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1日,黑龙江省嫩江市联兴村的一间砖房里,66岁的韩月看着炕上满头是血、一动不动的丈夫,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五十年了,她终于解脱了,韩月打心底里的高兴。
她被这个男人家暴了50年,但如今他已经是炕上的一具死尸,再也不能说话骂她,再也不能动手打她了。
韩月望向手里的擀面杖,没想到这平时用来谋生的杖子,杀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她将作为凶器的擀面杖丢进了炕洞,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了血迹,再把男人身上带血的衣服脱下来一起扔掉。
韩月平静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事实上,她才刚刚经历了男人长达五个小时的谩骂和殴打。
第二天一早,她给小儿子打了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母亲所受过的罪,小儿子比谁都清楚,所以得知昨晚是母亲趁父亲熟睡,拎起擀面杖杀了父亲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走进屋子,只往炕上一动也不动的父亲瞅了一眼,就赶紧去看他的母亲了。
五十多年的家暴,韩月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年轻时的韩月照片上的韩月,圆脸,短发,笑容天真烂漫,露出一口白牙。
1958年的时候,韩月出生在了大庆市肇源县茂兴镇的一个村子里。
她们韩家一共有7个兄弟姐妹,而韩月是其中的老大。
韩月的父亲是生产队的队长,在这个岗位上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母亲则是本分的农民,平时在地里种些苞米和高粱。
在那样闭塞的小村庄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仍然非常浓厚,大家都不愿意供姑娘去上学读书。
所以韩月从小就没上过学,在别的小朋友背着书包往学校跑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在家帮母亲做饭以及照顾弟弟妹妹了。
但青年时期的韩月也极其爱美,即使家里条件并不太好。
别人不敢穿的黄色绸子,韩月敢穿,而且是偷偷拿了母亲的钱去买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韩月会把裤子叠好,压在枕头底下,这样第二天起来就会有一道笔直的印子。
“你瞧,多好看啊!”韩月总是喜欢让妹妹们来看,自己今天穿得有多漂亮。
那时韩月所住的村子很小,数来数去也就不过那么几号人,韩月很快就认识了一个隔壁生产队的男子。
男子名叫张建德,比韩月要年长个5岁,因为她妹妹和韩月关系很好,所以韩月经常去他家里玩。
这一来二去,韩月倒是和张建德也熟络了起来。
张家一共有八个孩子,张建德排老二,高高瘦瘦的,模样很是帅气,可惜有点罗圈腿。
他家也是农民,但这张建德有读书的机会不珍惜,读了三年就辍学了,而且还染上了赌博的毛病。
没过多久,韩月就和张建德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人开始如胶似漆地密切联络着。
眼看两人都快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韩月的父亲赶紧极力阻止自己的女儿。
这张建德家里又没几个钱,而且还爱赌博,不走正道,他不明白女儿到底图什么,便和韩月好好沟通。
但热恋中的韩月哪里听得进这些,她只相信她看到的,她觉得张建德和她就是真爱。
不管父亲怎么打她骂她,韩月都不听,她父亲是又生气又心疼,他怕自己女儿在往火坑里跳。
但韩月固执得很,再加上有一天张建德还来到韩家门口,拿了把镰刀说要杀要砍都行,这韩月他是一定要带走。
最后,韩月离开了家,和张建德私奔了,她父亲被气得几天都说不出话来。
韩月离开了家,以为跟着张建德就能获得所谓的幸福。
她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以为张建德是照亮她人生的一道光,却没有想到那是吞噬她生命的一场火。
和张建德开始共同的生活的时候,韩月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不幸的婚姻韩月和张建德去了离家500多公里的嫩江县联兴村。
那时候的韩月还不知道,张建德追求她的真实目的。
当年张建德在生产队认识了一个上海来的知青,并且和她恋爱了。
但是韩月的父亲却阻止了这位女知青,告诉了女知青张建德的各种坏习惯,让两人分手了。
所以张建德追求韩月,是为了报复韩月的父亲,不过等她知道这些早就为时已晚。
刚来联兴村的时候,韩月蹦蹦跳跳的,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就像个小孩一样。
当时她和张建德租了一个很小很破的出租房,什么家具也没有。
韩月也不嫌弃,就搬来几块砖垒起来,再放上个板子,就成一张床了。
她还买来几个碗,堆叠得整整齐齐,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1973年的时候,韩月在联兴村上了户口,第二年就生孩子了,取名为张尔蓉,那个时候韩月才16岁。
为了生活,她啥都得干,不光在生产队挣工分,还要卖冰棍补贴家用,日子过得很苦,买最便宜的挂面都舍不得放油。
1982年的时候,韩月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叫张尔辉。
但生完孩子第二天,张建德就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是韩月的妹妹韩梅来照顾的姐姐。
这时的韩月,开始做起了抡粉皮的工作,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靠着一根擀面杖,维持着家里的开销和孩子的学费,韩月一个人太苦了。
但回想起那段艰苦的岁月,两个孩子却觉得很幸福,因为有母亲的陪伴以及无条件的疼爱,他们总能苦中作乐。
而这一家子人不快乐的源头,则是韩月的丈夫,他们的父亲——张建德。
他好吃懒做,很少工作,当年的赌赢变本加厉,还不上赌债了就找韩月要,不准韩月动家里的一分一厘。
暴力的丈夫除了韩梅,韩家的其他人不知道韩月的苦,因为他们收到的电报都是张建德写的,他说韩月过得很幸福。
只有韩梅在看到姐姐身上的那些伤时,才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全是假话。
她看到姐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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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韩梅也嫁到了联兴村,并且亲眼目睹了姐姐被家暴的场景,看得她触目惊心。
韩月在别人家多留了会儿说了会儿话,张建德就冲进人家家里一把扯住韩月的头发,把她往外面拽,一路上又踢又打。
两个孩子也经常目睹母亲被殴打,有一次甚至被打到口吐白沫,屋里的东西被张建德砸得乱七八糟。
他们赶紧把母亲扶到炕上,一个去叫大夫,一个去打扫玻璃渣。
回忆起童年,韩月的两个孩子总是带着恐惧,因为多数时间都是伴随着父亲对母亲的殴打。
两个孩子没有办法,他们太小了,没有办法反抗。
他们和韩月好像都懂,只要大家都默不作声,那就能少挨点打。
所以,韩月不反抗,不闹腾,只是默默地自己流眼泪,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一直这么逆来顺受,忍受着丈夫的打骂。
也不是没想过离婚,但她回娘家给家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父亲却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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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月想和张建德离婚,张建德还威胁她,如果要离婚,他就把韩月爸妈都弄死。
她也想过逃跑,但没能成功,反而经受了更毒的打骂。
那些伤口不仅在她的身上,更是在她的心上。张建德在她的心上划了无数刀,让她早已绝望。
韩月试图喝农药自杀,张尔辉吓得赶紧找医生上门,费了老大劲最后还是救活了。
从那以后,韩月也不想着死了,她还得活下去,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她总在人前装坚强,热心给人帮忙,和村民在树下聊天,老远和人打招呼,那是她竭力维持的表象。
后来,两个儿子也结婚了,但张建德还是老管他们借钱,借不到,就拿韩月出气。
整个家里,因为张建德的存在,变得人心惶惶,沉默寡言。
可韩月能怎么办呢?她也试图求助。
未果的求援韩月也不是没想过寻求帮助。
她的小儿子张尔辉长大成人,见到自己父亲家暴母亲的时候,也曾反抗过,但是又怕父亲会变本加厉地打韩月。
他也曾一把把父亲按住,用他这些年骂母亲的话来骂他,可是也没能解决家暴的事。
大儿子张尔蓉则是在2019年的时候报过两次警。
第一次,警察过来劝了几句,就走了。第二次,警察直接没有来,还在电话里说他们不孝。
韩月说,这么多年来,每次报警都没能得到一点儿效果,所有的外部支持都没有一点用。
因为每次有人来到家里,张建德都会保证,再也不会动手打韩月。
可每一次的保证,都不过是他说说而已。
后来,屯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搬去县城住了,韩月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她能做的只有逃跑,但每一次都会被张建德追回来。
有一次,她半夜出走,在冰封的江上走了几里路,但还是被张建德骑着摩托给抓回去了。
她的年纪也越来越大,渐渐地,她跑不动了。
韩月说,自己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她告诉张尔蓉:“我的愿望就是你爸不打我,我卖点粉皮挣点钱,没事跳跳舞,等我孙子结婚了,我们俩也差不多了。”
她最后一次尝试逃跑,是在2019年的5月,因为张建德对她的控制变本加厉。
他不让韩月卖煤,不让她去找儿子,不许她去跳舞,砸了她抡粉皮的设备不许她去卖粉皮,也不让她和别的人说话。
终于,韩月逃了,她跑到隔壁村子,在一户没锁门的人家里躲一躲。
张尔蓉知道后,去接了母亲,看到母亲眼里全是血丝,一瘸一拐地走不动路,他很心疼。
他帮母亲转移了几次地方,因为怕被张建德找到。
每次去看望母亲,他都要开车绕很长的路,因为怕被父亲发现,还要把自己所有的通话记录都删除。
张建德满大街的找人,把韩月认识的所有人人都问了个遍,说等他找着非得把韩月给杀了。
但不知怎的,张建德还是确定了人在张尔蓉那里,他跑去要人,还威胁张尔蓉要把他店里所有的玻璃全部砸了。
甚至还威胁张尔蓉,不交人就杀了他。
最后张尔蓉还是妥协了,他忘不了母亲走的时候,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说她不想走。
韩月去哪里,张建德就跟去哪里。
他把窗户焊死,门上加了三道锁,就怕韩月走了。
韩月向认识的所有人求救,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绝望的自救事发前三天,韩月曾经给张尔辉说,张建德最近还是天天都在打骂自己,让她出去给他整点钱用。
事发前两天,韩月早上还给张尔蓉打电话,说她给娘家打电话,让人来接她,但是没有人来接。
那天张尔蓉还安慰韩月,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等他回来,一起商量这事咋整。
事发前一天,韩月又在早上给张尔蓉打电话,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月就惊恐地说张建德回来了,然后马上挂了。
那天下午,张尔蓉也给韩月打了电话,也是刚接通就挂了。
之后,张尔蓉再给韩月打电话,就再没人接听了。
或许那个时候,绝望的韩月就有了杀掉张建德的念头。
韩月说,那天张建德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提起了当年他赌博被判刑,韩月没有花钱把他保释出来,对她进行了长达5个小时的辱骂和殴打。
他让韩月去借钱,他赌博需要钱,不然就把她和儿子、儿媳、孙女,全部杀了。
所以,她才趁着张建德睡了,用擀面杖去捶他的头。
她给儿子说,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他,只是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以后她养着他,别再打她了。
韩月是村里夕阳红文艺队队长,经常去乡里组织活动
那天,韩月在儿子面前哭得很大声,她过去都是小声啜泣。
他们报了案,韩月选择去自首。
去派出所自首后,韩月对儿子张尔辉说:“我在监狱呆着也比在家强,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死也比在这强,我死了也别跟他合葬在一起。”
最终,司法鉴定下来,韩月是灾难性经历后的持久性人格改变,被判处了5年的有期徒刑。
她的儿子会等她出来。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打她骂她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文中人物为化名)
-完-
参考资料
中国新闻网:《困于家暴五十年 66岁老太恐惧下用擀面杖将丈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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