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票房仅35万,上映58天后,单日剧增1400万,豆瓣评分从7.4飙升至8.5,平淡叙事却成“催泪瓦斯”。
而就在9月7日票房更是破亿,不用细想大家都能猜到,这部电影就是《隐入尘烟》。
早在上映前,编辑部就提出过一次这个选题,不过被pass了。
原因是太苦了,确时悲苦,以至于在首映数天后,网络出现了一片叫骂:
“这是为了拿奖,刻意营造苦难,迎合国外观众的影片,现实的农村哪有这样”
一顶“歪曲事实,丑化国人”的帽子盖了上来,
直到这部电影慢慢从一、二线流入三、四线城市。无数个“奇迹”正在诞生。
剧情看没看过的,多少都有点耳熟能详。
影片聚焦于一对西北农村夫妇,两个人都被各自家庭抛弃,遭受邻里的嫌弃。
整个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两个人被迫组成家庭,从陌生到相会救赎,相互奔赴。
男的叫马有铁,女的叫曹贵英。
马有铁被亲哥使唤,替亲侄儿搬家,不讲辛苦,反倒因为晚到被训斥。
全村施以道德绑架,为讨要工钱,给村首富献血,却得不来一个“好”字。
而一次又一次地被吸血、压榨,马有铁却从未去反抗。
曹贵英则更多的是无奈,身患隐疾的她无奈于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
只能靠寄生于他人。全村的人都当她是“瘟神”,不愿靠近分毫。
两个不幸的人受命运蹉跎,走到一起,相似的经历,使他们共情于彼此,相互扶持、救赎。
种麦子、建房子,等到了秋收,等到了母鸡下蛋,等到了房子建成......
在一切向好的时候,一次意外落水,打破了一切。
贵英的离去,马有铁的盼头也没了。
在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同根生,同根死。
和地里的谷物麦子一样,播撒、生长、收割,最后归于尘土,隐入尘烟。
四季耕耘的土地,成了最直白的隐喻。
“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
对啄它的麻雀儿,麦子它能说个啥?
对磨,麦子它能说个啥?
被当成种子,麦子又能说个啥?”
共鸣和共情愈发的浓烈,网友不停地二刷、三刷、四刷。
在上线视频平台后,依旧可以单日激增1000万的上座率。
直呼:后劲太大了!
影片的拍摄地是李睿珺导演的家乡——甘肃张掖花墙子村。
男主演是导演的小姨夫,运粮的老板是导演的哥哥,
饰演村长和贵英嫂子的分别是导演的父亲、母亲,群演也都是村里村民;
担任整部电影的制片是导演的妻子,堪称是“全家总动员”了。
而影片中唯一的职业演员,是看完电影可能都认不出来的海清。
穷剧组,是大多数文艺片导演的真实写照。
可对于影片质量的把握,也从不会碍于资金,退而求其次,或是迎合主流市场。
“有钱有有钱的拍法,穷有穷的拍法”
对于李睿珺来说,人为地将戏剧冲突降到最低,不用分切镜头、不用正反打......
只要观众能够接受,他愿意去尝试一些反好莱坞的叙事方式,
电影也不应该只有几种语言形式。
李睿珺导演在拍摄《隐入尘烟》时,
他认为他最多的是时间,那就用更多的时间,去打磨一部电影。
“用一年的时间写剧本,用一年的时间拍,再用一年的时间去制作。”
又隔了三年半才上映,长周期的作品无法保证时效,便只能从心。
在时间催化下,所有的道具、布景最后都以最真实的方式还原。
一年四季,从播种到收割,是同一片种子、同一片地;
开头的鸡蛋,孵化的10只鸡仔,到后面成为大公鸡母鸡,都是同一拨鸡。
电影中,老四和贵英的房子,也是导演花了3个月的时间,生土建造。
每天去拉泥和土,倒在方木盒模具中,晒干,排列起来。
被规则矩阵的砖块,一月、数月,一圈、数圈;最后筑梁、成房。
影片中呈现出层次不断叠进的画面,使得情绪逐渐高涨,
强烈的冲击感既真实又不真实,却充满者未来的曙光。
这样一部“穷哈哈”的影片成了今年现象级的作品。
“土地”的情感化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割裂的。
以至于在紧凑的预算里,依旧汇聚了各领域的佼佼者。
海报的设计,无一不是惊艳四座!
其中两版更是由海报设计大咖黄海为其操刀。
利用黑白版画的强烈对比,丰富了画面的递进关系,营造出空间氛围。
放大燕子、小麦物与景特写,缩小主体人物,以此达到隐入尘烟之意。
另一版开头所使用的“守望沙丘”则是与朴素黑白正好相反,使用了高饱和色彩。
依旧以强视觉对比,简单几何线条中夹杂颗粒质感;高彩的基调下,将人物处理成了黑白。
导演自己也参与到了海报设计之中,自己的作品,也更知道如何将个人的观念传递给大众。
大范围的留白,将我们的关注点拉到视觉中心。
水墨描绘出托举着主角的手,细看拇指,又如同一只燕子。
海报颠倒过来,又成了一只驴,
“驴”也更像是对男主人生的隐喻。
作为院线展演海报来说,要更为直接。
特写的人物,脸部细节、皮肤的质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黄海,还有知名摄影指导王维华,
长时间的合作使他们一拍即合。
给出了令人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电影片段。
王维华希望影像能够给人内敛、隽永、有回味的感受。
写实与写意中,寻找平衡,使古典的仪式感、融入生活里的日常感。
“在四季劳作中,拍出朴素的诗意。”
于是映入眼帘,是一幅幅古典质感的画面,耐人寻味。
王维华通过一幅幅名画的解构,做出对《隐入尘烟》的诠释。
安德鲁怀斯的画面所传递出的,人物的孤独感和挣扎的力量感。
弗朗索瓦米勒勾勒出人和土地间的关系,描摹出人物的凝视以及散发的悲悯。
乔治·德·拉·图尔的光影表现是对于影片人物关系最好的呈现。
两个卑微的人,仅存在他们之间的那一点温暖。强明暗对比的突出,动人心魄,简洁有力。
大到四季画面呈现出的色调,小到海清的蓝色头巾,
都是在反复斟酌下选择的,所有的意图在画面呈现中,做到和谐自然。
伊朗作曲家裴曼的配乐也亦是如此。
他将《隐入尘烟》称为“诗电影”,认为是他看过的最浪漫的电影之一。
网络上也广泛流传的那句影评:“全片不说爱,却爱到了极致。”
影片的苦,是在普世价值观下,始终保持善良的老实人,却没有“善终”的苦。
是在每一次迎来希望的种子,却被突然掐苗,戛然而止的错愕。
而这所有的感受,来源于却是主体对客体的诉怜,真实存在的皆是失语的他者。
所以我们会怀疑,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就好比,电影中老四和贵英用快递纸箱制作孵化小鸡的温室,
有网友认为:“90年代的纸箱上怎么会印有18开头的手机号,这是不是穿帮?”
大多数人总是在奋力追赶浪潮,成为所谓的在做正确事的人。
所有的社会信号、媒介传输,也都是在迎合时代的方向上,
“小镇做题家”、“社畜”、“鸡娃父母”......无一不是时代浪潮下的产物。
背离方向的人,在时代的语境中,只存在于人口普查数字上的14亿分之一。
当然“老四”也可能是我们每一个人。
过多美化的互媒“云”生活、精准的大数据导流,侵入每一个个体世界,
我们想当然的以为这就是生活的本质,我们不断地向之靠近却总是无法企及。
以至于我们在极强的撕裂感中拉扯,倦怠,躺平。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活在语境下的“失语者”,且不自知。
这就能说得清,“老四”在我们认为的受害者身份下,依旧不拒绝,不索要。
顺应和妥协,才是绝大多数人的基底。
拍了15年,赔了15年,李睿珺终于等来了他的票房神话。
电影长期以来,一直呈现出的是对大人物的歌颂,对普世现象的描摹。
几十年前,我们还能看见《黄土地》、《秋菊打官司》,
而如今城镇化进程的加速发展,聚焦点逐渐转移现代社会。
5亿农民被边缘化在土地,消失在我们视野。
再被提及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如此善良、隐忍的人,没有因为“隐疾”而嫌弃,为何会为几颗麦子吼骂妻子?
这是从不将麦子视为赖以生存唯一方式的人,所不能体会的。
就像充斥在社交平台,人均百万年薪的虚假繁荣里,
我们不敢相信,中国依旧有5.5亿人口月收入不到1000块。
而这5亿人当中,有546万人没有任何收入。
“如果我们都不关注那些边边角角,那些角落就永远是暗的。
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某个角落的时候,那个角落才会被照亮。
长此以往,世界上就不会再有阴暗的角落了。”
——李睿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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