出一丝赞叹——一点疤痕都没有，肌肤细腻如新剥的鸡蛋，她对这具新躯体着实满意极了。
她本以为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刺杀秦绪的那一天，她被追兵围堵在万丈悬崖上，退无可退只能纵身一跃，却不想，再醒来竟成为了这具躯体的新主人，在这崭新又奇妙的世界里展开新的人生……
男人脚步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极其轻微，却依旧逃不过她敏锐的耳朵，她不为所动，慢慢阖上双眼，作出一副酣然入睡的姿态。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她自然能感觉到男人气息的逼近，也能感觉到他俯下身子，那双锐利的眼眸此时正肆意地在她的身躯上游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正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哎，男人啊……她在心中轻蔑一笑，总逃不过美色这一味穿肠毒药。
男人的双臂伸入水中，将湿漉漉的她从浴缸中捞出，转身出了浴室，进了卧室。
他将她放入柔软大床中，用被子裹了个圈，他伟岸的身躯不轻不重地抵着她，磁性的嗓音慢吞吞地落在她耳畔：“再装可就不像了。”
她“扑哧”一声笑，随即便睁开双眼，眼眸纯净，如天真少女一般，然后便整个人连带被子一并钻入他怀中，将他怀抱塞得满满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装睡的？”她的声音像甜腻腻的奶油蛋糕，却又将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谷筠丛十分受用，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粉嘟嘟的小脸。
“你向来浅眠，我不信我抱你这么大的动作都惊不醒你。”他轻点她的鼻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没说。她虽面对他时总是笑得没心没肺，但每次她熟睡以后，她的眉心总是皱着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眼里绽放着崇拜的光芒，噘起樱桃小嘴便在他脸上“啾”了一口，“你是来带我去吃饭的吗？”
“今天就不出去了，我在家里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
她惊讶地扬起眉毛，“你还会做饭？嗯——要是太难吃我可是要吐出来的！”
冼溪替谷筠丛系好围裙，又说自己要当他的帮厨，忙这忙那闯了一堆不大不小的祸事，终于被他赶了出来，“乖，你自己玩会儿。”
“哼，就知道嫌弃我。”她嘴上不满，实则目的达成。
她讨厌厨房，每次踏入厨房，指尖总是本能地发痒，像是在提醒她要往哪里撒点什么。
那些毒药无色无味，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死在她毒药下的人究竟有多少……如今她穿越了时光，却依旧逃不开那纷乱的噩梦。
她给自己找了一处日光最暖的角落，拿出手机开始刷各种社交与娱乐平台。
在当谷筠丛专属金丝雀的这几个月里，她很好地学习并适应了关于在这个现代生活所需要的常识与技能，她还学会了网上购物。再加上谷筠丛偶尔会带她去参加各种宴会和活动，也是大大打开了她探索这个世界的各种窗口。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时代。
她忽然想起了冼溪，那个在她之前的，这具躯体的真正主人——她因为谷筠丛，连生命都想放弃。
其实她挺不能理解的，真的。
死了有什么好？活着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而且还是被谷筠丛这样的人养着的。
那个冼溪，她一定不懂苟延残喘的苦，不懂被形形色色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苦，也一定不懂能够自在地生活在阳光下有多么幸福！
但跟着谷筠丛，也不是什么都好。
比如此刻。
他煎的牛排只有五分熟，刀子划开，她脑中不自觉便会闪过那些在她刃尖飞溅过的鲜血，心中便一阵作呕。
可面对这谷筠丛，她还得发自内心地笑着，夸他煎的牛排真嫩！她也吃不惯生菜沙拉，却还是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然后露出满足的微笑。
至少，有个男人会为她做饭，这是曾经的她想也不敢想的。
她甚至不敢想，自己有一日，能够拥有安稳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谷筠丛给她的。
饭吃到一半，谷筠丛无意间问起，这日复一日地宅在家中，会不会有些过于无趣？
冼溪心想，这几个月她默默学习各种本领都忙翻了，哪有机会感觉无趣？但谷筠丛这么问，必然有他的用意，于是她便顺水推舟地做了个意兴阑珊的表情，说道：“见不着你的时候，真是无趣极了。”
谷筠丛露出满意的微笑。
对于冼溪的调教，无疑是成功的。从当初她跳海，到现在，他已然成为她生活的重心，她知道如何讨好他，也知道怎么撒娇最招他喜欢。
她变得更聪明更讨喜，仿佛跳过海之后，忽然开窍了。
“那么，想不想做点有趣的事？”
“比如说？”
谷筠丛拿出手机，从里面点出一则娱乐新闻放到她面前：“想不想成为她？”
新闻的主角，正是眼下最红的超一线全能女星司确，能唱能跳，还被称作是天才型演员，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拿下了各大奖项，风头可谓一时无俩。
所以就连冼溪也知道她。
“成为她？”她露出向往又烦恼的神色，“我怎么可能成为她，我什么都不会……”
谷筠丛运筹帷幄地轻扬唇角：“只要你想，其它交给我。”
冼溪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然后乖巧地点点头：“好。”
2
谷筠丛将冼溪送去练习室，他说那里有顶尖的声乐和舞蹈老师训练，都是他专门替她找的，她和其他人一起接受训练，刻苦且认真，每一位老师都对她的学习能力赞不绝口。
“她有那样的天赋，却还肯那样努力，你还真是捡到宝了！”有人神色微妙地捶了他一拳。
谷筠丛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前后不出半年，冼溪已经学有所成。谷筠又告诉她，最近他投资了一档选秀节目，已经将她的资料送过去了。
彼时冼溪如小绵羊一般伏在他的膝上，身段更婀娜迷人，他干燥温暖的大手沿着她的发顶一路滑至她光滑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嘴里说道：“好好表现，期待你c位出道的那一天。”
她喜欢他的抚摸，嘴里懒洋洋地问：“我要是成了大明星……你怕不怕我就不认你了？”
他轻笑，问：“你会吗？”
“会呀。”
“不认就不认了吧。”他依旧不以为意，认不认，也并非由她说了算。
“哦对了，”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她抱到腿上坐好，“你要是成了大明星，可还得学会签名，我这里请人给你设计了几款签名，你看看喜欢哪个，有时间咱就练一练。”
其实她到现在还是不太适应那些笔和字体，但谷筠丛既然开了口，她便认真地将这项要求落实了。
后来节目开录，说是需要封闭式训练和录制。谷筠丛的车将她送到门口，她还依依不舍迟迟不肯下车，问他：“你会不会来看我？我见不到你，歌也不会唱了，舞也不会跳了。”
他笑着轻吻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挠得人心痒难耐。
他低声说：“我在你包里藏了个手机，跟里面的人打过招呼了，不过你也得小心点用，别教人发现了……我会给你投票和打call的，我们家溪溪子可要加油啊！”
她被他做作的语气逗笑了，两人又在车里缠绵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慢吞吞下了车。
眼前她所要面对的，仿佛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但她从不畏惧困难，坚毅的性格加上之前为期半年的特训，让她在这场选秀节目中脱颖而出。
只是，几十个小姑娘在一起生活与训练，争抢屈指可数的名额，中间的小插曲固然层出不穷。
她表现得越亮眼，暗地里给她使的小绊子就越多，但那些小伎俩在她看来都不过雕虫小技。
她曾在许多男人的后院中夹缝生存，怎样的明枪暗箭没经历过，还不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但这些事到了电话里，便会变成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直嚷着：“这里太不好玩了，我不要当女明星了，我想你了，我想回家了！而且，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偷偷带手机了啊！”也就是说，并非只有她享有这样的“特权”。
谷筠丛在电话那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说，“乖啊，我听那边的人说了，说你表现得特别特别好，再坚持坚持，马上就结束了啊。等这节目结束，好玩的就来啦！”
谷筠丛还应允冼溪总决赛时会到现场来为她加油助威，但真到那一刻他却又食言了。他在电话里哄着她，“我这边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实在走不开，不过，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那晚，超级明星司确作为特别来宾也出现在现场，动员大家一起为队员们投票。其中，她还特地点名冼溪，说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冼溪原本就凭过硬的业务能力、出色的外形和低调的行事作风备受观众的看好和喜欢，司确的肯定无疑为她锦上添花。
当晚，冼溪成功c位出道，登上当晚的话题榜首位。
比赛结束，冼溪收到谷筠丛的信息，说他在附近小公园那条路上等她。
她心里一喜，也顾不上收拾就要冲去找他，却在半路遇见了司确，她站在隐蔽的角落，精确地将她拦下。
司确摘去脸上的墨镜，偏着头，细细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才自言自语地问：“你就是冼溪？”
真奇怪，就在不久前，她还站在她身旁，声嘶力竭地为她助威，这时反而像才看到她似的，问“你就是冼溪？”
但冼溪此刻只想见到谷筠丛，匆匆应了一声“对，我就是冼溪”便甩开她的手急着离去。
但她并没有成功甩开司确的手。
“冼溪，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语气温温柔柔的，好像是被拒绝了也无所谓的样子，但她的手，却一点要被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3
司确去世的消息爆得很突然。
一时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点燃了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话题。
她穿上一袭白衣，从顶楼一跃而下，大概是想做一只白蝶，只是终要落入泥土，且姿态并不太雅观。
冼溪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电脑屏幕上说司确长期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新闻，轻轻地叹了一声。
又有人翻出她那晚参加总决赛直播替冼溪拉票时说的话来逐字逐句地解析，后知后觉发现其实她当时说的很多话都是话中有话，颇有交棒给新人的意思。
于是，一批司确的死忠粉便成了冼溪的粉丝。还有另外一批，质疑冼溪的背景，以及司确为何要为一名名不见经传的素人小透明站台？
两方势力僵持不下，却无形中为冼溪制造了话题与热度，化为肉眼可见的流量。
剧本与综艺邀约纷至沓来，谷筠丛说自己早已为她定制了专属的团队，虽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与蹊跷，但都在掌控之内。
这些，都是谷筠从说。
但冼溪这个名字，确实在一夜间，街知巷闻。
冼溪开始忙碌了起来，参加节目、拍影视以及各种通告，每天她都觉得自己像一只陀螺一样，在团队的带领下，头昏脑胀地完成各项工作。
虽然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窝在谷筠丛的怀里腻歪。可是他却说，自己以后不能经常来看她了。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也会有很多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不能行差踏错——包括我。”
她不懂，问他为什么？
“如果我们现在不保持距离，很快就会有关于你被我养着的新闻传出来，那样对你、对我都不好，乖，我答应你，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悄悄来看你，我会一直支持你，如果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冼溪满脸不情愿。
谷筠丛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轻声细语道：“回头我跟公司的宣传部说一下，下个季度开始，就安排你作为我们公司的代言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借工作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见面，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她赌气地背过身去，“早知道就不说要当司确那样的人了，现在她人都死了，我还不能天天见着你，真没劲！”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是说你听那些人夸你唱歌好听跳舞好看的时候，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吗？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那样夸你的，你可得继续努力啊，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
冼溪乖巧地点头，心里划过一丝隐隐的哀伤，如石子被投入湖中，几圈涟漪过后仿佛不见了踪影。
那日与司确交谈的画面犹在眼前浮现，如今她人已经去了，她无从求证什么，只能凭心了。
她在心中讥笑自己，冼溪啊冼溪，以你对人心的了解和揣度，你会不懂真相究竟如何吗？只是你不肯相信罢了，只是你不肯死心罢了……
之后，她能见谷筠丛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的工作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经纪人还会安排她去参加各种应酬，有人要罚她酒，有人不怀好意的手掌轻挑地抚摸她……她怎会不懂其中意味？可每当她向经纪人投去求助的眼神，对方都避开了。
合同签了一份又一份，通告赶了一个又一个，饭局参加了一场又一场……她仿佛彻底沦为了赚钱的工具，没有了谷筠丛，也没有了她自己。
这感觉何其似曾相识……可她不愿承认，自己穿越了时光，依旧躲不开这宿命一般的命运！
她给谷筠丛打电话，他在电话里哄着她，却一次都不曾真正出现。
说好的给他集团做代言的事也迟迟没有下文。她终于忍不住了，跑到他公司硬闯，她望着办公桌后的人，愣了半晌，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被总裁男友偏宠，她以为遇见真爱，偷去他公司一趟发现上当
几日后，冼溪毫无预警地踹开一处出租屋的门，然后便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女孩肩上衣衫半褪，脸上却满是痛苦、恐惧与不甘愿。
那是曾经的冼溪。
也是曾经的司确。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冼溪为什么要跳海，也恍然了司确为何选择纵身一跃。
原来从头到尾，她才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带走了那个女孩。
冼溪独坐在公园里，将自己从头到尾包裹得密密实实，起风时才惊觉脸上有泪。然后手机响起提示音，发送人显示是谷筠丛。
打开看过内容，她苍凉一笑，感觉自己一瞬间便老了。
里面是她与他在那张柔软大床上的照片与视频，照片和视频都是精心挑选和剪辑过的，无从辨认男人的面目，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倒都清楚细致，底下没有只字片语，威胁得如此简单粗暴。
原来他早将一切都计算好，如何提前掌握“筹码”，如何让她心甘情愿沦为他赚钱的工具……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己苦难半生终遇良人。
那日决赛夜，她匆匆赶去见他，司确将她拦下，分明劝过她，提醒过她。
“是谷筠丛送你来的吧？听我一句劝，现在退出，还来的及。”
“他将我送上云端，也物尽其用，现在对他来说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冼溪，不要成为下一个我，不值得。你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谷筠丛，他就是个骗子！”
那时她觉得，司确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嫉妒、是防备，是生怕自己这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如今再看，原来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忠言。
4
谷筠丛大概没有料到，他准备用来控制冼溪的那批照片和视频会真的被公布到网上，并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你是这样的c位。”
“这才是你真正的高光时刻……”
“……”
谷筠丛顿感头疼，冼溪身败名裂，并非是他此刻所乐见的，毕竟他还没有准备好下一个“接班人”。而且他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将那些公之于众，发给冼溪只是出于心理战术。
他立刻找人去查到底是谁将这一切发到网上，结果让他大感意外。
将这些不雅视频上传的，竟是冼溪本人！
“你这是想要鱼死网破！好，那老子就陪你玩！”她的工作团队全是和他通气的，他还就不信了，她单枪匹马，又无权无势，能掀出怎样的风浪来！
谷筠丛首先买下一大批水军对冼溪进行各种攻击，接着又高价在各大自媒体发通稿，对冼溪进行各种扒皮和诋毁，力求先发制人，崩其人设，断其后路。
冼溪的工作团队此时全员沉默，而冼溪面对这轮番攻击，亦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她依旧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睡觉。在这之前她终于见到了这间大房子的真正主人，说租户无意续租，请她限时搬离。
谷筠丛将自己的假面一张一张撕下，也不知怎的，她竟觉得自己反而踏实了。
她从未睡得如此满足，精神饱满，心情也跟着大好，给自己煮了一碗螺狮粉后，才一边嗦着粉一边点开手机欣赏各路人马对她的攻击。
当晚形势便发生了变化。
有人在一个热门贴里评论，说冼溪是被视频中的男人诱导在先，教唆与利用在后，而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且多亏了那日冼溪出手救她于水火。为表自己所言属实，对方还进行了实名认证。
有人选择相信，也有人表示怀疑，但风向不再是一边倒地唾骂冼溪，已渐渐分裂出派别，各执一词，争锋相对。
“细思恐极啊！原来看那些视频还以为对方是个土豪，她是为了求上位抱大腿，现在说来这是上当了啊！这样看来很可能她拍那些视频根本就是被逼的，现在还被发了出来……希望小姐姐坚强，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想不开了！”
“冼溪实惨，不知道这一波她能不能扛过去了……”
拉、踩两方势力又在网络上形成两股势力各自拉锯，彼此攻击，互不相让，竟呈势均力敌之势。
这是谷筠丛所未曾料到的，他以为冼溪与其它女人无任何不同，最终都会认命，比如司确。即使她最终识穿了他的真面目，又能拿他如何？
这是一个局，他只需演好一个多金且深情的男人，不断地请女孩们入瓮，最终她们将成为他赚钱的工具，一本万利。
而他手中握着她们的把柄，即使她们知道真相后欲反抗，最终还是会选择妥协。
他却没料到这个冼溪此刻居然如此豁得出去，不惜将自己晒到世人的耳目之下，她对自己也够狠！
并且，她居然还敢给他打电话讨价还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抑或是她还不知道现实的残酷，那就让他来让她清醒清醒。
但冼溪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发现自己轻敌了。
“司确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哦？”谷筠丛并不急着跳入她挖的坑，他要先探探她话中的虚实。
冼溪不咸不淡地吐出四个字：“阴、阳、合、同。”
谷筠丛心中一惊，网上即使众多口舌骂他，但却没有任何实据，并不能耐他何，但这阴阳合同，却是可以掐住他的命门！
阵脚虽已有慌乱之势，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甚至虚张声势地冷笑了两声，说：“什么阴阳合同，这样的事情我是坚决不会干的！”
“是吗？”冼溪浅笑，“有没有干你看过就知道了不是？司确自杀前给我寄的，我挑了其中一两份给你寄过去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送到了，您不妨先看过，再决定该怎么与我对话。对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把东西寄到‘谷筠丛’的公司去吧？放心，我寄的是你真正的住址，取件十分便利。”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这女人居然还能搞到他的住址！这是谷筠丛无论如何没想到的，他还以为自己将一切真实信息隐藏得足够好……
一挂断电话，谷筠丛就立即赶到附近的驿站，将所有他的信件与快递拿到家里，逐份逐份拆开。
其实并不难找，一共三四个快递，其中一份文件式的快递，上面的发件人名字写着“司确”。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慢慢地将它拆开，取出，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他立即破口大骂：“居然敢戏弄老子！”
她所谓的寄过来的“合同”，不过是一叠白纸！
彼时，冼溪坐在家中阳台上，给自己倒满最后一杯花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往昔种种。她也曾真心实意地幸福过，即使，从一开始，她所面对的就只有虚情假意。
她曾疑惑过，她也曾阅人无数，什么样的骗子与人渣没见过？比他狠比他毒的人亦如牛毛，可她怎么就栽在谷筠丛的手上了呢？
想来，也许是因为她那冷冰冰的人生太需要温暖地抚触了吧，所以不想事事都看得分明。
若他愿意就那么骗她一辈子，也许她还是会继续选择活在假象中，糊涂到最后。
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原本、原本这一切就是她捡来的啊。
可惜啊……
可惜，她再也不会接到来自那个用虚情假意给了她的人生唯一真实的温暖的男人的电话了。
尾声
次日，万千新闻中其中一条：一中年男子于家中暴毙，疑似自杀，此前曾有人称其涉嫌诈骗。
冼溪站在家中的阳台上，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盆栽里开着她喜欢的花，角落里她最喜欢的那张摇椅还在不知疲倦地晃着，那壶被倒尽的花茶，她却不愿再泡一壶了。
她就将毒下在那叠白纸上，那是她最擅长的本领，区区一条人命，于她有何难？
她低头望着手机里她与他的合照，那么亲密，宛若此生都不会再分离，不由吃吃一笑。
“我给自己煎了一块牛排，五分熟的，太难吃了，我把它倒掉了。但我今日，喷了你最爱的香水……”
今日的她，长发高束成髻，一袭黑衣。
“这是我最常的打扮，但来了这里以后，就没再穿过了，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谷筠丛，你说，我怎就偏偏会爱上你这么个人，怎么没了你的这个世界，会变得如此无趣……”她边说边笑，眼中有泪潸然而下。
“房东说，她今日就来收房，可我的一切都在这里了，我也不愿再去别处了。”
她终于断断续续说完了想说的话。
起风了，阳台上的捕梦网轻轻晃啊，那是他特意为她买的，说她浅眠梦多，要用这捕梦网捕尽她所有的噩梦。
晚霞如血，阳台上再无人影。
她纵身一跃，万丈而下。（原标题：《礼物：这个杀手竟是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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