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倪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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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路过以为是花呢,走近了却还是叶。千万条枝密密的、细细的,远看就像缥缥缈缈的绿烟、微微浮动的翠云。
青葱翠绿、浓阴婆娑,郁郁葱葱;只不过枝头的那丛嫩叶微微带着点红颜色隐隐泛黄,混杂在这群芳争艳的时节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误判为那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了。
其实这叫杞柳,是属于杨柳科的多年生灌木。通常就是我所见的2-3米高,花先于叶开放,叶在花开后长,亦花亦叶,而后还会结果。杞柳普遍多生于北方山地河边的湿草地带,既喜光照又喜肥水而且还要沙壤土才能生长得好,成活倒是方便,扦插即可。
山东、河北和东北地区是把它作为防风固沙、保持水土和保护河岸、沟坡、路坡的好树种广泛加以种植的。而且更有一个经济上的意义,就是7—8月月份可以收割枝条,剥皮、晒干、分级、成捆,贮藏起来,用以编制的筐啊篮啊簸箕等等款式新颖种类繁多的容器。但是,在我们的南方地域并不多见,尤其城里,还是文庙前的小广场绿植带,所以既感意外也觉新奇。
西晋重要的文学家孙楚在他著名的《登楼赋》中有这么几句:“杞柳绸缪,芙蓉吐芳,俯依青川,仰翳朱杨。”客观的描绘所见春暖花开的自然场景。
北宋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是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作过一首《乙未移舟出口》,其中写道:“衣食端须几,将老犹掣肘。安能诡随人,曲折作杞柳。”显然是诗言志的标准范儿:言物语志,借喻植物的生长特性尊尊教诲为人处世之道的准则了。
南宋大诗人陆游的代表作品之一《和陈鲁山十诗以孟夏草木长遶屋树扶疏为韵》中有:“言语日益工,风节顾弗竞。杞柳为桮棬,此岂真物性。病夫背俗驰,梁甫时一咏。奈何七尺躯,贵贱视赵孟。”
南宋著名的教育家、理学家陈普作诗《孟子·杞柳》:“梓漆椅桐质本奇,用而为器始皆宜。倘令杞柳非柔顺,未必杯卷可得为。”冷静、知性,言简意赅,富含哲理。
这两首诗都说到了中国文化历史上一个源远流长非常有名的典故,“杯卷”也作“杯圈”,通“桮棬”用,指木质的饮器,诸如杯啊盘啊的之类。中国古代比较讲究用词,《 记·曾子事父母》中卢辩有过详细的注释:“杯,盘盎盆盏之总名也。盖桮为总名,其未雕未饰时,名其质为棬,因而桮器之不雕不饰者,即通名为棬也。”
在中国古代经典当中,最妇孺皆知的应该数《三字经》了,既上通天文下达地理又仁诚敬孝人伦义理的,朗朗上口,浅显易懂,包罗万象。开篇即言:“人之初,性本善。”貌似引用的是孔孟之道中孟子的观点,因此人性本善的说法,在中国人的心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但其实这是宋朝以来被解释的观点,孟子的本意说的是“人性向善”,而非“人性本善”。研究传统文化专攻宗教哲学曾在央视《百家讲坛》主讲《孟子的智慧》的知名学者傅佩荣教授认为,人性向善才是正确的观点。被中国学术界尊之为“一代宗师”的中国最后一位士大夫钱穆也说:“人性本善是一种信仰。”既然是一种信仰,那就是宗教,而不是像哲学,可以大家研究讨论的。
真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古希腊和中国上古时代的大思想家都是一直在见仁见智的和人辩论中的愈辩愈明,千古流芳。
《孟子·告子上篇》有这样一节,原文让人如下: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桮棬。’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
告子是孟子的辨友,他借杞柳与桮棬作比喻,意思人性是自然之性,仁义是一种境界,人要有仁义,是学养是修为,是人为的追求。而孟子的意思是你用杞柳做桮棬的时候,是顺着它的自然本性呢还是拗着拧着逆着反着来,如果非得一定要靠伤害了自然本性才能去做到仁义,那么你这种说法其实就是蛊惑了天下人去戕害了仁义了。”
高人对话一般不在大是大非的非黑即白层面,比较微妙,比较细腻,极富涵养充满智慧。杞柳、竹子之类植物可以编成杯盘、筐子,还是因为它们本身具有柔韧的属性。
人能行仁义,是因为人性中有向善的因子。这也比较符合我一以贯之接受的教育理念: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因人而异、顺水推舟,趁风使舵,而不太喜欢横生枝节、节外生枝、倒行逆施、刻舟求剑、生搬硬套、一成不变。
走在路上我还想了一下,因为有了这个说起来还蛮深奥的话题,这棵长在过去供奉祭祀孔子之地、北宋名臣范仲淹于景祐二年创建的苏州文庙前面广场绿地的杞柳就显得很有意思了,特别的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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