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大侠“经典导读”之《庄子》

第04期(文字精读版)


庄子如何去逍遥游(庄子千古雄文逍遥游)(1)

庄子的千古雄文《逍遥游》,到底在讲什么?

从鲲鹏和小虫、小鸟的对比开始,庄子不断围绕大和小做文章,指向的无非是一个人的视野、气度、格局等等,我归结为两个字——心量

“逍遥游”,其实是一个不断打开心量的过程。

这个过程有一些关键节点,也就是说,“逍遥游”是有一条路线的

您想啊,庄子写下“逍遥游”,让我们和他一起逍遥一起游,怎会不告诉我们路线呢?

可能因为“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庄子不能明说罢了。

但是大鹏的飞行轨迹,告诉了我们真相。

接下来,跟着蝉大侠,我们一起走进《逍遥游》的奇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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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全文概览

《逍遥游》全文结构很简单,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从开头到“此小大之辩也”

除大鲲、大鹏和小虫、小鸟外,庄子还将朝生夕死的朝菌、春生夏死的蟪蛄,和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的冥灵,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进行对比,以不同物种在时空中呈现的明显差异,实际体现的,却是不同的人在心量上的天壤之别。

因这种天壤之别,所以彼此无法理解。

于是,小虫、小鸟会对大鹏发出灵魂一问:“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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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从“故夫知效一官”到尧帝的“窅然丧其天下焉”,由虚转实,写到具体的人。

这些人根据心量的大小,分成三类。

第一类是纯粹的红尘中人,第二类是道上的人,第三类是成道的人。

庄子笔下的红尘中人,已经算是世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了。

所谓“知效一官、行比一乡”,有点小功小名在身,这是小成就者。

“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这是中等成就者,如管仲就是。

最后一种大成就者,以尧为典范的人间圣王,极为稀少,历史上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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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第二类,道上的人,如宋荣子,他达到了荣辱得失不挂于怀的境界,这是心性上的成就。

然后是列子,在心性成就的基础上,他还解锁了一些人体潜能,可以御风飞行了。

这两位,属于道上小有成就的人。

再然后就是尧让帝王之位的许由。许由看上去平淡无奇,比不上宋荣子的洒脱,也没列子那般拉风,但道行的深浅不能从外表判断,许由在道上走得更远,但尚未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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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达到圆满境界的,是最后一类,以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为代表的至人、神人、圣人。

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即到达,至人即回归生命本源的人。

“至”是从体上说,“神”是从用上说,“圣”是从名上说,所以至人、神人、圣人,其实指同一种人——圆满的得道者,在《大宗师》一文里统称为“真人”

纯粹的红尘中人、道上的人、成道的人,这三类人,三种心量,界限分明。

庄子暗示,红尘里再成功,也不代表有道。

所以这一部分结尾,尧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窅然丧其天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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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第三部分,是庄子和惠子两个回合的斗嘴。

第一个回合,惠子说他种了个大葫芦,太大了,用不上,只好打碎了。

庄子就说,为什么不做成腰舟浮于江湖呢?他嘲笑惠子“拙于用大”,是长了颗“有蓬之心”

蓬是种植物,心狭窄而弯曲,庄子用以比喻有局限性的人心、假心,宋荣子、列子的“有所待心”,是不圆满的道心,而至人大而化之的“无所待心”,则代表天心、真心。

行文至此,庄子以“有蓬之心”四字画龙点睛,亮明了“心量”这个主题。

心量能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无心”,无心者,无处不在,这就是藐姑射神人“游于四海之外”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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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是宇宙生命的本源,也就是第二个回合里,庄子提到的“无何有之乡”,在关于庄子最高知见的那篇文章里,介绍得很详细了。

其实,我们的真心,始终安住在无何有之乡,从未离开过。只是因为我们不识真心,认假为真,所以把自己困在了有限的时空里,受苦受难,现在庄子带领我们回归本源,以逍遥游的方式。

接下来,到了今天的重点:独家披露“逍遥游”的那条必经路线。

“逍遥游”的必经路线?

这条路线我找了很久,有一次读《道德经》,突然有了灵感。

这才知道,《史记》说庄子文章是“明老子之术”,真实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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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是对道最为直观的描述: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讲到“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之后,说了这样九个字: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问题来了:老子的“大”,和庄子小大之辩的“大”,是不是同一个“大”?

在我看来,是同一个“大”,指向的都是我们的“心量”。

说到这里,可能有朋友会疑惑:

传统观点认为,“大、逝、远、反”,老子讲的是道体运化宇宙的过程,跟心量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们从究竟义上说,心物一元,内外无别,宇宙的一切和我们的心,是息息相关的,两千多年前的老、庄,通过实修,已经洞见了这个真相。

大、逝、远、反,这就是“逍遥游”必经的路线,何以见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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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开篇写“鲲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写大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明写鲲鹏体型之大,其实是暗喻修道者“心量”之大。

一个“大”字,是逍遥游的起点。

接着看大鹏,它“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像巨型直升机一样垂直升空,渐渐远离了大地。这就是一个“逝”字,暗喻所谓的“出离心”,即远离人间牵绊,向天道升华。

大鹏到达一定高度后,地面的一切混沌不清,只剩下生物相吹的微弱气息,那可能代表修道者内心残留的红尘消息。

所以,大鹏还不能停留,它还要远飞南冥。

古人把生死和天象关联,认为“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南冥,意味着“永生之地”

“去以六月息者”,这就是一个“远”字,寓意修道路上不断突破自我,直至最后的成道解脱,成为“至人”,即到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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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到“反”字,这个有点麻烦,大鹏到了南冥,返回了吗?没有下文!

其实我们只要读得细一些,就会发现,庄子确实多次提到“反”字。

比如“适莽苍者,三餐而反”,比如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而后反”,再比如肩吾对连叔说:“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

当然这些只是字面上的,我们再看“藐姑射神人”这段,庄子怎么描述的?说这位神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人间在四海之内,而这位神人已经到四海之外去了,走得多远啊,可是接下来呢?

“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意思是说,神人只要凝神不动,就可以使万物百病不生,世间五谷丰登。

可前面明明说了,神人是不食五谷的,“年谷熟”跟他有啥关系?

后边又说到神人何等的超凡脱俗,“是其尘垢粃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既然不肯以物为事,神人为何要管万物有没有毛病,费那神干啥呢?

显然,神人走得再远,终究还是要回到世间,利益众生!这就是“反”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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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列子,在《逍遥游》里御风而行,很酷很潇洒,但到了内七篇最后一篇《应帝王》里,当他真正明白了道的真谛之后,就不再出去瞎溜达了,在家好好给老婆做饭、喂猪,彻底回归了平凡,用庄子的话说叫“雕琢复朴”,这不也是“反”么?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应帝王》

《道德经》说“反者道之动”,修道,就是从有“反”于无、再从无“反”于有,在无有之间不偏不倚,“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到最后,出世即是入世,入世即是出世,这才是真人、真心、真境界。

总之,没有这个“反”,道不会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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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逝、远、反”,这应该是修道者共同的心路历程,而且在道上越久,体会越深。

逍遥游本来就是一个孤独的旅程。

当有一天,我们受够了这个渺小的、有局限性的“我”,发起求道之心。从那一刻起,我们真的要舍弃很多东西,然后发现自己越走越远,似乎逐渐远离了人间。

但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慢慢“反”回来,那种感觉,就像走了一个圆圈,终点也是起点。物是,人是,一切如是,唯一改变的只是我们的心。

我们的心量变大了,世界就跟着变大了。

心量越大,越接近真心,我们的烦恼、痛苦就越少。

直到最后,我们看一切事都平常,看一切人都完美,此时方知大道至简,所谓“神人”也并不神秘,他只是找回了本来就在那里的真心,并知道如何运用而已,而这,每个人都做得到!

以上我们明白了“逍遥游”的本质,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达到“逍遥游”的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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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达到“逍遥游”的境界?

其实,整部《庄子》,都在告诉我们怎样达到“逍遥游”的境界,而内七篇已经完整阐述了这个过程,我们陆续会提到。

《逍遥游》里只提了最关键的一点,简而言之,叫“证量”

也就是说,你在道上下了多少功夫,积累了多少能量?

正如庄子所言: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这里用粮食来比喻证量,证量不够,你是走不远的。

说是“逍遥游”,一开始其实并不逍遥,有一个不断积累证量的过程。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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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再看大鹏,如此庞大的身躯,想要飞起来多不容易!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大鹏可能需要无数次扇动翅膀,把风“抟”起来,才能“扶摇而上九万里”,先飞得高高的,这还只是第一步,然后它还要不停地扇动翅膀,才能飞远。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注意“夭阏”二字,“夭”是夭折,“阏”是瘀滞,一旦中途懈怠了,或是风不够了,大鹏就飞不动了,只能在高空扑腾,甚至直接掉下来,这种可能性是有的,想想也挺可怕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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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再往前,说到“鲲”。鲲,在古代其实指的是小鱼,但到了庄子笔下,一转而为庞然大物。

“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大船都承载不了,何况养育这么大的鲲呢?

从小鲲养成大鲲,这个过程,可以想见,也是极不容易的。

以前讲过《大宗师》里庄子的“九步入道法”,像鲲、鹏这样的,应该已经到了第七步的“玄冥”境界。

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於讴,於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大宗师》

所以说,“逍遥游”的起点是很高的,没一定的证量,你都没法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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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是养育大鲲的水、托起大鹏的风呢?就是“玄冥”前面下的那些苦功夫,孜孜不倦地读经典、访名师,多闻、多思、多修,总之一切助你成道的东西,都是你的好风好水。

文章最后,庄子和惠子斗嘴,说到惠子“拙于用大”的话题,讲了一个“不龟手之药”的寓言,可惜我们很少透彻理解。

说古代某个家族,拥有“不龟手之药”的秘方,冬天可以防止手脚冻裂,所以世世以漂洗丝絮为生。有天来了个外地人,提出用百金买他们的药方,这个家族开会研究,觉得很划算,就答应了。

这个人得到秘方,拿去献给了吴王。

说到这里,如果按一般鸡汤文的写法,吴王一高兴,赏赐下来千金乃至万金,让此人大赚了一笔,那就不过是商业眼光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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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故事的发展,是吴王派他带兵,大冬天的跑去跟越国人打水仗,打胜了之后论功行赏,裂土封地。此人摇身一变,成为一方诸侯。

看清楚了,要带兵打仗的啊,各位!

文章前边庄子还有意无意地提到,“越人断发文身”,是很彪悍的。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

不是说你有这个药方,就百分百能取胜,没那个好事。

打胜仗,实力、智慧、勇气、耐心缺一不可!

这告诉我们什么呢?

当我们选择了“逍遥游”,就要做好磨炼自己的准备,甚至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是用生命在试验,在冒险。但一旦到达,我们体验的那种自在、美好,将超越我们所有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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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我们简单聊了聊《逍遥游》,关键词是二量:心量和证量,还有一条隐藏的路线:大、逝、远、反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理解,仅供大家参考。

但是,这篇还留下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庄子说大论小,“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云云,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印象——“二元对立”,对吧?

所以,下一篇是《齐物论》。

我们会发现,小虫、小鸟,只是没有认清自己本来面目的大鹏罢了。

而就算是大鹏,在飞往南冥的途中,因为还有种种执着,也不得不负重前行。

只有归来时,才变得轻灵,轻灵得就像……像什么呢?像一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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