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斯瓦尔巴群岛在挪威语中意为“冷岸”。这里是人类向北推进的最后一个定居地,也是探险家探索北极的门户。

朗伊尔城位于北纬78度,距离北极点仅1300公里,是施瓦尔巴群岛中最大的岛屿——斯匹次卑尔根的首府。城市坐落在冰川侵蚀的山谷中,以一位1906年到来的美国木材商人朗伊尔命名。

每年4月,阳光重回极地,皑皑的冰原慢慢变成另一副模样。冰雪消融后,灰蓝色的海面、广袤的苔原、漆黑的石滩露出,山脊间残留的冰川、没有植被覆盖的裸露山脉,构成了深邃而又奇异的远景。

每年大约10万游客会先后涌入这座常住居民只有1800人的小城。夏季北冰洋的海冰消融,大型邮轮载着从挪威一路北上的游客也会在这里停泊一天,和世界上所有富有盛名地方一样,这里也少不了中国旅游团的身影。

视觉震撼斯瓦尔巴群岛(探索北极的门户斯瓦尔巴群岛)(1)

夏天融化的冰川和石滩苔原

朗伊尔城内坐落着一所现代的大学和北极科研中心,仅有的两条主街上,超市、餐厅、酒吧、咖啡厅、图书馆、幼儿园应有尽有。环城市的群山间坐落着不同时代的煤矿开采者留下的矿口,早已废弃残破的输送矿石的缆车沿着山谷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离开城市无论是深入陆地还是沿海岸航行,荒野中散落着小小的孤绝的木屋,附近散落鲸鱼海豹的骸骨和腐烂的船只,那是猎人和探险者们留下的,在封冻的严冬给人有限的庇护。

如果你仅仅想来斯瓦尔巴体会北极与世隔绝,那么注定会失望。不可接近的阴暗荒凉边疆仅存在于远古神话和人们的想象中。野性和自然只是景色的一部分,这里到处都是不同时代留下的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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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湾里停泊的渔船

夏天太阳终日不落,苔原星星点点地盛开洁白的北极绒花。苔藓和地衣中,偶尔开出几朵艳丽的花朵,也有蘑菇和浆果隐藏其中。石滩上,白颊黑雁和北极燕鸥成群聚集,远看如同白色的积雪。海面,海鹦载低空集结飞翔,三趾鸥喜欢尾随过往的船只并尖声鸣叫。河岸悬崖上,会见到北极狐和驯鹿的身影,驯鹿低头不停进食,或是静静俯卧。北极狐已褪去了纯白的皮毛,换上了更接近石滩颜色的灰白色,好奇地向人类所在的地方张望。

在斯瓦尔巴群岛北极地区旅行,会有复杂的感受。北极无法自我表述,它通过人们留在这里的苦难与骄傲的历史表述自身。在这里,人类的雄心、渴望与抱负和风、苔原、石滩、孤独的动物一样,都是景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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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驯鹿

航海家、探险者、矿工与北极猎人

“这片土地神秘莫测,有时白天充裕得似乎没有尽头,有时尽是漫漫黑夜,几乎使人发疯。其严寒能使醋凝固,能冻裂包括石头的所有东西。这是一片地图上无标记、无人宣称主权的区域。自从挪威人涉足此地,不少欧洲人在此悲惨死去——他们死于冻疮引发的坏疽病,或死于北极熊肝脏的毒性,或缓缓地死于坏血病;或是轮船毁于坚冰,船冰面以上的残骸全被烧掉用以取暖,最终还是冻死于灰烬旁。”——巴里·洛佩茨《北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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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积雪的夏季,北极大地上,哈士奇拉着车奔跑

朗伊尔城除了国立的斯瓦尔巴博物馆以外,一街之隔,还有一栋小木屋中设有一座私人的北极探险博物馆。简陋逼仄的木屋中,以最原始的文字展板、照片、黑白电影的方式,展示了斯瓦尔巴历史上著名的北极探险,或成功或失败。还有与其相关的救援行动,以及捕鲸者、猎人和矿工艰辛的北极生活。

其中,极地探险史上伟大和具有传奇性的挪威探险家罗尔德·阿蒙森的故事最令人唏嘘。

阿蒙森是第一个到达南极点的人,也是第一个驾驶飞艇穿越北极到达阿拉斯加的人。此外,他还是第一个穿越西北航道的人。

西北航道以恐怖和悲惨闻名,曾困扰航海家300年之久。它指的是由格陵兰岛经加拿大北部北极群岛到阿拉斯加北岸的航道,这也是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最短的航道。航道在北极圈以北800公里。

历史上最有名的探险惨剧就是:1845年,约翰·弗兰克林爵士率领两艘改装过的先进英国海军军舰,满载134人和三年的给养,雄心勃勃地从伦敦启程开辟西北航道,却一去不返。在之后十年间,有40多次搜寻,零星发现的遗物遗址和信件拼凑出了悲惨的故事全貌:被困于迷宫般水道的人们弃船试图走出冰原求生,最终弹尽粮绝,吃掉了携带的狗,最后人人相食,全部罹难。

而阿蒙森成功地穿越西北航道,得益于他的谦逊低调的品性。1903年,他驾驶改装的仅有47吨重的鲱鱼捕捞船,率领一个精简的团队从斯瓦尔巴群岛出发。第一年,冬天和所有北极航海家一样被封冻于冰面,他和爱斯基摩人共同打猎,熬过了黑暗绝望冬天,直到春天北冰洋解冻再次启航。三年后,他到达了阿拉斯加。

阿蒙森并不像英国舰队那样携带大量给养企图在冰海上仍保持大陆的生活习惯,而是和当地人学习生存的智慧,最终与北极残酷的威严达成了和解。

1928年,阿蒙森与六名探险者从挪威特罗姆瑟起飞,前往斯瓦尔巴北部冰区营救曾经与其交恶的探险家诺贝尔和他驾驶的“意大利号”飞艇,从此消失,至今没人发现他的遗体。阿蒙森成为了北极大地上永恒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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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枪鱼冰川

大熊、极地漫游者和狗

在8月底北极盛夏的一天,我们在意大利向导乔瓦尼的带领下,经过9小时冰川徒步登上了1053米的诺登舍尔德峰。

乔瓦尼是北极探险博物馆创建者的弟弟,热爱极限滑雪和户外运动,每年夏天会到朗伊尔城做三个月导游,其他时间生活在米兰。在斯瓦尔巴群岛,任何人离开城市都必须配枪,游客必须在专业配枪向导的带领下进行探险和野外活动。

整个斯瓦尔巴群岛生活着约3000头北极熊。北极熊是陆地上最大的肉食动物,主要依靠冬天在冰面上捕食海豹生 存,而夏天是北极熊食物缺乏的季节,饥饿的熊会上岸和人类的活动范围产生交集。北极熊捕猎极为敏捷,最高时速可达60公里每小时,遭遇袭击没有武器的人类很难生还。在80年代一系列悲惨的北极熊袭击人类事件发生之后,1990年,斯瓦尔巴群岛正式立法,所有野外活动须有配枪者同行。

和我们一起登顶的还有一只叫巴鲁的白色格陵兰犬。北极居民的生活和探险和狗密不可分。个头稍小的混血哈士齐多用来拉雪橇。而更为高大,而以力量和耐力著称的格陵兰犬是猎人的好助手,它们可以负重十几公斤的给养和工具,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冬穿越冰原,狩猎北极熊和海豹。

巴鲁并不像在北极遇到的雪橇狗那么热情。它的眼神沉静坚定而又温柔,走在我们的身边更像一个智慧而忠诚的朋友。遇到危险的路段,它会在前面不远处走走停停,时刻回头关注着我们的情况。格陵兰犬侧腹和大腿位置十分敏感,抚摸那里的时候,巴鲁会慵懒放松的躺下,回报以信任而深情的凝视。长途跋涉的一天,巴鲁不需要进食和喝水,这无疑不会为徒步人们增添任何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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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鲁,在登顶诺登舍尔德峰的途中

北极的工作犬如果不工作,每天只吃一餐,只有工作的狗晚上回到狗舍会得到2公斤左右的肉食。工作量少的夏天,它们整月被铁链锁在狗舍里,狗舍位于离城市较远的山中,这样,叫声就不会打扰到城市里的人们。在太阳永远不会落下的几个月里,它们孤独的守望着遥远的峡湾,时而发出呜咽般的长啸,此起彼伏。

狗群像狼群一样,有自己的社会组织,通过呼啸沟通。如果有游客路过探望,它们都无比兴奋狂叫,扑向人们的怀里,渴求抚摸和陪伴,如果某只狗得到 了格外关心和注意,它们之间会嫉妒得互相撕咬。那种无法掩饰的对人类热烈的爱与忠诚,让我感到心碎。

北极工作犬驯化的历史有上千年了,有过伤害人类行为的狗都会被马上杀掉,经过世代筛选,首要的特点就是亲近人类。工作犬衰老后如果不被主人带回家照顾会被安乐死,显然主人无法照顾所有年迈的狗,而这些狗也无法回到大陆上生活,它们的皮毛完全不能承受北极以外的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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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巴鲁,夏天在零度户外大量运动后,喜欢趴在冰川上乘凉

北极的狗千年来守护着这里的人们,它们是矫健的奔跑者,孤独时的陪伴与安慰,狩猎时坚毅警觉的战士,也是陷入绝境后求生的食物。探险家总是带着大量狗上路,杀一些狗喂食另一些狗,是被默认的生存策略。

说到这里,我并不是想对极地长久以来人和动物的关系进行浅薄地批评,北极居民和探险家对狗的爱和联系也一样深沉,巴鲁小时后曾经因为顽皮跌下冰崖,乔瓦尼和家人冒了生命危险将它救了起来。这片土地有着它自己的伦理和意图,为一种更宏大而超然的意志所统治。

渴望,是北极历史的遗产

这里是理性与认知的边界之地,古希腊时代的北极偏南的土著人为北方是一片布满封冻群山的废弃之地,终日狂风四起,是万恶之源。在7世纪的神学作家眼里,北极是精神浩劫之地,反基督教者的老巢。

北极的历史充满错乱的梦魇意象,离奇的死亡、凶残的野兽、伤残和痛苦。在这里日夜季节、生态循环交替遵循着另一种尚未明晰但令人惊叹的规律。冬天浮冰在洋流作用下会时刻封闭冰间水道,产生冰牢每年都会令成千上万水下哺乳动物受困丧生。上百年来,人们对北极的过渡捕猎造成很多物种的灭绝,而也有一部分物种在几十年后又神奇的恢复了生机。 北极种群繁盛和灭绝规律很多至今仍是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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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滩上的北极狐

这里的生态多样性极其匮乏,因此极为脆弱,但生物们却呈现着令人不可思议的顽强。灯蛾毛虫每年都会被封冻,度过零下七十度的酷寒,用十四年时间破茧成蝶。而一粒北极植物的种子会在土壤中等候三十到四十年发芽。

在北极,动物们不乏野性、而又敢于献身的生活令人难忘。人类对物质财富、精神或情感陶醉状态以及名誉地位的向往,超越庸常的渴望尤为高贵。

而今天,我们将如何对待这里的一切,将北极的土地、生物作为可以占有和支配的资源,或是以谦卑地与其对话,聆听来自大地深厚而辽远的洞见?我们像所有北极旅行者一样,面对着恢宏壮丽同时极富隐喻景色时,会常常陷入沉思。

爬到顶峰附近,我们的向导乔瓦尼给我们看了他藏着滑雪板的地方。平时他会徒步上山,然后顺着山脊间的冰川滑雪下山。冰川下的暗河传出清脆的流水声。

回到大陆后,我会时常想念他憨厚带有一点羞涩的笑容。想象他在令人窒息的壮丽群山间滑翔,轻盈优美的避开了冰川边缘随处可见深不见底的冰洞,像海面上鸟儿和鱼群的飞翔腾跃一般,坚决而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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