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和朋友聊“童年”。他说:“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说:“你这句话很经典,很精辟。”他说,不是他说的。我说,我把这句话改一改,可能更准确。他问,怎么改。我说:“有些人的童年可以抚藉一生,有些人需要用一生治愈童年。”他问,我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我说,当然属于后者。

今天清晨晨练时,戴着耳机听王鼎钧先生的《开放的人生》。可是,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晚上和朋友聊天的内容,又觉得我不全属于后者。童年的生活,特别是童年的遭遇,对任何人都是铭心刻骨,对人生的影响也是至为久远,这是毋庸置疑的。这种潜藏于生命深处的生命印迹又是如何影响我们的一生,每个人的理解可能又是不同的。我不否认,童年对我的影响既深刻,又久远。但是,如果要总结概括这种影响又是不容易的。总体来讲,我认为,我的前半生一直在治愈我的童年,而我的童年反过来又在抚慰我的后半生。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人们自我评价自己的人生常离不开“痛苦”和“幸福”四个字。而对痛苦的来源,人们又多把它归结为外部因素。诚如福克纳所言:“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们的痛苦都是由自己造成的,我们都认为是这个世界亏欠了我们,使我们没有能得到幸福;在我们得不到幸福时,我们就把责任怪在最靠近我们的那个人身上。”我们在检讨我们的痛苦时,就需要寻找一个“敌人”。我们满世界寻找,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于是,童年便成为了痛苦的垫背,即痛苦的“敌人”。

其实,童年真是莫大的冤枉,它完全是“躺枪”,被“误中”。不论是“躺枪”,还是“误中”,归根结底也还是有缘由的。进一步的解构,最终又归因于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文化又是怎样的一种文化呢?余秋雨先生在《人生苦旅》中云:“人生滋味,毕竟比血火智谋醇厚得多,也真切得多了。我们的文化不鼓励人们思考真正的大问题,而是吸引人们关注一大堆实利琐事。上学、考试、就业、升迁、赚钱、结婚、贷款、抵押、买车、买房、装修……层层叠叠,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而且总是企图按照世俗的标准活得像样一些,大家似乎已经很不习惯在这样的思维惯性中后退一步,审视一下自己,问:难道这就是我一生所需要的一切?”

是的,我们的文化教我们更多关注的是外物,或者换个说法,我们的文化让我们活在外物之中。即便是一贯被视为正统的儒家文化,教我们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落脚点乃在事功之上,是外物。我们还必须正视中华传统文化对人生追求的明确定义,即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有人说,这三不朽给了炎黄子孙以生命前进的动力,给了民族以自强不息的底气,乃是中华文化与民族精神之精髓和瑰宝。在我看来,“三不朽”仍为外物。中华传统文化对人生意义的定义永远停留在功名上,始终缺少对个体价值的认同,如个体的自由、个体人性的张扬,把个体的人淹没在群体的汪洋大海之中。这么说,并非否定群体的价值。我想说的是,不能置个体于不顾,片面地强调群体,价值取向一边倒向事功。

如果事功成为评价一切人生的唯一标准,人们的胃口就会变得麻木又单一。正如林语堂在《人类是唯一在工作的动物》一文开门见山所提出的:“人生的盛宴已经摆在我们的面前,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的胃口怎样。问题是胃口而不是盛宴。”我认为胃口和盛宴都是问题,因为,不解决何为人生的“盛宴”,便谈不上“胃口”。

如果人生的“盛宴”和“胃口”解决了,我们和童年的遭遇就得到了和解,治愈便成为非必要。否则,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都有罪。

如果我们足够强大,人们关注什么,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本身,外面的世界又怎么能左右我们的内心呢?当然,前提是我们的文化得解决人生的“盛宴”和“胃口”。

如此这般,对于人人皆有的童年,便不再那么重要了。童年仅仅只是出发。

童年怎么理解(童年的意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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