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佛兰德斯,即古代尼德兰地区的画家凡·艾克兄弟,以及稍后的勃鲁盖尔父子我都有了解,但在阅读过程中,我几乎没有见到介绍博斯的文字,那本介绍尼德兰画家的《油画的诞生》中也没有提及博斯,更遑论他的画作。靳超深谙西方绘画史,有很高的鉴赏水准,他说博斯应该算是神秘主义的鼻祖,他的画很怪诞,也很有现代感。靳超的建议激发了我的兴趣,于是我马上去查找博斯的资料,的确,真正的艺术家总会有人记得啊!
博斯的全名是希罗尼穆斯·博斯(约1450—1516),家乡在斯海尔托亨博斯城(今荷兰南部)。他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生活的时代在凡·艾克兄弟和老勃鲁盖尔之间。博斯留下来的作品不多,主要有《愚人船》《愚蠢的颂赞》《嘲弄基督》《圣安东尼的诱惑》《人间乐园》等。
《愚人船》
看了博斯的画作,突然明白靳超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风格奇特怪异的画家了,人骑着鱼在天上飞、船在天空中飘、空中倒置的水罐、地球仪边缘的倒立者等这些构思,都意味着在他的艺术世界里没有“地心引力”这一说。博斯的画中充斥着各种不可思议之人和物,比如三头怪鸟、穿铠甲的狗、鱼身人、躲在果实中的人、坐在红嘴鸟上的沉思者、船上长出的树、花蕊中的小人、地狱里挂在钥匙孔里的人、竖琴弦穿过的人体、穿着主教长袍服的长舌怪物等。博斯的画中还有那些随意放大的局部,比如巨型耳朵和啤酒桶大的草莓;还有各种机械装置,比如立体水晶柱和积木似的神塔等。总之,博斯的画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想象力之瑰丽实在让人惊叹!他那种异想天开的描绘世界的方式自由不羁,那些现实与想象、真实与幻觉、人形和兽头的嫁接,使得博斯完全像一个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家。事实上,他也确实被称为现代艺术的鼻祖!如果现在的艺术家画出这样的画,可能并不会让人吃惊,可他是生活在5个世纪前的艺术家,中世纪的漫长黑夜里,充斥着连绵不绝的宗教斗争和城邦战争,而博斯生活的时代,中世纪的黑暗气氛还笼罩着大地,绝大多数艺术家还在噩梦中迷糊着,不敢偭规越矩,博斯无疑是一个旧世界的反叛者!好像一个长时间高压的弹簧突然松开了,艺术之花也就猛烈地绽放出来!
《嘲弄基督》
在传统宗教题材的绘画里,神职人员是高大的形象,人们已经看惯了那种凛然无畏的表情和神态,也熟悉了人物表现出的牺牲精神,说到底是突出神性的一面。艺术家不敢去表现“月亮的另一面”,因为那样的话,会被扣上“亵渎”和“不敬”的帽子,但博斯却想告诉你他的忧虑。《愚人船》中的教士和修女纵情享用着水果美酒,不理会孤舟将会驶向何方,其余人物也都痴态尽显、各自作乐;《嘲弄基督》中那群龇牙咧嘴、鹰爪红鼻、色厉内荏的看客,是直接讽刺了一些教徒和教会的虚伪。博斯用近乎怪诞、梦魇般变形的形式,如《人间乐园》中套在玻璃球里、倒立在水池里或夹在大蚌中带有强烈性暗示的男男女女,如漫画式的老鼠、猴子、妖魔鬼怪甚至半人半兽(《圣安东尼的诱惑》《干草车》)等,他借助拟人化、暗喻和象征手法,展现了一个想象和真实杂糅的世界,从而完成他对旧世界的猛然一击!
《干草车》
这些创新得益于博斯所处的时代环境,当时的尼德兰是一个商贸中心,特殊的地理背景使得各种文化思潮纷纷涌入。博斯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但他对世俗社会的到来,也并不是一味地唱赞歌,他让凡人登堂入室,不回避他们行为中的自私、平庸、猥琐,博斯用他的画笔传递出自己的担忧,我们即将迎来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市民社会的逐利特性得到呈现,但这也有可能迎来一个更庸俗的时代。人取代了神,但也消解了崇高。个体生命被淹没在群体活动中,不再绝对地处于主体位置。《人间乐园》里的人物、动物、花草树木、河流和不知名的物体布满了整个画面,博斯普遍缩小了画作里面的人物比例,个体渺小且面目模糊,人物被安排得非常密集,让观者感觉到这是一个浮华的世界,又是一个拥挤不堪、相互争斗的世界。博斯对人性、对社会的观察,现在看来丝毫不过时,人类何曾离开过虚妄世界!
博斯的画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
《人间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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