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英国蓝光版封套
《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被视为英国历史上最佳喜剧之一,最佳学生经典片。曾在英国著名电影杂志《帝国》评选出的历史上最伟大的100部英国电影中,该片排名第十,足以见它的地位。《我与长指甲》在当年奥斯卡不被待见,也引起了部分英国影迷对该奖项的不满和批评。该片由英国导演布鲁斯·罗宾逊Bruce Robinson执导,讲述的是两个落魄潦倒的伦敦演员在20世纪60年代的最后数月间,为看到湖区Lake District的秀美风光而努力摆脱毒品、酗酒及堕落的故事。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拍摄现场,导演布鲁斯·罗宾逊Bruce Robinson(中)和两位主演理查德·E·格兰特Richard E. Grant(左)保罗·麦甘恩Paul McGann(右)
欢闹的场面、聪慧的台词、残酷的青春、大反差的风景——这一切都造就了《我与长指甲》中Cult的独特气质。可能这种拽拽的、悲凉的特质也是酷的一种。而且理查德·E·格兰特Richard E. Grant纯真、动人、自然的处女秀,令人留恋难忘。那些风景、生活习惯、穿着打扮都是英国生活中常见的内容。
其实该片中的“我”就是导演布鲁斯·罗宾逊。《我与长指甲》是他的自传电影。也许是为了衬托出长指甲(理查德·E·格兰特饰演)——维维安的华丽,“我”(保罗·麦甘恩Paul McGann饰演)变得如此平淡。长指甲的服装打扮让他可以来自资本主义社会的任何一个时代,可我却是一个典型的20世纪60年代人物:如果卷发还没有让你想起点什么,那么,在卷发底下配上一副圆框黑色墨镜却足以让人联想起伟大的约翰·列侬John Lennon(1940-1980)。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保罗·麦甘恩Paul McGann(左)理查德·E·格兰特Richard E. Grant(右)
如果说这不是一个刻意的玩笑的话,那么“我”将代表着英国社会和文学中另一系列的人物:他们的理性还能羁绊住非理性的马鞍。如果“我”就是约翰·列侬的话,那么,长指甲就是希德·巴瑞特Syd Barrett(1946-2006)。
《我与长指甲》太容易让人联想起王家卫的《春光乍泄》(1997)了。黎耀辉与何宝荣就是我与长指甲的翻版。他们之间的感情太容易让人想到同性之间的柏拉图之爱。一个照顾人,一个被照顾;被照顾的还要欺骗嘲笑他,于是,从溺爱到容忍再到最后的离去,没有人能够道尽其中的暧昧和无奈。可怜的是“我”,尽极仁义之后,也许观众最爱的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长指甲。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
作家兼导演布鲁斯·罗宾逊的这部半自传体电影记录了两个失业者相互依存的最后几天。“必须有某种方式离开这里,”当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1942-1970)的配乐响起,这对难兄难弟便踏上了前往英国乡村的倒霉旅行,可没想到这次旅行会比回到自己肮脏的卡姆登镇更加沮丧。一种悲伤的感觉——无法无天的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都很可怕,也不是很好笑。然而这却是一部大师级的情景喜剧,我们可以见证到布鲁斯·罗宾逊犀利的脚本,他的每一个场景都充满着智慧。《我与长指甲》是电影史上最伟大的悲喜剧电影。
曾经令导演布鲁斯·罗宾逊Bruce Robinson为之暗恋并抓狂的同学维维安
1964年,正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书的布鲁斯·罗宾逊导演遇到了他的新同学维维安。这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人人都说他长得像马龙·白兰度Marlon Brando(1924-2004),只待时日必成大器。他才华出众,表演不凡,笔头也够活络,不过,维维安的天才并不在此。维维安的天才在于他就是维维安,他用他的一生来演绎这个叫做维维安的人物。从1966年到1976年,毕业后的布鲁斯·罗宾逊天天写日记,页页上都是维维安的名字。维维安酗酒、维维安呕吐、维维安用酒来阻止污秽从口中再次倾巢而出。维维安终于把自己给喝死了,他说:“如果世上有上帝,为何屁股能翘得刚好被踢到?” 布鲁斯·罗宾逊回答道:“我不得不同意你。”维维安走了,日记悄然而止,布鲁斯·罗宾逊不无伤感地写道:如果天堂有酒吧的话,你肯定在那里。约翰·济慈John Keats也会在那里买醉。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
长指甲就是维维安,维维安就是世界上最为勇敢的杂种。在布鲁斯·罗宾逊的伤感记忆里,维维安长得并不像马龙·白兰度,他毫无马龙·白兰度的那种男子气概,他消瘦嶙峋,油光光的头发往后梳起,恐惧的眼睛望着这个变态的世界:“一千三百万的伦敦人应该醒悟过来,谋杀、抵抗、强奸!”他穿着小领白色衬衫、绿色丁芯绒裤、土黄色马甲小背心、丝绸围巾系在脖子上,寒冷多雨的伦敦让他不得不披上一件席身风衣。是的,他从来都不属于美国,不属于那个或是没有底蕴、或是过于幼稚的国度,他属于约翰·济慈和乔治·戈登·拜伦George Gordon Byron的国度,属于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的家乡,如果在当代,他则是引领潮流的都会美型男。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
是的,这就是长指甲。他是一个诗人,他是一个表演艺术家,但他的才华并不通过他所念念叨叨的威廉·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和约翰·济慈而显现,而是他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像19世纪的诗人那般依靠父母资助而苟且偷生,像18世纪诗人那般依靠贵族的怜悯而遁逃出世,像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笔下的阴谋者那般应变而动,用谎言和欺骗谋生,用酒精和毒品麻醉。不过,和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1912-2007)的《放大Blow-Up》(1966)不同,在布鲁斯·罗宾逊的镜头下,长指甲的放纵没有任何反抗和暴乱的指涉,没有任何存在主义的荒诞思考,长指甲甚至讨厌伟大革命作家玛克西姆·高尔基Maksim Gorky的《海燕》,那么,就让他成为他自己吧。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美国蓝光版封套
在成为导演之前,布鲁斯·罗宾逊就是一名演员,“我”在片中被蒙蒂叔叔(理查德·格雷弗斯Richard Griffiths饰演)勾搭的段落,很大程度上是源自布鲁斯·罗宾逊在出演1968版《罗密欧与朱丽叶Romeo and Juliet》时,被导演佛朗哥·泽菲雷里Franco Zeffirelli(1923-2019)勾搭的经历。
当生命在大雨滂沱中燃尽时,长指甲身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不需要任何意识形态的提升。《哈姆雷特Hamlet》(1948)中的经典词句脱口而出,不过可笑的是对着一群不解人意的动物。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
时至今日,《我与长指甲》早已是一部cult经典。但是,和众多的美国独立电影不同的是,如果你不对英国的文化和历史有足够的了解的话,那你就无法从这部在叙事上平淡无奇的电影中得到任何信息。我们也许早已对美国的毒品文化和摇滚文化捻熟于心,对于直截了当的脏字和俚语怦然心动,但我们却无法从伦敦腔的、修辞繁缛的英国独立电影中得到任何纵深的了解。
《我与长指甲》的主体情节从伦敦一直发展到著名的湖区,这本身就是对长指甲和“我”这两个人物的历史回溯。从长指甲回到约翰·济慈再回到华兹华斯,英国的历史向前推进了几百年,当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的子孙以激进的方式重返这个孕育他们的所在时,其中的隔阂、镇痛和历史交错轮回中的无奈与巧合便油然而生了。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
几代人过去了,也许他们仍然喝着同样的威士忌,但是,物是人非,诗人和大地早已疏离,而回到伦敦,毒品贩子从南美带来了最新最in的可卡因,于是,一个时代就这样过去了,正如影片在不断强调的那样:再过几天,一个年代就终结了,新的世纪即将到来。
在历史的落寞中,不仅有长指甲,还有他那个言必称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其实却是个异装癖同性恋的姨父,“我”抽身而出,不知所踪,在伦敦阴暗滂沱的阵雨中,历史化为一片灰朦。
在国内,这部《我与长指甲》,和它的那些同胞,譬如《两杆大烟枪Lock, Stock and Two Smoking Barrels》(1998)《光猪六壮士The Full Monty》(1997)《猜火车Trainspotting》(1996)相比较,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剧照
但在英国,它却被誉为是被转述台词最多的电影,这种奇怪的定位,就像《大话西游》(1995)在国内流行的巅峰状态一样。花絮里找来了一些《我与长指甲》的粉丝,他们每个人都说看过至少二三十遍,对其中某些人物的台词更是信手拈来。
有一点很奇妙的是,这些粉丝也同样都是年轻人,影片的副导演——一个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坦白的说,主创团队根本没有想到会在年轻人当中引发如此大规模的流行,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和《大话西游》如出一辙么?所谓流行的事物,本就是偶然大于必然的结果吧。
电影《我与长指甲Withnail and I》(1987)日本版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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