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文章大概22000字,需要阅读时间是20分钟,大家需要耐心一点点哦。喜欢的可以点击关注哦!请鼓励支持一下,点个赞
===========================
(一)
我和齐昱在一起两年。
今天我盛装打扮,以一个宾客的身份参加他和另一个女人的订婚典礼。
他全程没有看我一眼,亲密地揽着他未婚妻的细腰游走在宴客席间敬酒。
年轻有为的金融新贵与科技大亨之女联姻,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而我,终究只是他养的小蜜,一个上不了台面,不足轻重的消遣物。
但我真心祝福齐昱,祝他永远幸福。
有钱人就是大方,宴会上的酒格外好喝,我一不小心连喝了三杯,起身时步履摇晃,险些摔倒,好在身旁有人扶住我。
“辛小姐喝多了。”男人绅士地说道。
我抬头,带着灿笑,迷离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呼了一口气,“谢谢你啊。”
男人叫刘舟续,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风流成性浪荡子,之前就表现出对我感兴趣。
十分钟后,我来到刘舟续订好的酒店。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而我,闭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地计算时间。
一,二,三……
第四十八秒的时候,门外传来毁天灭地的砸门声。
我睁开眼,跑去开门。
门外,齐昱带着一身杀气,眼眸淬着寒冰,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他长腿跨进门,用力抬起我的下巴,咬着牙声音冷冽地说:“好样的啊,辛悦,这么快就跟人学坏了,刘舟续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我被迫仰头看他那张令人迷醉的脸,倔强地不肯服输,“可是你和宁薇薇订婚了,我不管你,你也管不着我。”
齐昱瞥了眼我身上陌生男人的西装外套,眸光愈发深沉,一把拽下,粗鲁地扔在地上。
他微微俯下身,薄唇紧紧贴在我的侧脸上,恶狠狠地说:“辛悦,不管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我都不会不要你。”
他不是在哄我,而是不耐烦地警告我,这句话在我得知他婚讯的那一天,他同样说过。
我在心里冷笑。
齐昱,我不信你。
我走到门外走廊上,被齐昱的两个保镖挡住去路,身后的房内传出激烈的肉搏声以及刘舟续断断续续求饶的哭嚎声。
“对不起,昱哥,昱哥,我什么也没做,是辛悦勾引的我。”
我拿出气垫开始补妆,涂了一个很显气色的蜜桃唇蜜。
我承认,是我故意将红酒洒在刘舟续裤子上的。
不试探一下,我又怎么知道齐昱是不是真的在乎我呢。
齐昱订婚的大喜夜,他本该去他精心布置的婚房,和他性感温柔的未婚妻缠绵悱恻。
可是他却将我囚禁在海景别墅里,限制我出入的自由。
他说:“金丝雀就该有金丝雀的样子,辛悦,你以为你是谁,还敢爬到我头上撒野。”
我委屈地红着眼,用手背擦去眼泪,不甘心地看向他:“齐昱,我要钱。”
齐昱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摩挲我晕色的红唇,薄唇轻勾,带起一丝轻嘲的弧度,“原来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找我要钱。”
我伸舌,舔了他的指尖,“不然呢。”
我甘之如饴做你的笼中雀,成为你心爱之人的影子,不图钱,我图个什么。
他似有些生气,深深地看我一眼,扣着我的后脑勺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霸道的深吻。
“钱会打到你卡上,你乖一点,这个月就待在别墅,哪也不许去。”
别墅大门无情地被合上。
我蜷着身子,侧躺在冰冷刺骨的瓷砖地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感将我整个人笼罩。
(二)
我失眠到凌晨,齐昱两点钟才回来。
他身上带着陌生女人的香水味,经过我床边时,我不经意蹙了眉头。
他洗了澡,躺在我身后,双手环在我的腰上,下巴抵在我的颈窝,带着淡淡酒气的炙热呼吸喷洒在我颈间。
像是心情极好,轻喃道:“这么晚还不睡?睡不着?”
“嗯,在等你。”我失神地望着落地窗外黑沉沉的海景。
他将我的身体掰到他那边,与他面对面,让我的双臂环住他的腰。
我迷失在他的温柔霸道之中,但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直接摊牌说:“齐昱,我不想做第三者,我们结束吧。”
齐昱幽冷的眸光穿透黯淡的夜色,对视上我的,冷笑道:“辛悦,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直接将我揉碎在他的胸膛中。
我拽紧双拳,默默承受着,眼角终于滑下悔恨的泪水。
我后悔因为一念之差,主动落入恶魔的圈套。
那是我考进a大的第二年,齐昱作为青年企业家以及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演讲。
他一身白衬衣黑西裤,阳光穿过树梢打在他俊逸完美的侧脸上,像给他周身打上了高光。
他的声音,他的每一句措辞,嘴角带动的微妙浅笑,都是那样的迷人,勾得我心潮澎湃。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在纸上一笔一划描摹出他清隽的模样。
演讲结束后,我忐忑不安地将素描画像交给他的助理,希望助理能代我转送给齐昱。
我还记得我和他命运交错时刻的场景。
他降下车窗,手中拿着我为他作的素描画,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玩味:“你叫辛悦?”
我不敢对视他目光灼灼的眸,紧张不安地点了下头。
从那天起,我便跟了他。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生物,我和他之间新鲜甜蜜的日子是那样的短暂。
他又重新流连花丛,开始了身边桃花不断,莺莺燕燕不绝的放浪生活。
朋友告诉我,薄情寡义的浪子很难回头,有钱男人天性不羁爱自由,所有人都劝我及时止损,离开齐昱。
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他。
我悄悄跟踪他调查他,意外地发现我和他的初恋女友模样有八分相似,并且他之前养过的女人基本上都是按照他初恋的长相寻觅的。
他的初恋在七年前车祸离世。
七年前我才十四岁。
我越想越气,大概是我还在穿开裆裤的年纪,他就已经和人谈情说爱了。
我觉得不公,试探着和他提了分手,他当然没有同意,毕竟这世上再难找出一个能和他初恋如此相像的女人。
他在外玩的稍微收敛了一些,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就像今天,明明是他订婚的日子,他半夜三更都记得回家抱着我睡觉。
一双火热的大掌探进我的侧腰,皮肤上传来微微痒感,我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被迫从记忆中回了神。
齐昱的唇在我的后颈肆意游走,他在情欲的边缘试探。
我推开他,用掌心捂住他作乱的薄唇,眼中闪着莹莹泪光,摇了摇头。
齐昱有些郁闷,额头深深抵在我的肩膀上,呼吸沉重,自嘲地苦笑:“悦悦,你大概是真的想弄死我。”
在一起两年,外人都认同他是我的金主,我是他的金丝雀这种关系。
但我们之间的包养关系非世俗化,他对我欲望强烈,我却极其抗拒床事,他从不强迫我,我有时候可怜他会用手帮他解决。
我猜测,可能是他对初恋有一种特殊的情愫,所以一直不舍得动我。
齐昱的公司规模在不断扩张壮大,最近几天,他都是早出晚归,基本上回来陪我睡一觉就离开。
我常常在电视上看见他和他的未婚妻出席商业活动的新闻,媒体说他们郎才女貌,感情好得令人羡慕。
其实我也很羡慕,羡慕得心头发酸。
但我是齐昱娇养的金丝雀,只能被他藏在海景别墅里,见不得光。
这天,我正在别墅画画,突然一群人破门闯进来,将我心爱的画作撕碎,颜料也全都推翻在地。
我挨了一巴掌,狼狈地趴在地上。
打我的人是齐昱的妹妹孟希雨。
她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伪装成正义者的姿态指责我:“不要脸的小三,阴沟里的蛀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迷得我哥团团转,我今天就替薇薇姐教训你这个贱女人一顿。”
我屈辱又不甘地瞪向孟希雨,手背悄悄摸到身后的手机,按下齐昱和我的情侣短号。
孟希雨让人压住我的四肢,猛扯我的头发,阴狠地骂道:“辛悦,你以为我哥是真的喜欢你吗?别做梦了,你只是他初恋女友的替身罢了。”
我也毫不示弱,对着她嘲讽道:“孟希雨,你从来不是个声张正义的人,别说你是替宁薇薇出气,你分明是得不到齐昱而心有不甘。”
恰好这时,手机接通,齐昱淡漠的嗓音从我裙摆布料下传出来:“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最好是有什么紧急事。”
他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工作狂,最讨厌我在他工作时打扰他。
孟希雨一边推我,想抢走手机,一边狰狞着脸色瞪我,警告我不许告状。
我挡着身下的手机,不让孟希雨抢,大声喊道:“你现在回来好吗?齐昱,我想你回来……”
话音未落,齐昱不耐地打断我:“辛悦,不要闹。”
下一秒,电话无情地被挂断。
孟希雨猛踢了我一脚,幸灾乐祸地大笑:“看吧,哥哥根本不在乎你,就算我现在把你毁容了他也不会着急回来救你。”
她说完,又下死手打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彻底击碎我全部的尊严和心头对齐昱最后的期许。
孟希雨能够骑到我头上撒野,是因为齐昱的纵容。
他们不是亲兄妹,但感情胜过亲兄妹。
他们是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我早就知道孟希雨的小心思,她喜欢齐昱。
她是富商孟世军的独女,众心捧月,娇生惯养,几乎每个和齐昱传绯闻的女人都被她用各种手段整过。
她想赶走我,因为我威胁到了她在齐昱心中的地位。
孟希雨大张旗鼓地闹腾一阵之后离开了。
门口站岗的保镖迅速闪进来查看我的伤势。
除了挨了两巴掌,我也没其他事。
把自己形象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我招呼两个保镖进屋喝茶。
受了伤的我反过来安慰他们:“你们刚刚是想冲进来保护我的吧,但对方带的人手太多,我不怪你们。”
两个保镖愧疚地低下头,不做解释,毕竟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为了我这个外人反抗孟家大小姐。
我扬了扬下巴,恢复之前一贯的高冷:“行了,你们喝了茶,赶紧去外面守着吧,别再让乱七八糟的猫猫狗狗闯进来。”
二十分钟后,我从地库中开出一辆车,路过别墅门口时,特意看了一眼倒在门口的保镖们。
(三)
我在邻市墓园停留了几个小时。
红日西斜的时候,齐昱找来墓园。
他做事效率一向很高,从不纵容我在外多待。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我走,只要他想,纵使我在天涯海角他都会把我抓回来。
看着眼前什么标识都没有的无字碑,他难得耐心又温柔地对我说:“你想来看你父亲,我可以陪你来,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出来。”
我没有理他,顾自蹲下身,用手指一点一点擦拭碑身,无比虔诚地把带根的百合花种进泥土里。
我也不想和齐昱闹得太僵,软着声音解释:“我就是想他了,很想很想,所以跑出来了,阿昱,你不会怪我吧。”
齐昱看着我,沉默着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齐昱驾驶我来时开的宝马车。
车里萦绕着浓郁的百合花香气,他不喜欢,一边开窗通风,一边开起玩笑:“小东西偷开我的车,也不知道选辆好的,这破车真难开。”
晚风带着湿冷的凉意吹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用他的衣服外套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撇头望向窗外浮光掠影的夜景,淡淡道:“这么嫌弃的车,你怎么不拿去报废,还留着做什么。”
齐昱听懂我的言外之意,冷笑着偏头看我一眼,伸手摸了摸我脸颊上还未散尽的红指印,“少给我阴阳怪气。”
我躲开他的手,心头更气,不想理他。
他突然转移话题问我:“不是说有惊喜给我吗?惊喜就是你一声不吭地跑掉,然后让我满世界找你?”
我无力地垂下眼,自嘲地说道:“今天这幅画不管是起稿还是上色,我都花了很多心思,可惜被孟希雨毁了。”
齐昱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喜,又是画,你送的画像在我那儿已经摞成山了,再送就没处放了。”
我心头泛起苦涩的涟漪。
看吧,齐昱故意撇开话题。
他根本不在乎我今天被孟希雨打的事,我可能是他养的那些女人之中最受宠的一个,但地位绝不会超过孟希雨。
我觉得冷极了,孤单地抱紧自己的膝盖,耍性子一般呢喃道:“以后不会再画了,那些没处放的画你嫌烦扔了或者烧了吧。”
我情绪极度低落,齐昱也沉默着开车,一句话也不说。
明明早就习惯他的冷漠无情,但我还是没来由的心头发酸发闷。
又过了一周,孟希雨再次光临海景别墅,她依然嚣张,但这次没有对我动手。
只是颐指气使地命令我教她做饭,这令我十分诧异。
她姿态高傲,像是自大的施恩者:“把你的狐媚本事传授给本小姐,本小姐心情好,以后看见你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下意识地想回绝,这时齐昱给我打来电话。
“希雨说想让你教她做饭,你教教她,下午我早点回来吃饭。”
我万分惊愕,齐昱居然放心让我和单独和孟希雨待在一块。
果然,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做晚饭的时候,我发现这位娇贵的千金之躯什么都不会,还一个劲在旁边瞎指挥,害我耳朵生茧,忙得够呛。
我讽刺孟希雨:“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果然都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孟希雨恼羞成怒道:“我三岁就没了妈,没人教我。”
我想,这就是她一身公主病的原因,因为她真的没妈教。
一顿饭做完,齐昱也刚好回来。
吃饭的时候,齐昱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坐一边,而是在我对面和孟希雨挨在一起。
他挽起衬衣袖子,用他那双矜贵好看的手指,耐心地为孟希雨剥海虾。
还好,我这个人不爱吃海鲜,只是偶尔为了营养均衡,会浅尝一口。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会吃醋,齐昱也知道我不爱吃虾,所以他才没有给我剥。
孟希雨趁着齐昱去卫生间洗手的功夫,故意挑衅地把一只虾壳扔在我碗里,洋洋得意地说:“看吧,哥哥只会对我好,你和那些花花草草也没什么两样。”
我面无表情地将白米饭塞进嘴巴,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孟希雨突然挠着脖子和脸,怪叫起来:“好痒啊,我好像过敏了。”
我一时愣住,这大小姐真够娇气的。
齐昱第一反应是检查桌上的菜,然后沉着眼问我:“你菜里放花椒了?希雨对花椒过敏。”
我脑袋一时宕机,对海鲜过敏的人多了去了,哪有对花椒过敏的。
我看向孟希雨面前的生鲜蘸料,不由震惊地问道:“你刚刚问我蘸料里加什么,我说放醋和花椒,你明明知道自己对花椒过敏,为什么还放?”
孟希雨顶着惨不忍睹的脸蛋,委屈巴巴地争辩说:“你哪有说过,你说那些都可以放,我才放的。”
“你是故意的。”我心头发寒,不可思议地瞪向她。
孟希雨捂着脸开始大哭:“哥哥,是辛悦想害死我。”
“我害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在我和孟希雨争论对错的时候,齐昱冷声向我吼道:“够了,辛悦,希雨怎么可能自己害自己。”
所以,错的是我。
我不再作解释,呆若木鸡地看着齐昱心急如焚地把孟希雨抱出门,第一次觉得他挺拔的背影是那么陌生。
他们走后,别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静谧,只剩我一个人混乱的呼吸声,以及从远处飘过来吞噬我灵魂的海浪声。
齐昱三天未归,我三天没有闭眼,每日每夜不停地作画。
画纸上全是齐昱那张脸,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温柔冷酷,他的眉,他的眼,他滚烫的唇,我闭着眼都能一笔一划清晰勾勒。
他仿佛没有离开,依然在身后紧紧拥抱我,在我耳旁轻声道歉,一遍又一遍诉说他的爱意,承诺不会离开我,会永远保护我。
我小心翼翼抚平画像的边边角角,宝贝似地搂在怀中,像搂着他一样。
突兀的音乐声一下子打断我的幻想,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我拿起手机,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
第四天的时候,齐昱回来了,他像有健忘症一般没有提及那天的事,没有问责没有解释,他以为我和他一样不会计较。
我掰开环绕在我腰上的手,不想让他抱我。
他用浅浅的胡渣蹭我的颈窝,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倦怠:“悦悦,让我抱一抱,我好累。”
他不停地吻我,差点抽走我身体里全部的氧气。
我流着泪,给他和我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不结婚吗?”
我没有逼他娶我,只是不想继续不堪地苟活下去,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不可以,悦悦,除了婚姻,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
脖子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他趁我不注意为我戴上一根铂金项链,吊坠是我最爱的百合花形状,上面缀满彩钻,在灯光下冉冉生辉。
“喜欢吗?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他总是深情地重复同样的话。
我沉默地仰着头,被迫承受他唇上的热情。
我没有被感动,只觉得眼皮发沉,只想睡觉。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嘲了一声:“小妖精每次故意惹我一身火。”
因为我主动放软态度,他答应让我出去工作。
我通过学校老师介绍,接了一个民族风壁画的活,甲方出价两万块。
齐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笑着调侃我:“几百万不够你花,还非要出去遭这份罪。”
我说:“我乐意。”
我投入工作的第二天,宁薇薇便找上了我。
宁薇薇出生书香门第,全身自带高光,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高贵儒雅的气质,别说男人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女人看了同样移不开视线。
她把手机屏幕亮给我看,屏幕上正是我前些天发给她的齐昱的睡颜照。
她开门见山地质问我:“辛小姐是在向我挑衅吗?”
我手指用力,指尖深陷在手心,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宁薇薇:“宁小姐,帮我离开齐昱吧。”
宁薇薇漂亮的眼眸中悄然闪过一抹意外,而后很快隐藏起情绪,她勾唇一笑,“你的言外之意,一直以来是齐昱离不开你。”
我垂下眸,苦笑道:“他不是离不开我。”
而是还没彻底放下对初恋女友的执念。
宁薇薇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齐昱的保镖,压低声音问我:“你想什么时候走?”
“在你们婚礼之前。”
“好,我帮你一把。”
我知道这几天齐昱收购他公司散股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于是我早早收工,又去了一趟墓园。
晚上八点,我到家的时候,发现齐昱脸色很不好。
我心情极好地跑过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问他:“干嘛臭着个脸,你公司破产了?”
齐昱一把拽住我,将我狠狠甩在沙发上,他把手机砸在我脸上。
我蹙眉,看了一眼手机,上面赫然是他和宁薇薇的V信聊天框。
我心口猛地一沉,正想挣扎着坐起身,却被他死死压制住。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找薇薇挑衅,辛悦,你是想死吗?”
我无力反驳,此刻像极了有钱人之间踢来踢去、肆意摆弄的木偶。
孟希雨,宁薇薇,齐昱,他们其实都是一路货色。
齐昱像疯了一样,不顾我的意愿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尽全力踢他锤他,但都无济于事。
他掰着我的脸,强迫我看他,怒吼道:“怎么,画了那么多张我的画像,不是爱惨了我这张脸吗?现在为什么不看?为什么不看我?”
我流着泪不停躲避他,声音发颤,苦苦哀求:“齐昱,你想要可以找别人,你不要强迫我,不要让我害怕你,好不好?”
他危险的唇游走在我敏感的耳畔,咬上我的耳垂。
终是给了我致命一击,毫不掩饰的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运气好,像她而已。”
第一次,我深刻地体会到,每夜抱着我入眠的男人,是一个真真切切的魔鬼。
他亲口说了,我只是他初恋女友的替身。
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久远而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疯狂涌现在我的脑海。
那些被压制的,模糊的,鲜血淋漓的往事像抽丝剥茧一般一页一页闪现在我眼前。
我抱着头,嘶声尖叫,舌尖被咬破,手指被抓烂。
依然不愿相信眼前的男人是魔鬼。
我失常的模样同样吓傻了齐昱。
他停下动作,慌慌张张地将我搂在怀中,满眼的痛苦,自责和后怕,一遍遍同我说对不起。
但我情绪极度失控,喘不上气的同时不停干呕,拼尽全力才推开齐昱,跑进了卫生间。
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打开淋浴,清洗自己肮脏的身体。
我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不干净。
齐昱踹开卫生间门的时候,我惊惶地躲在角落,他崩溃地抓着脑袋,跪在地上低吼。
“悦悦,对不起,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对不起……”
他蒙着我的眼,几次踉跄着才将割腕失去意识的我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
我眼前发黑,不停喃喃自语:“不干净,不干净,放血才能干净……”
(四)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齐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他狠狠伤害了我之后,才意识到可能会失去我。
待我情绪稳定一些后,这天下午,宁薇薇来医院看望我,并且给我和齐昱带了晚餐。
宁薇薇送的晚餐我不敢吃,因为漂亮的玫瑰总是有毒的。
其实我也一样,我比宁薇薇的毒性还要强百倍千倍。
宁薇薇向我道歉,她说她只是开了个玩笑,希望我原谅她,让我再信她一次。
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冷漠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让她滚的话。
我暂时变成了哑巴,医生说我得了PTSD,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我转身想要回病房,宁薇薇还在身后锲而不舍地跟着我。
这时一个男人突然跑过来,用力推了我一把。
宁薇薇拦着那人,“逸傑,你不要推辛小姐,她受了伤。”
陈逸傑瞥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表姐,早知道你在查辛悦这个女人,你应该直接来找我,我和她可是逸澜高中校友。”
我躲开宁薇薇伸过来想要拉我的手,抬头惊恐地看向说话的男人。
他的目光带着漫不经心的戏弄和嘲讽,犹如千万颗冰锥刺进我的心口。
“辛悦校花,好久不见啊。”
我怔在原地,像是一脚跌入万丈深渊,冷彻入骨。
……
病房里,齐昱重新给我带了饭,他说食材都是他亲自挑的,并且在厨师指导下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风光无限,矜贵淡漠,只有被女人照料爱慕的份,居然也会跑去厨房为我洗手做羹。
他在讨好我,可是被伤害的我却心如止水,不再为他的一言一行感动。
他舀了一勺粥,吹得温热送到我嘴边,我机械地张开嘴吃进去,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晚些的时候,齐昱回了一趟公司。
我悄悄撇下保镖在医院天台与陈逸傑见面。
他发信息给我说,如果我不去天台见他,他就把我高中的事传播出去。
他肮脏的视线肆意地在我身上游走,我觉得恶心极了。
他嘲笑我是个哑巴,和曾经那些恶劣之人的面孔重叠在一起,他就是个恶魔。
“怎么,辛校花,几年不见怎么成哑巴了,难不成真的被人玩坏了。”
我厌恶地拍开他的手。
他威胁我说:“要么陪我睡一觉,要么主动离开齐昱,否则后果自负。”
我胸脯剧烈起伏着,愤愤地瞪着陈逸傑。
我有一种强烈的恨意,想让他立刻死掉,只有死人才能彻底闭嘴。
见我无法说话,他冷笑着靠近我,灌入我耳的声音更加冷冽邪恶。
“这一次,肖挚言不会来救你。”
肖挚言不会来救你……
肖挚言,
肖挚言,
这个世界上唯一干干净净的人。
混乱的记忆不断地在我大脑里翻搅,流逝,涌现。
恶魔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侵袭我薄弱的神经。
他想让我死,他们都想让我死。
不,我不会傻到去死,我要活下去,肖挚言的愿望是让我活下去。
我捂着耳朵跪在寒风刺骨的天台上,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冲出来挡在我面前,他背对着我,一脚狠狠踹在陈逸傑胸口。
“妈的,你敢弄她,老子先弄死你。”
“程正楠,你他妈有病,老子没惹你,你还敢动老子。”
“辛悦是老子罩的人,你他妈就是惹到老子了。”
程正楠是我表弟,我大姨的独子,我来到a市后也没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从姨妈失望至极的叹息中得知他的一点消息。
大姨老来得子,没原则地宠溺导致程正楠长歪了。
他不学无术,高中时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毕了业也做尽坏事,两个月前他还在劳改,现在估计才从牢里出来。
揍完陈逸傑之后,程正楠扶起我,没好气地跟我解释说:“你住院的事让我妈知道了,他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我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陈逸傑,心中开始惶恐不安。
我用手机敲下我想说的话,递给程正楠看。
“我想回去看看大姨,你帮我办出院。”
“真麻烦。”程正楠摆摆手吐槽道。
我让程正楠直接和齐昱交涉,没想到齐昱竟爽快答应我的请求。
隔着浓墨般黏稠的夜色,我与齐昱隔了一条街对望,他手里提着我上个月亲手买的粉色保温盒。
那抹粉与他西装革履,高大严肃的形象十分不搭。
他没有立刻奔向我,只是远远的看着我。
那种无法喘气的窒息感再次袭我而来,我收回视线,果断升起车窗,隔绝了那道深沉灼人的视线。
我回了大姨家,晚上和大姨一块睡觉。
说实话,虽然程正楠是我的亲表弟,但我依然怕他,我对所有异性都充满恐惧。
大姨轻轻抚着我的长发,想要哄我入睡。
“悦悦,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你妈吗?”
我摇摇头。
不看了吧,她不值得我去探望。
但第二天,我还是出现在了a市女子监狱探视厅。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见到了那个憔悴的女人。
她由狱警搀扶着走出来,看向我的那一瞬间,昏暗的双眼似乎瞬间来了神,喜极而泣。
我远远地望着她,满目恨意,一句话也没留下,便匆匆离开。
我忘不掉五年前的一幕幕,她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总是对我动手动脚,她依然咬着牙让我必须忍耐坚持。
我的爸爸是名卧底警察,在一次任务中牺牲并被认定为策反人员。
我妈为了调查我爸离世的真相,以身试险,用最愚蠢的方式接近唯一可以替我爸翻盘的证人。
那个恶心的男人叫李钢,每次都用油腻的三角眼色眯眯地打量我,现在每每回忆起那双眼,我都心里发毛,恶心想吐。
最后我妈什么也没调查出来,还白搭了我的清白,最后她用水果刀亲手结束了李钢的生命。
她想用那一刀弥补曾经她对我的伤害,但受过伤害的我不会原谅任何人。
又过了两天,程正楠再次因为打架斗殴被抓了进去。
原因是大姨家被无良开发商强占,大姨不愿意搬家,程正楠便把对方打成脑震荡。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齐昱的母亲——齐芸找到我。
她将厚厚一沓资料甩在我面前,那上面正是我高中时候的履历。
“辛悦,离开阿昱,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撰紧拳,红着眼框,倔强地摇头。
齐芸扶了扶墨镜,冷笑着继续道:“我明天就让人拆了你大姨的房子,程正楠也会被判刑,你自己考虑清楚。”
当天,在我确认开发商上门向大姨赔礼道歉,并且程正楠从局子里安全出来后,我飞去了巴厘岛。
当我躺在温暖的库塔海滩晒日光浴的那一天,齐昱和宁薇薇举办了一场浪漫的世纪婚礼。
(五)
他们婚礼的第三天,大姨突然打电话通知我。
我妈自杀了。
她用梳子破损残端划破了手臂动脉,好在狱警发现及时,现在人还在抢救。
我顾不上伤感,马不停蹄地乘机回了a市。
一下飞机,却被一直暗中监视我的陈逸傑蛮横截持。
早在抵达巴厘岛的第二天,我就知道陈逸傑入住了同一家酒店。
他一边驾驶着车辆往b市方向开,一边朝我大吼:“我表姐不让你回国,你他妈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恨恨地瞪着陈逸傑的侧脸,嘲讽道:“陈逸傑,像你这么高傲自大的人,我很好奇你怎么到现在还喜欢我?”
“放屁,老子会喜欢你这个龌龊的女人!”
我笃定地说道:“我敢肯定不是宁薇薇让你跑到巴厘岛监视我的。”
陈逸傑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地踩下刹车,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辛悦,你根本不值得我喜欢,肖挚言错了,他不该用自己的命换你这个贱女人的命,他走了,你居然有脸找到他弟弟。”
我捂着闷痛的心脏位置,久久无法呼吸。
是的,我承认肖挚言当初做错了,他就不该救我。
陈逸傑虽然恶劣,但在我一再的恳求下,他还是送我到市医院看望我妈。
我妈还在昏迷之中,大姨将我拉出病房,一边哭一边告诉我,我妈自杀前给我留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悦悦,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会想办法赎罪,悦悦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咬紧唇,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齐昱派来接我的人已经找来了医院,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有一丝忐忑。
坐在豪华的迈巴赫上,我已经能够想到即将迎接我的富丽堂皇的牢笼生活。
齐昱不会轻易放我走,我终将还是他拴在手中飞不走的金丝雀。
回到熟悉的海景别墅,这里一切未变。
晚上我躺在豪华的大床上沉沉睡去的时候,一个滚烫的身躯突然附在我的身上。
齐昱在我耳边缱绻轻叹:“悦悦,你终于回来了。”
他火热的大掌在我身上四处游走,我撇开脸不看他,冷淡地拒绝:“你结婚了,别碰我。”
齐昱低笑,呼吸里喷洒出淡淡的酒气,湿湿密密的吻落在我锁骨上。
“悦悦,好想你,我结婚了也只想着你,只有你身上的味道能够让我失控着迷。”
他啄吻我的唇,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他有些恼火地掐住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
我说:“我不想,肚子疼。”
他轻轻揉着我的小腹,笑着说:“别唬我,我可记着你生理期的日子。”
我嘲讽地说:“你记着你所有情人的生理期吗?”
他冷下脸,寒声道:“只有我管你的份。”
他被我几句话泼了冷水,穿衣服摔门而出。
第二天我去医院看望我妈的时候,陈逸傑突然将我拽到无人的角落。
他大概是瞧见了我脖子上的吻痕,火冒三丈地对我一顿冷嘲热讽:“辛悦,你说如果齐昱知道你不堪的过去,他还会把你当宝一样护着藏着吗?”
他单手扶墙将我困在角落里,把手机扬给我看,上面是逸澜高中班级群聊天截图。
我觉得有些胸闷,踉跄着往后退开一步,失魂落魄地逃离医院回了海景别墅。
我前脚刚到家,齐昱后脚赶了回来。
他将我和陈逸傑见面的照片甩到我面前,一边扯松领带一边冷声问我:“什么时候和陈逸傑这么熟了?你们在巴厘岛住同一家酒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抬起我的下巴,用力压住我的唇,根本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是不是还躺他怀里晒太阳了?我记得你很没安全感,没男人保护你看着你,你就是个废物。”
我看着齐昱这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不停流泪摇头。
虽然是同一张脸,但他分明不是我的肖挚言,肖挚言不会说难听的话挖苦我讽刺我。
我懦弱的表现在齐昱看来更像是默许,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撕扯我的衣服,就和那天他强迫我一样。
他忘记了那天失去我的恐惧,他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我浑身不停的发抖,拼命推搡齐昱的胸膛,祈求他放过我,但都无济于事,他像磕了药,眼里映染着我惊恐的模样,嘴里喊的是我的名字。
齐昱还没来得及退下我的裤子,我的小腹就已经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我真真切切感知到某些东西从我身体里悄然流逝。
那是我的全部,是今生唯一能够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之光。
我嘶声力竭地大吼道:“齐昱,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被送进手术室时,狠狠拽着齐昱的袖子,告诉他:“孩子是陈逸傑的,齐昱,你和别人结婚了,你做初一,我绝对做十五,我们互不相欠了。”
手术室的门大力合上,我依然听见门外齐昱发疯砸椅子的怒吼声。
在医院住了一周,妈妈回监狱前来我床前看望了我。
我喊了她一声“妈妈”,代表我原谅了她。
妈妈一边叹息一边擦眼泪,“悦悦,我知道你和齐昱的事了,他是已婚人士,你还年轻,不要犯傻。”
“嗯,妈妈,我不会再犯傻了。”
出院那天,齐昱亲自抱我回家。
几天没见,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头发没有发蜡支撑,零散地垂在额前,眼底暗青色明显,疲惫颓然。
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温柔低喃:“没事了,悦悦,我们回家,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问他:“你怎么处置的陈逸傑,他死了吗?”
齐昱事不关己一般淡淡地说了一句:“车祸,半身不遂。”
我失神地望着窗外,感叹道:“那一定很痛吧。”
为什么就没死呢,死了就不会痛苦了,我心里暗暗地想。
“你不要再想他,悦悦,你想别的男人我会生气。”
我答应了齐昱不再提起陈逸傑,但我也对他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两个月前,我的那副画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没有完成。
因为我刚小产,不方便爬三层脚手架,于是我指导齐昱在壁画的右侧添了一个白色的六瓣百合,百合的下方有我的署名——一悦倾城。
很快,甲方将两万块酬劳打到我账上,我用这个钱买了一个蓝色条纹领带送给齐昱。
“上个月错过了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得补上。”
齐昱很感动,接下来的日子,他宝贝似的每天戴着我送他的领带。
齐芸找到海景别墅,我一点也不意外。
她依然戴着墨镜,显得整个人凌厉,气场十足,但我还是细心地观察到她眼角的一抹淡淡淤青。
“该说不说,你还有点本事,把我单纯的大儿子耍得团团转,现在又来祸害我的小儿子。”
“我没有,我没有耍肖挚言。”
她可以污蔑我,但绝不能诋毁肖挚言。
我知道齐芸的一切,就如她也了解我的过去一样。
齐芸在嫁给孟世军前,在b市和一个姓肖的男人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她把大儿子留给前夫,小儿子自己带走。
肖挚言的父亲早逝,跟着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他没有母亲呵护,依然长成阳光帅气的模样,成为一名警校学生。
他身上的一切,我都喜欢。
但是他死了,死在了向我表达爱意的那一天。
那天,李钢发现了我妈接近他的意图,不仅打伤了我妈,还兽性大发撕碎了我的衣服,关键时刻肖挚言出现了,他拼了命地抱住李钢的腿,让我有机会逃跑。
等我在外面喊了人进来帮忙时,我看见我妈手中的刀刚好刺向李钢的心脏。
肖挚言从地上爬起来,用他全身上下唯一没有染血的掌心遮住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依然坚定又温柔:“辛悦,不要看。”
他无力地伏在我的肩膀上,嘴里不停淌血,小声地问我:“如果我明天还活着,我可以追你吗?”
我哭着不停点头,“肖挚言,不用等明天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知道每天放学悄悄跟在后面送我回家的人是你,我知道午休桌子上的奶茶是你买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你。”
我答应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死掉。
他垂落下来的手心中包裹着一个百合花木雕,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的温度过渡给他。
他将百合花塞进我的手中,眼眸里漾开的笑意清澈见底:“知道你喜欢百合花,所以雕了一个,你能答应我,不管以后的日子多艰难,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吗?”
我哭着回答他:“可以,我一定答应你,好好活下去。”
肖挚言的生命一点点在我眼前消逝,他眼中的光芒在逐渐黯淡。
爱我的人死去了。
我生命中唯一的星星陨灭了。
我从记忆中回了神。
齐芸揉着太阳穴坐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命令道:“你钥匙扣上的百合花木雕是阿言亲手刻的吧,把它给我。”
我决然摇头,“肖挚言给我的,我不会给任何人。”
齐芸立刻变了脸色,拍桌子怒吼道:“我是他母亲,我才是最有资格拿到他遗物的人。”
我哭得停不下来似的,只觉得肖挚言有这样一位强势冷酷的母亲很可悲。
他美好而又短暂的二十年,一定过得很孤单吧,要是早一点遇见他就好了,我一定拿出全部的热忱去爱他。
“阿姨,对不起,我不会给您,百合花是肖挚言给我的,是他给我的。”
就在我们还在争论不休的时候,齐昱推开别墅大门走进来。
他不悦地看了齐芸一眼,“妈,您怎么不说一声跑来这里。”
齐芸冷哼一声,狠狠瞪了我一眼,“阿昱,我就是来看看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齐昱从沙发上拿了件毛衣外套披在我肩上,又扯了纸巾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他回头不耐烦地对齐芸说:“妈,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背着我几次三番找悦悦麻烦,希望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否则您也无法预料我能做出什么事。”
齐芸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吼道:“阿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公司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竟然还有心思和外面的女人谈情说爱。”
齐昱将我搂在怀里,咬着牙纠正道:“悦悦不是外面的女人。”
“阿昱,你太让我失望了。”齐芸气冲冲地离开海景别墅。
当天夜里,我睡不着,独自坐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的海,惦念已经逝去的恋人。
齐昱不知何时醒了,走到我身后轻轻环上我的腰,温柔地问我:“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好?”
“嗯,睡不着。”我小声说。
五年前那场事故之后,我出现严重的睡眠障碍,吃安眠药吃到肝肾衰竭。
直到两年前我在学校遇见齐昱才停了药,每夜可以断断续续睡几个小时。
多么可笑啊,同床共枕两年的人,他今天才问我是不是睡眠不好。
更加可悲的是,自从孩子流掉后,我又陷入整夜整夜合不上眼的死循环,即使他陪在我身边。
“我可以陪你一起失眠。”他说得那样真诚。
我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颌,“我想明天出去逛街。”
“我陪你一起。”
我唇角牵出一抹讥诮,“那你的妻子怎么办?”
“一年后,我会和她协议离婚。”
我有些诧异:“你们是协议结婚?”
“嗯,我对她没感情,”他的唇贴在我的耳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确定,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满意地扬起唇,“明天陪我逛街吧,我们一起买一个水晶球,家里玄关柜上总是空荡荡的。”
第二天,我在家没有等来齐昱,反而等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陈逸傑死了,死于严重的车祸后遗症。
他没有信守承诺,他手机里的聊天截图全都出现在a大论坛上。
我的黑料开始在a大校园发酵传播,论坛底下的评论成千上万,全都在讨伐我辱骂我。
“看来是惯犯,以前和她母亲一起服侍一个糟老头子,现在又插足别人婚姻做了小三,真是不要脸。”
“像她这种恶心的女人,应该直接去死。”
“对,她应该去死。”
我在记事本上划掉最后一个心愿——为心爱的他选一个水晶球,这样他每天回家都像走入童话世界。
记事本的上一条心愿已经打上完成标签——送他一条领带,这样就能永远套住心爱的他。
我穿着第一次见到肖挚言时候的白裙,躺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我想象着肖挚言那天抱着我时候的感受,想象着我已经变成了他。
肖挚言,我食言了,九十九个情侣心愿我来不及全部完成,我现在就来找你好吗?
……
(六)
我在医院醒来,记忆断片好几秒才恢复正常。
我在想我刚刚不是在教室上英语课吗?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儿,怎么就来了医院呢?
这时,肖挚言从外面推门进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黑色休闲裤,手中端着一碗新鲜草莓,抿着唇腼腆地对我笑。
“辛悦,你醒了?脑袋还疼不疼?”
我接过他手中的草莓,塞了一颗到嘴巴里,纳闷地问道:“肖挚言学长,我怎么来了医院?”
肖挚言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说:“李钢和他的上线接触了,你翻墙去看他们交易,从墙上掉下来伤了脑袋。”
“哦,那现在怎么办?我妈会有危险吗?”
肖挚言凝眉思索片刻,“阿姨暂时没事,但我想你估计要离开b市避避风头。”
我大吃一惊,半颗草莓直接从我手里滚落,“这么严重吗?我离开b市还能躲去哪里?”
“去a市吧,去你大姨家。”
于是在肖挚言的安排下,我当天坐车前往a市大姨家。
大姨家有个凶神恶煞的弟弟叫程正楠,他很恶劣,总是趁大姨不在无缘无故凶我。
于是我有了去找肖挚言的借口。
我淋着雨跑去他妈妈的豪宅找他,肖挚言连衬衣扣子都来不及扣好,慌慌张张跑出来在我头顶撑了一把伞。
他把毛毯披在我身上,单手护在我后腰上,保持着绅士风度,碰也不敢碰我。
“辛悦,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我嘴巴很严实,保证不往外说。”
我仰头看着他笑,故意逗他:“肖挚言,你耳尖红了。”
肖挚言背过身,捂着耳朵郁闷地不再理我。
不过很快,他又败下阵来,找出吹风机替我吹头发。
我看着豪气冲天的大房子,好奇地问他:“你妈妈很忙吗?我来了这么多次,怎么一次也没见到你妈妈?”
他抿着唇,注意力全凝聚在我的头发上,“我妈再婚了,她不常来看我,我就像个没爹没妈没人要的小孩。”
我见他情绪低落,于是安慰他:“肖挚言,你不要伤心,我妈也找了新男朋友,就是那个又老又丑的李钢,她也不要我了。”
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我们相遇了,我们并不可怜。
我不敢回大姨家,因为程正楠太可怕了,他总是挡在家门口恶狠狠地瞪我。
大姨没辙,管不住程正楠,因为说多了,程正楠会拿菜刀砍人。
于是在大姨的默许下,我整个暑假都住在肖挚言妈妈的房子里。
我数着暑假的每一天,想着再过一星期就是九月一号了,我马上要升入高二了。
这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叫孟希雨,是肖挚言的继妹,她说这栋房子最早是她爸爸的,是她爸爸施舍给肖挚言妈妈的房产。
我对这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想在肖挚言出去做兼职的时候打电话烦他。
我上楼回了自己房,没想到孟希雨有我房间的钥匙。
她说我住的这间房以前是她住的,她还有好多私人物品没有收拾走。
我气呼呼地坐在床边上,盯着她收拾。
看样子她和我一样,是个美术生,她从床底的箱子里找出很多画稿。
临走的时候,她警告我不许乱动她的东西,还让我尽早收拾行李滚蛋。
当天,肖挚言回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委屈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他抹了一把脸,显得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没事,辛悦,过不了几天,我们会回b市,这个烂地方不欢迎咱们,咱们不待了。”
我很少听见肖挚言说粗话,觉得他甩脸色的样子也很帅。
这天,我在家无聊,于是悄悄溜去大学城逛街。
麻烦了肖挚言一整个暑假,我老早就想送一个礼物给他。
我驻足在摆放水晶球音乐盒的货架前,踟蹰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选孤独的小男孩还是手牵手的小情侣。
送小情侣的话,肖挚言会误会吧,我会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
“辛悦,你不是出国了吗?”
一道惊讶的女声打断我纠结的思绪。
我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疑惑地问她:“我认识你吗?”
那个女孩狐疑地盯着我看了看,面露愠色,“辛悦,咱们虽说同窗两年没讲过几句话,但也不至于见面成陌生人吧。”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肖挚言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来,走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辛悦,你一个人出来逛街吗?”
我小心地藏起身后的情侣水晶球,歪头对着他心虚一笑,“我想买点东西,你干嘛这么紧张,再过一年零四个月,我就成年了。”
肖挚言的脸又红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什么意思?成年了你能做什么?”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成年后当然是和你表白啦,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好久了,但你是警校生,肯定是不能和未成年谈恋爱的。
肖挚言拽着我的手腕,走到收营台前,“买的什么,我给你结账吧。”
我仍旧坚持着不肯把水晶球亮出来,局促地说:“我自己来。”
我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没带手机,零钱也只剩十块。
我真是个猪脑子。
“我来吧。”
肖挚言从我手中接过水晶球,让老板装进包装盒里,然后提着精致的礼品袋走在我前面。
他帮我付了钱,我却不太高兴了。
他会不会笑话我,这么小就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我失魂落魄地跟在肖挚言身后,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电动车直直地朝我冲过来,骑车的男孩子惊恐地大叫着:“刹车坏了,快让开。”
就在我吓得不知所措时,肖挚言迅速从身后拉了我一把,我避开电动车,半个身体都撞在肖挚言的胸膛上。
他的身体硬硬的,我的脑袋好疼。
肖挚言的表情看着比我还紧张百倍,他抓着我的手问我有没有受伤,我说没受伤,只是头闷得难受。
他手里的水晶球碎了,流了一地亮闪闪的液体,情侣小人儿牵在一起的手也断成两截。
我觉得可惜,有些不高兴。
肖挚言牵起我的手,带我返回商店,重新选了个一模一样的情侣水晶球。
这一整天,我都在悄悄看自己的手。
肖挚言牵了我,他竟然主动牵了我的手。
晚饭的时候,肖挚言的妹妹又来别墅撒野了。
这一回肖挚言没让她进门。
我坐在沙发上摆弄水晶球,门外两人的争吵断断续续传入我的耳朵。
孟希雨哭得梨花带雨:“你答应爸爸照顾我,我拿一个省级绘画大奖,高考可以加分,你凭什么说我抄袭,还让人撤了我的名次。”
肖挚言满腔怒火,恶狠狠道:“绘画作品是不是出自你手,你心里有数,以后她的东西你最好别碰,否则我明天就让人送你去日本。”
孟希雨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去日本,哥哥,你变了,爸爸入狱你也不管,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不是齐昱。”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与外面争吵的二人单单隔了一个门板。
他不是肖挚言,他是齐昱。
我开始变得惊惶不安,抱着绞痛的脑袋怎样都理不清思绪。
这个男人不是肖挚言,他易容成肖挚言的模样,处心积虑接近我,一定不安好心。
我要逃,我要离开这里。
我从别墅一楼的窗户翻出去,跑到马路边拦车。
这时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们拽着我上车。
我被带到一处废弃烂尾楼。
那里肮脏杂乱,我几乎没处下脚。
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一巴掌一巴掌地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那个女人猛然间抬头,我这才看清她的脸。
那是肖挚言的妈妈,肖挚言给我看过他妈妈的照片。
中年男人甩开肖挚言妈妈之后,怒气冲冲地朝我走过来。
“那小逼崽子两个最重要的人都被抓来了,我看他还松不松口,老子今天就等着他送上门和老子对峙,妈的,养他二十几年,吃我的用我的,学了点本事居然敢把老子拉下水,我呸。”
肖挚言妈妈捂着流血的嘴巴,带着恨意看向我:“他早就不认我这个妈了,世军,你抓这个小妮子才是对的,是她害我儿子丧失理智。”
中年男人嫌吵,当即转头甩了肖挚言妈妈一巴掌,“齐昱是在你的教唆下才弄老子的,你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后怕地直往后退,中年男人一把拽住我的衣服,瞪着我阴戾道:“齐昱喜欢的女人,老子今天也要尝尝其中滋味。”
我颤抖着开口,纠正他:“他不是齐昱,他是肖挚言。
中年男人疯狂大笑起来,“没想到小逼崽子还是个深情种,喜欢的女人爱上他的哥哥,他竟然甘愿做哥哥的替身,笑死老子了。”
我整个人变得好乱,极力辩解说:“我只认识肖挚言,我只喜欢肖挚言,我不认识什么齐昱,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中年男人将我推倒在地,想要欺身而上,就在这时,肖挚言妈妈捡了一块木棍砸在男人头上,像疯了一样又哭又笑。
“孟世军,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这个女人是我儿子喜欢的,是我儿子的。”
孟世军一把掀掉肖挚言妈妈手中的木棍,恶狠狠地掐住她的喉咙威胁道:“老子被齐昱害惨了,你他妈还跟老子谈感情,老子留你一条命都算好的。”
孟世军暴打肖挚言妈妈的场景让我想起了我那个可怜可悲的妈妈,我恨死了所有对女人动粗的男人。
于是,我从泥巴里找到一根锋利钢管,用力地刺向孟世军的太阳穴。
世界终于安静了。
泥泞不堪的地面上晕染出一圈又一圈刺目的妖冶鲜红,我如释重负地扬起一抹微笑。
齐昱将我抱在怀里,我看着他流泪失控的模样,拽下脖子上的百合花项链还给他,笑着说:“你不是肖挚言,你只是他的影子。”
“可是我爱你啊,我错了,辛悦,是我错了。”
他哭得悲痛欲绝。
可是世上再无清醒的我。
齐昱视角
李局长将一份资料放在我面前,深深看我一眼。
“我知道过去两年,你一直在调查辛悦,没错,不管是她的学籍还是医院治疗档案,全是我让人抹掉的。”
我竭力冷静下来,翻开桌面上的病历。
是辛悦的名字。
病情——应激性创伤后遗症,最显著表现——重度失眠。
长期过量服用安眠类药物已经引起轻微肝肾衰竭。
医生建议换药或者做mect治疗,患者主动提出停药,并表示自我状态良好。
我看了眼她停药的时间,恰好是两年前我在a大校园与她相遇的那几天。
手中薄薄的一张纸仿若变成令我难以承受的千斤重量,但我还是很快恢复理智。
我看向李局长,斩钉截铁地问道:“既然这样,辛悦作为非刑事责任人,应当不会被判刑。”
李局长点点头,敲了敲桌面认真地说:“辛起山和我以前是警校同学,后来又成为默契的搭档,那时候我还在b市没有调任,我们里应外合围剿一个千人贩毒团伙。
他成了卧底打进团伙内部,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他为了保护其他支线,以一个变节卧底的身份主动奔赴队友的枪杆子下,直到上个月团伙头目才彻底落网。我答应过起山,会照顾好他的女儿。”
我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医院发来的消息。
辛悦有苏醒迹象。
我站起身,和李局长道了谢,临出门的时候,李局长喊住我,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你和我之前带的那个小兔崽子很像,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我步子顿了顿,自嘲地笑道:“嗯,是很像。”
如果不像,我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今天是辛悦第三次做催眠的日子。
前两次催眠显然是无效的,第一次催眠她持续昏睡不愿醒来。
第二次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十七岁。
她清醒前嘴里一直喊着肖挚言的名字。
于是我伪装成少年时期的肖挚言,来到她身边。
她灿若朝阳的眸,深情带羞的笑,是面对肖挚言而言的。
我很不甘心,竟然是我的同胞哥哥先遇见了她,不然她最先看见的人一定是我,心里想念的人也会是我。
“肖挚言,你又给我带草莓了?”
辛悦看见我走进病房,像只欢快的小猫立即扑到我怀中。
她仰头认真看我,我也深深回望她。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进入催眠之中。
“你睡觉前不是吵着要吃,这是奶油草莓,老板说很甜的。”
她趁我说话的时候强行塞了一颗草莓到我嘴里,笑着说:“甜不甜,得你尝了才知道。”
我顺从她的意思,嚼了嚼,认真回答她:“是很甜。”
“是吗?”
少女狡黠弯眸,勾着我的脖子,在我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红着脸,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同。
“真的甜,肖挚言,你果然没骗我。”
她松开我的脖子后,抱着玻璃碗坐到床沿,一边品尝草莓一边盯着自己红肿的手臂若有所思。
“嘶,好疼,也不知道昨天爬山怎么那么倒霉,从坡上溜下来,害我胳膊肘全破皮了。”
我问她:“你爬了什么山?”
其实她的伤是昨天与孟世军对抗时留下的。
她咬了一颗草莓,抬头疑惑地盯着我。
“肖挚言,昨天是咱们这届a大毕业典礼啊,典礼完了我们艺术学院就去爬琉璃山拍毕业照了,你本来说好陪我一起爬的,但阿姨临时喊你有事,你放我鸽子了,所以最后全班就剩我一个是单着的,然后我摔了,同学们都笑话我,说来说去,我出糗也是你造成的。”
我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抱歉地说:“是我造成的,下次我再也不会放你鸽子了。”
她吃得两颊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随后我去了趟医生办公室,医生告诉我,辛悦这次催眠成功了,她活在自己拼凑的世界中。
根据她的描述,她高中毕业后和肖挚言一起考进a大,一个艺术系,一个金融系,他们大一在一起,现在已经互相见过家长。
所以我突然就变成了她相恋四年的男友。
虽然是以肖挚言的名义。
办理完出院手续,我和辛悦一块回家,回的不是满是伤心回忆的海景别墅。
我特意在市区买了一间一百平的公寓,装修简单,很有家的温馨。
我早就知道,辛悦一直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所以我学着普通人的样子,给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家。
早在上个月,我才知道,她每次朝我伸手要钱,都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她账上有数十笔捐款记录,以肖挚言和辛起山的名义,建了两所希望小学。
这天,我妈消失许久之后又不请自来。
辛悦去开的门。
我脸上有辛悦调皮时故意抹上的面粉,手中拿着的是她刚刚捏出来的兔子形状的饺子。
我妈板着脸,吓得小丫头直往我身后躲。
我护着辛悦,眼神示意我妈别乱说话。
她知道我的脾气,惹毛了我,我大可能撇下现在的烂摊子,带着辛悦远走高飞。
本来我对弄垮孟世军的公司兴趣就不大,但十八岁那年,我妈告诉我,她接近孟世军是有目的的。
我外公是a大医学院,分子靶向抗肿瘤药物的领航人,孟世军曾是外公带的学生,我妈就是那时候和孟世军相爱。
不久后,靶向药物研究进入快速发展期,外公突发疾病去世,研究成果被孟世军独揽。
此后,孟世军顺利创办孟氏医药,敛财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我妈伤心欲绝远走b市,生下我们之后,又觉不甘心,于是和父亲离婚,带着我重回a市。
我和肖挚言是六岁那年分开的。
我妈坚定地选择带我走,究其原因是肖挚言太乖太纯良,而我天生叛逆有莽劲。
所以我顺利成了我妈夺回外公科研成果的一枚棋子。
实践证明,我妈并没有选错人。
我天性反骨,冷血,骨子里带着杀戮性,为达目的不罢休。
她用自己遗憾的人生经验教会我道理,她说对待敌人不能心软,否则只有被对手蚕食的份。
我十八岁创办的齐氏就是为了惦念外公,过去的十年间,我曳兵之计,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一举弄垮孟氏医药。
我有条不紊地谋划着复仇大计,但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节奏。
在一次回校演讲的途中,辛悦主动找上我。
她送了一幅素描画给我。
我来了兴致,觉得这个女人搭讪的方式非同一般。
以往,那些个妖艳贱货不都是在我面前扮演摔倒戏码又或者袒胸露背赤裸裸勾引我。
辛悦和她们不一样,但又好像一样。
她很有分寸,从不主动打电话叨扰我,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迷恋和痴情,但又让我觉得有些空洞,好像不是真的在看我。
我给她卡她会兴高采烈地接,会在我侧脸印下感激的吻,我让她在家乖乖等我,她也会等,每次我半夜去找她,她都没提前入睡。
但我无意间发现我送她的包包衣服和首饰都如死物躺在衣柜里,连包装都没拆封,甚至,我给她的卡,她随意插在花瓶里。
刚好那段时间,孟世军察觉一丝苗头,暗地里和我较劲,为了与之抗衡,我与宁氏千金联姻。
我和宁薇薇即将结婚的消息传入辛悦耳朵里后,她终于表现出了一丝异常。
她开始破天荒地反抗我,逃离我,激怒我,她不愿当小三。
我以为这是女人一贯的上位逼宫手段。
但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她好像根本没爱过我。
她只是沉迷我这张脸。
我想起肖挚言,那个和她同在b市长大的我的同胞哥哥。
我调查她的过去,想要找出她是否和肖挚言有一丝半缕的关系。
可是我什么也查不到,有人故意抹去她在b市一切的异常档案。
我还是心生怀疑,因为她送我的那一张张画像就是不可辩驳的铁证。
她一定认识肖挚言。
肖挚言五年前死了,所以她找上我。
我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发狂,彻底失去理智,迫不及待想要立刻马上得到她,我绝不容许她心里想着别人。
不管她的心飞到哪里,她这个人必须只属于我。
那晚,她为了反抗我,咬破了舌尖,躲进浴室割了腕。
我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惶惶不安。
我怕失去她,我不能没有她。
因为太过害怕,我纵容她在我复仇结婚的节骨眼上飞去巴厘岛度假。
但当我查到她整个度假期间都和陈逸傑住同一家酒店,我再也压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
我不知道她当时怀了孕,那是她悄悄跑去国外做的试管,用我的精子,档案袋里父亲那一栏写的是肖挚言的名字。
我觉得她疯了,而我变得更疯。
孩子流掉后,她故意激我说那是陈逸傑的孩子,于是我安排了一个车祸弄残了陈逸傑。
自那之后的某一天,李局长找到我,将他有意藏起来的有关她的过往云烟全都告诉我。
我这才明白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一直居于下风,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替身罢了。
复仇的成功给不了我快感,我恍然大悟,好像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不能失去辛悦,不能……
即使知道她画的十平米的壁画里,某个人物面庞有肖挚言的影子,
即使知道她借我之手在壁画右侧画上肖挚言曾亲手送过她的百合花,
即使知道她想送领带的对象其实是肖挚言不是我,
即使知道她厌恶我,一心一意只想跟肖挚言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我,不能不管她,如果我不能变成肖挚言,她估计活不过明天。
“听你助理说公司收购案结束后,你一直没有去过公司,你打算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多久?”
我妈的话将我从回忆中强行拉回来。
我抬头,看着少女粉的房门合上,门上挂着的风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我脸上的温柔在辛悦回房后彻底收敛,冷淡地瞥了我妈一眼,“妈,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阿昱,你太令妈妈伤心了。”她对我咆哮道。
“叫我阿言。”我及时打断她。
我妈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和不安,像是彻底对我绝望。
她最后什么也没说,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开了我和辛悦的小公寓。
辛悦无意间提起,她想二十二岁之前结婚,于是我和她领了证。
以肖挚言的名义。
过了三个月,她有了身孕。
我们做的试管婴儿,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孕期五个月的时候,我陪她去了趟墓园。
她肚子已经出怀,行动不便,我代她在碑前种下六株百合。
代表她惦念的人已经逝去六年。
这是她刻入骨髓的习惯,每次来都会种上新鲜带根的百合花。
她被微风吹红了眼,哽咽地说:“爸爸,案子破了,李伯伯替您正了名,您从始至终都是我的盖世英雄。”
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默默侧过脸看向无字碑。
肖挚言,就算她忘记了过去,她也依然忘不掉来看你,你看吧,没有真实记忆的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所以,你该瞑目了,永远也不要再打扰她。
……
这天,我刚开完会,刚进办公室,看见她挺着大肚子坐在我的办公椅上,脸上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愠怒。
我走过去亲吻了她的额头:“是谁惹我老婆生气了?”
她冷哼一声,把一张画纸拍在我面前,恶狠狠地质问我:“这画里的女人是谁,你为什么把百合花和奶茶递她手上,你在笑,是不是觉得她漂亮养眼?你是不是思想出轨?”
我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笑着将她揽到怀中。
“让我看看,这是谁画的画,画里面的小美女又是谁?”
“谁画的,小美女又是谁?”她气呼呼地重复我的话。
我看着眼前略微泛黄有些年代感的画纸,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你在哪里找到的画?”
她翻了个白眼骄傲地说:“我以前的初中课本里夹着的,这上面就是你,肖挚言,你干脆坦白从宽吧。”
我沉吟着点头,“看来我那时候就已经对你有禽兽想法了。”
画中人是十几岁的她,作画技巧稍显稚嫩,大概也是十几岁的她自个儿画的。
只是我和她都不曾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一幕。
后来的某一天,我让医生用一些特殊手段恢复我脑海中那段被遗忘的记忆。
那时,我正在读高三,同班有个女生一路尾随我回家,将表达爱意的百合花和加了冰的烧仙草强硬地塞进我手中。
我明确回绝,几句话把人给说哭了,她伤心地跑了。
我拿着百合花和烧仙草正准备扔进街口的垃圾桶,刚一转头,就和一双清冷带笑的少女眼对视上。
她坐在栏杆上吃棒棒糖,耳朵上框着一个白色运动耳机,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校服裙。
“小哥哥,你也太狠了,哪有这么拒绝表白对象的。”
我忍不住笑道:“那你教我怎么拒绝。”
少女跳下栏杆,扯出嘴里的棒棒糖,走近一步踮起脚,耸着鼻子闻我手中的百合花,板着一张清丽的小脸严肃地教育我。
“至少要先说声抱歉。”
我觉得这不大的小丫头说话有意思,轻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百合花塞进她怀中。
“抱歉,小妹妹,花扔了可惜,不然转送给你。”
小丫头皱了皱眉头,抱着花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也行,反正去大姨家也不好空着手去,谢啦。”
她回头瞥了我一眼,戴着耳机往街对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货车从拐弯处疾驰而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我在事故发生的前一秒用力推开小丫头,然后我的后脑勺重重撞击在水泥地面上。
直到今日,被我头发遮住的右侧后脑上依然摸得到一个凸起瘢痕。
那是七年前。
而肖挚言和辛悦仅仅相识于五年前。
(全文完)
作者:暮色暮雨
出处:知乎
转载已经获得作者授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