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阎罗阮小七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哥儿们,生活潦倒,境遇惨淡。再看他的外貌:“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眼。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墨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成”。这德性就透露出他性如烈火,率直豪爽。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法》中对他的评价是:“阮小七是上上人物,写得另是一样特色。一百零八人中,真要算做第一快人。心快口快,使人对人龌龊销尽”。
“吴学究说三阮撞筹”是最能让三阮出彩的地方,那我们就来看看他的精彩展示,看看他是怎样“心快口快”,率直豪爽的。陪吴用进小酒店,拣了一张红油桌凳后,阮小二便请吴用坐上座,吴用谦让,这时阮小七开口了:“哥哥只顾坐主位,请教授坐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也不管吴用是远道来的客人,是教授,不但自己先坐,还安排了主次席,难怪吴用马上接上一句:“七郎只是性快。”当问及吴用来此何意时,小五为不落吴用的面子,答应设法弄几条重五六斤的鱼。吴用坚持要大鱼,并以多给银两相诱,又是阮小七干脆摊牌:“教授,却没讨处,便是五哥许五六斤的,也不能够,须是等得几日才得。”真是快人快语,直来直去,毫无掩饰。吃了阮小二一顿,吴用觉得不好意思,想买些酒肉到小二家夜间同用,小二不肯,吴用坚持,最后又是小七发话了:“既是教授这般说时,且顺情吃了,却再理会。”真是可笑可爱,吴用再一次赞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
当然不光在酒桌上,阮小七“心快口快”得到初步展现,在尔后的“撞筹”中,这心快口快更得到充分表现。晚饭席上,吴用再次提到“买鱼”一事,追问为何打不到大鱼,阮小二是引而不发,叹气,表现了一言难尽,有苦无处诉又不愿诉,小五是欲吐不快,只有小七是不吐不快,道出了实际情况,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为什么打不到大鱼的原因。再谈到对梁山新添这伙强人的看法时,小二只介绍了梁山头领的情况及绝了衣饭的苦楚,未正面回答吴用的难题。小七则公开指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亮明了自己的观点,不但口直,而且大胆,并表示:“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勾得受用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说到这里,我们很清楚地看出了阮小七内心思想活动的脉络:由恨盗到恨官,再到慕盗。这条脉络,虽是吴用一步步诱发出来的,不如说是阮小七心中固有的,只不过没有适当的时机表露而已。在这酒桌上,他是酒逢知已千杯少,话正投机多又多。他虽是穷苦渔民,但人穷志不短,正如他们所说:“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为什么要受穷?为什么生活还不如强人?为什么要受官府的科差压榨?为什么不能像强人一样“学得他们过一日”?他不是逆来顺受的孬种,而是有一身本事,真有义气,是个好男子,更有造反的胆量,吴用正是看中他们这一点,又帮他们找出了个“识我们的,能带携我们的”晁盖来,阮小七自然会高兴得跳起来,喊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心愿,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这句话表明了他穷则思变的想法由来已去,也是他对穷困生活的控诉,又是他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是即将翻身的喜悦。“我们几时去?“已按纳不住,是性急人之“心快口快”。
如果说劫取生辰纲,只是为“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图个一世快活”的话。生辰纲事发,上梁山前后,阮小七的思想有了明显的变化。“恨官”的思想有了明显的发展,由过去单纯的恨,敢怒而不敢言,变成了公开的对抗。与前来追捕他们的官兵斗争中,是他唱出了“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给赵王君“。抓住何涛后,他指着何涛大骂,又割下何涛两只耳朵以示警告。这骂声也只有爽直性急、心直口快的阮小七说得出来,符合其性格,酣畅淋漓,大快人心,不但说出了对官府的痛恨,对王法的蔑视,同时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强烈的反抗精神。
爽直性急的性格特征,不但表现在对敌斗争中,同时也常常反映在对战友一片深情之中。比如关胜议取梁山泊时,张横建功心切,不听劝阻,只带了一二百水军,漏夜偷袭关胜营房,不幸被关胜擒拿。张顺得到消息后,忙到宋江处报信,宋江未开言,倒是阮小七“叫将起来”,性急;责怪张顺“你是他嫡亲兄弟,却怎得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怎见宋公明哥哥?”情急;“我弟兄三人,自去救他”,火急。于是亲自前去救张横,结果又寡不敌众,自己也被关胜所获,但他不后悔,实现了他所说的“我们兄弟们同死同生,吉凶相救”的誓言。去救张横,他也知道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这一片深情不言而喻了。
这爽直的性格,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之中。比如打进方腊老巢帮源洞时,阮小七搜出一箱,却是方腊伪造的天平冠,衮龙袍,碧玉带、白玉圭,无忧履。阮小七看见上面都是珍珠异宝,龙凤锦文,出于好奇,好玩、心想“这是方腊穿的,我便着一着也不打紧”。于是将这些穿着都套在身上,跳上马,手执鞭,跑出宫前耍耍,惹得众人大笑不已,这完全是胜利时的喜悦,得意忘形,爽里,又带有几份天真。不过这个举动却闯下大祸。无论任何朝代、无论有意无意,这穿上龙袍带上皇冠,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过,都会受到严惩。果然,这事后来被奸臣童贯利用,说是“终久怀心造意”,“必致造反”。阮小七因此被夺去官诰,削职为民。一切战功像灰吹烟灭,但阮小七并不为此烦恼,反而心中也自欢喜,带着了老母,回还梁山泊石碣村,依旧打鱼为生。这喜从何来呢?喜在脱离了奸臣们的约束羁绊,喜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他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安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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