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姝辰
“正月十四是元宵,家家糟羹蛤蜊调。”浙江沿海的这座城,过节总是与众不同,中秋过八月十六,元宵过正月十四。元宵节全国人民都在吃汤圆,台州人民吃的是一碗绿油油的羹。
糟羹 图片来自台州市人民政府官网
一
这碗黏糊糊的糟羹为什么能让台州人念想一整年?
糟羹分咸和甜两种,咸糟羹味道鲜浓,甜糟羹味道清甜,各有所好。笔者尤爱绿色的咸糟羹,普通的小碗吃上3碗不成问题。
一碗咸糟羹里至少有10种食材,冬笋、香菇、蘑菇等山珍,还有干贝、虾干、蛏肉、牡蛎等海味,最重要的是一把绿色的芥菜,是任何绿叶菜都不能替代的爽口。猪肉的咸香、芥菜的清香和牡蛎的鲜美汇合在汤汁里,加之米粉的粘稠,喝完还有满足的饱腹感。
唐代诗人王建在《新嫁娘词》中写道:“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台州的新媳妇在新婚当年的正月十四便要做上一大锅甜糟羹,请亲朋好友来品尝,既分享甜蜜也展示手艺。甜羹里的食材改为了莲子、甜枣、桂圆、葡萄干、小汤圆、酒酿等,红枣的甜和葡萄干的酸是绝配,中和出了甜而不腻的口感。
糟羹又名发财羹,十四夜,孩子们拿着一口搪瓷牙罐挨家挨户“讨糟羹”讨个好兆头,谁家门口排得队长,寓意谁家来年财源广进。如今,不再有人用牙罐了,但敞开肚子吃上几家的热闹劲儿依旧不减。
糟羹的地道吃法也是门技术活儿,不用筷子不用勺子,手捧一碗羹,顺着碗沿转圈,几口下来,热腾腾的羹汤从肚子暖到了心里。
二
一碗糟羹,装的是人间百味,吃的是团团圆圆。
台州人走南闯北,在各个城市总能找到一家台州小吃,但没有一家店能做出家里糟羹的味道。也许,是因为看母亲做糟羹的过程也是羹里的一番滋味。
从下午开始,村头巷尾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笃笃笃”的切菜声。精肉、油豆腐、香干、花生米等配菜,都需要切成颗粒状并炒至半熟(先不炒芥菜叶)。
同时,在锅里烧一大锅水,待水煮沸后,撒入各种颗粒,同时倒入米浆(米粉和水调匀),再放入芥菜叶,继续搅拌,芥菜的绿就是糟羹的颜色。
搅拌就像和面一样,方向要统一,一直顺时针或逆时针,一圈一圈转出一锅粘稠的羹汤。根据各家的喜好,还可以在快出锅时加入蛏子、牡蛎,鲜到极致便是甜,绿色的鲜糟羹因为这一口鲜,也能品出甜味来。
这么一锅大杂烩煮出了美味,凝起了人心。
据说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在浙东抗敌时,留下了正月十四食糟羹的习俗。戚继光为了抗敌,扎营在台州三门的仙岩洞里,为了避免倭寇元宵节偷袭,他们决定提早一天过元宵。
当地农民拿出了所有的食物犒劳将士们,挨家挨户拼凑了芥菜、笋等蔬菜,但没有白米饭,只好把菜切碎倒进米粉煳里一起烧,就成了“糟羹”。这碗暖胃暖心的羹支持戚家军度过了难关,打赢了倭寇。为了纪念戚家军,台州便保留了十四夜吃糟羹的习俗。
关于正月十四的传说还有很多:孝子方国珍改节说、尉迟恭筑城说、“反清复明”更易节涵说、初一十五吃素说等。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台州正月十四闹元宵的习俗都传承了下来,像一条万里江河,不断因山势曲转,不断汇入支流,汇为汪汪巨浸。
三
你也许会奇怪,这道台州美食从吃到做,怎么都透着一股硬气,和印象中柔美的江南水乡不太一样?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一文中提到“台州式的硬气”,是对台州人诚恳的评价。
杜甫在《有怀台州郑十八司户(虔)》里说:“天台隔三江,风浪无晨暮。山鬼独一脚,蝮蛇长如树。”于中原而言,古时的台州是个蛮荒之地。台州沿海的独特地形给予了他刚强的性情,海滨之民,承载了历史的惊涛骇浪。
曾经的海让台州人饱受海盗、倭寇、台风的侵扰,而今的海却在台州人的硬核开发下成就了蓝色的海洋经济。台州建起了较为完善的临港产业体系,拥有21个产值超百亿元的产业集群、68个国家级产业基地,形成了汽车及其零部件、医药、数控机床等一批主导产业,成为支撑台州海洋经济发展的“定海神针”。
台州人民的肯干也有目共睹,在改革开放40多年浪潮中创下多个全国第一,全市拥有各类市场主体超70万户,民营企业占比高达99.57%,被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称为“中国经济最有希望的地区之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台州人爱吃的一碗糟羹里有山珍也有海味,山的硬气、海的澎湃造就了台州人敢闯敢拼、创造进取的精神。硬气的台州人与海抗争、与海相亲、人海和谐,谱写了一篇激荡千年的兴海史。
经济发展是全员一盘棋,没有旁观者,凝心聚力才能吹响“向海图强”的冲锋号。就像煮糟羹,每一颗食物都散发着独特的味道,最终融合出一碗香浓可口的元宵佳肴。
闹完元宵,过完年,大步向前,又是拼搏的一年,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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