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青春一半芳华)(1)

楔子.

十七岁那年,我以总分650分的优异成绩考上了A大,高中时候从高一直接跳级到高三,念了两年书之后,跟着大我一届的师兄师姐一起高考,即使小他们一岁,我的成绩还是在学校里最好的。

那一年,我们高中招生的的时候,就在我们学校外面高高地挂上一条横幅:十七岁少年考上国内A大,获得全市一等奖学金五万元……

在学校的门口还放着我的一张海报,旁边还写着一大段关于我怎么刻苦学习的介绍,每个新生到学校报到的时候都会停留下来,看一眼,默默感叹,然后鼓起勇气,开始新的学习生涯!

其实,那些东西只不过学校编出来鼓励学生的措辞而已,我根本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我也不是天才,学习比一般人刻苦,所有的成绩都是用我自己的汗水换来的。

然而我这样的成绩并没有得到家里人多大的欣慰,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这么努力的原因,在离开家乡的那天,妈妈瞒着爸爸到火车站来送我,那时是下午三点多钟,未到黄昏,几缕青云从火车站的上空飘然而过,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心里五味杂全,既有惆怅,有对未来的大学生涯充满期待!

母亲泪眼婆娑地抬头看我一眼,高中两年,我的身高已经拔高到178,她问我:“是不是你们这类人都这么天赋异禀,可是又这么叛逆?”

我说:“不是,妈妈,你要相信我,只有你的儿子是这样而已!”

当火车开动的时候,我还见到妈妈在站台那里一个人哭了起来,她知道挽回不了我,爸爸也不可能在一时间接受这个事实,而落在夹缝里面的妈妈就更显得为难!

妈妈所说的“这类人”指的就是喜欢男生,在16岁的时候,我早就跟家里人出柜了,坦荡荡,毫无掩饰地将我心中的秘密告诉了爸爸妈妈,我还跟他们说:“爸妈,我要跳级,而且我要跟拾安哥哥上同一所大学!”

那时候老爸听了,直接蹬着脚,一脚把我从沙发上踹了下去,恨不得把我直接踹死,还一口骂道:“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我滚了两滚,最后疼痛地捂着腹部在地上吐了口沫子没喊疼,那年他是真踹,而且还半点情面也不留给我。

在16岁那年,我已经学会了忍气吞声,把家人对自己的误解和痛恨埋在肚子里,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张拾安。

(一半青春一半芳华)(2)

01.

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爸爸妈妈都是老实巴结的公务员,观念意识里压根就把我这种人当成了社会的毒瘤,人类的灾难,可是我依旧我行我素,张拾安大我两届,是我们市著名企业张氏集团的独子。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青春期的悸动,第一次做梦醒过来之后都想着与之亲吻拥抱的人,是张拾安。

认识张拾安的那天,我们学校举行了一场全校性的排球比赛,比赛还未到半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一场暴雨,我那天以为就此结束了,可是校方并没有,而将比赛的场地从室外的篮球场转战到体育馆。

体育场之内运动员打得热火朝天,观众们围在周围欢呼雀跃,啦啦队为球场上的每一名远动员加油,几分钟之后,又是一个完美的接球,一个男生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将对方投射过来的最后一球完美地抵了回去!

不到半秒!

“赢了!”

所有人的运动员冲了上去将那男生抱住,捧起,然后重重地网上一抛,然后再接重复来回这个动作,掩盖不住高三(1)班所有人的喜悦!

他就是张拾安。

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向体育馆的器材室,把手里收拾好的一筐子排球放好。

我对张拾安的印象不仅停留于此,其实,我知道,这场看似完胜的排球比赛,早就已经内定好了,我是我们班上的班长,在动员会的时候,老师有意无意地交代我们,如果这次我们有幸进入决赛的话,赢了谁——都不要赢高三(1)的队伍!

我不想质问班主任的决定,原因显而易见,我们学校体育馆的投建出资人就是张拾安他爸爸。

收拾好属于我的那份排球之后,我就拿着书本在二楼厕所里,蹲了下去,一页一页地看,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从小我家里就让我好好的书,将来考公务员,进政府机关工作!

或者说,我人生的前16年,就是活在这种潜移默化的激励之中。

渐渐地,不知道是排球赛太累了,还是厕所的味道太香了,我就在里面倦意渐起。

我瞧了一眼厕所窗子外面,还在刮风下雨,晃了会儿神,睡着了。

我记得,高一那年,我做梦都是在捧着书再看,后来喜欢上张拾安之后,情况只有更甚,没有更差。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哭,那会儿我以为有鬼,下意识地害怕起来,紧接着,窗外一道惊雷划破了天机,黄白交加的电光闪烁一下,照亮了整个厕所!

我更好怕。

这时候,我才发现,早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而且,学校的体育馆早已经闭馆了。

我摸了一下我的口袋,忘了带纸,我本想着干脆就撕开一页书来当手纸用就好了,或者直接用手指头擦干净然后到旁边的水龙头那里洗一洗。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又开始哭了起来,我确认是个人之后,我才慢慢地试探着他:“同学,你好......请问,有手纸吗?”

随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消停下来,冷不丁地扔过来了一包“薄荷飘香”(我们当地的名纸,据说是张氏集团自家公司的)

我打开纸包之后,上面的那些纸巾还用钢印印着“张拾安”三个字,厕所里的等昏暗昏暗的,橘黄色的灯光下面是一张洁白的面巾纸,周围飘香着厕所独有的味道和薄荷的混合味道。

张拾安家的产业,就连用的擦屁股的纸都是自家特制的。

我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对着旁边问道:“你是......张拾安?”

“嗯!”他回答道,带着哭腔。

在我印象中,张拾安是一个家境优越到无可挑剔之人,含着金汤匙长大,每天放放学上学都是有专车接送,在上了高中之后,他的盛名就一直在我的耳边缭绕不绝,当然,关于他家族的家族背景,我自然也略知一二。

“你哭了?为什么哭?”

后来,我就听得到了两声哽咽的声音,不像高中生的那种嘤声细语,而更像是一个成年人笑中带泪的哭泣。

“我爸爸很厉害,我妈妈是商界的女强人,我爸爸的公司是这座城市第一大资产的公司......”

他例数他们家所有的光辉业绩,这些我都知道,这座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有多厉害!

“可是......”张拾安顿了顿,“这些都只是他们的,我是张拾安,我的成绩......我的努力,谁看的得到......”

原来,张拾安不想活在他爸爸的阴影之下,那天,我是第一次了解到真实的张拾安,他并不是只是一个会依靠着父亲而活的人。

年轻的时候,大概每一个人都很容易感动。

那一天晚上,我跟张拾安没有离开体育馆,因为压根没人来开门。

于是,我跟他就在彭边的器材室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外面的狂风骤雨也早已经平息,就像我对张拾安的误解一样,风雨过后,我们相互依靠在器材室的软垫上。

他困了就睡下去,而我,拿着那本教科书当枕头,渐渐入夜之后,我也躺在了他身边。

我跟他就这样,并着呼吸,周围安静到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下半夜很冷,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枕着的那本书也早已经换成了他的手臂。

“冷吗?”他问我。

“有点儿!”

入秋时节的夜晚稍稍有点凉意,更何况是刚下完一场大雨过后。

渐渐地,他靠近一下,再靠近一下,太冷的时候,干脆就抱在一起,相互取暖,有那么一刻,我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前,心跳声震得我没法睡觉,我稍稍移开一点,他就拥得更紧!

第二天,当体育馆的工作人员来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俩这两条冻僵了的咸鱼。

果不其然,张拾安的爸爸因为一整晚都没看见自家的儿子回来,那一次发动了全校的师生在找他,另一方面,学校也发现我也不见了。

当找到我们俩的时候,当场还有几个老师和学生看着。

呵呵!

他们当然看不出来什么猫腻,在他们眼里,男生跟男生这种抱在一起的行为,只是纯洁的兄弟情!

我跟张少爷春宵一度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也是在那天,我跟张拾安这个名字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此后十余年,我的人生的悲伤与喜悦,从来没有离开过张拾安。

(一半青春一半芳华)(3)

02.

张拾安认识我的时候已经是高三,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在学校里的名气一夜水涨船高,就是因为我攀上了张家大少爷这个靠山,很多人表面上对我言笑逢春,背地里都不知道骂了我多少遍“傍大款”

和我不介意,反正在这个世界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多的去了,他们骂的越厉害,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羡慕我有的他们没有!”

这种怪癖心里,很多人都有,我也有,但这些都不重要,我有张拾安就行,我知道张拾安爱我就行。

后来,我跟张拾安在学校里就大大方方地在一起,手拉手,碰到同学和老师就马上撒开,然后等所有人走了之后,我又跟他牵着手,他看着我,脸上微红,那时还在冬天,我将两只手放在他的脸上,问他:“还热不热?”

张拾安霸道地跟我说“不!我很冷,你能抱抱我吗?”

最开心的就是圣诞节那天,这一天我正好是我的生日,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他驱车到我家,等我换好衣服到他那里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下看着表等着我,“你迟到了!”

“那你还愿意等我吗?”

“无论天涯海角,我多会等你!”

他说的这句话,我记住了一辈子,“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等你!”,那时,我默默地低下头,地上的雪已经盖过了地面,天白茫茫,地白皑皑,无忽然想起某部电影里面的一个场景,那女主角在世界末日来临的前一天,为对方实现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

陪你一同赴死。

如果这就是所谓天荒地老。

我愿与你一同度过世界末日。

那天,我跟他一起到城中心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末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在隔壁商圈的中心大楼聚餐,那是我们市里刚建起来的旋转餐厅,里面还没有多少人,几对情侣稀稀落落在那会餐,周围响起西洋乐。

高中时的那个下午,他的诚恳甚至让我觉得,错过了他,就错过了一生,渐渐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不大不小的钻石,代表永恒的爱情!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看着张拾安,然后用余光瞟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幸好没有人看向我们这边来,回过头又轻声地跟他说:“你作死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这种话,有什么事儿,不能改明儿再说!”

“不行!”他急促道:“明天,又或者下个月,明年,我就要上大学了,你还会等我吗?今天你生日,说什么也先把这事儿定下来了!”

“呐!”我大大落落地伸出手,表面镇定,其实我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

“两年之后,A大,你一定要来!”

“不!一年时间就够!一年!”

说好的一年就一年,我从来没有为我的诺言失言过,那天回去之后,我就跟爸爸说了我的决定,而且将我喜欢张拾安的事情一并告诉他!

我爸那一踹的痛楚,至今还深深地痛在我的身上。

“你们俩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一意孤行,爸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自己找死,以后也别回这个家半步!”

我妈就在旁边看着,邹巴巴地眼角浸湿了泪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夹在我们俩父子之间,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就一个劲儿地在那哭。

呵呵!那时候我就在想,等我扬眉吐气的那天,我会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大学我选了医学,那是我最喜欢的学科,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张拾安说我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很好看,他奶奶就是医生,童年时候,在张家,就数张拾安的奶奶对他好,将他一手带大,在张拾安的奶奶过世之后,他才遇到了我。

还跟我说:“你长得很像我奶奶!”

我听了脸上黑了一圈:“我有这么老吗?”

他笑着打哈哈,“才没有,你啊,是我这世上最值得挂念的人,无论何时!”

在高中的时候,别人管不了我们,上了大学之后,家里人就更加管不了我跟张拾安了,第一年我跟他还住在学校里,第二年我们就商量好在学校附近租一个公寓,他家有钱,还给张拾安配了一辆汽车。

我们住在一起的第一天晚上,我早早洗完澡在床上躺着看《柯南》,两只脚并拢,穿着浴袍,我跟他的房间是分开的,浴室的门是磨砂的,朦朦胧胧之中,我都能透过浴室的门,看见他身体上的肌肉线条。

我是学医的,什么男生的标准身材对我来说都是一具可以解剖的尸体,但是唯有张拾安能让我产生冲动。

洗完澡之后,一滴滴水滴在他发梢上低落。

爬上我的床。

把脸靠过来我前方,直视着我,我能看的出来,这是一种占有欲,他敞开浴袍,我脸已经红了半圈,周围都是洗发水的味道。

“你要干嘛?”

“你猜?”

这一猜

那一夜,他没回到自己的房间,此后我跟他活得就像夫妻一样,除了上学,我们就疯狂地黏在一起,出双入对,没有人发现,在学校里,别人只觉得我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医学系男生,而他是工商管理系的财主。

我用短短三年的大学时光,享尽了我一生的幸福日子。

所有事情在他大学毕业之后那一年发生了改变!

“你想跟张拾安在一起也行......”

“但他必须娶一个妻子......”

“他必须为张家添一个男丁......”

“你跟他的身份不能公开.......”

“你要是想跟他来往,所有的行程必须让我跟他爸爸知道......”

“你不能出现在公开场合......”

“你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你爸妈......”

“你所有的生活起居都必须被张家人知道......”女人喝了口咖啡,缓了一会儿,话语一转,又说道:“以免你把张家的事情泄露......”

“哦!还有......”

“阿姨!”我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包间里沉闷得就像蹲在监狱里。

女人上辈子都没有人敢藐视她,打断她的话,更何况是我这样抢走她儿子的人,冷眼看了看我,又气着喝了口咖啡,冲我喊了一句:“怎么啦?”

我强行扯开嘴巴上的笑容,皮笑肉不笑,从旁边的椅子上抽出一个包装的极美的礼物盒!

“阿姨,这是送你的礼物,一个包包,不成敬意!”

我把礼物推到她的前面,气已经消了一半。

这是张拾安的妈妈,也是我未来的“婆婆”

大学三年,她老早就知道了我跟张拾安的事情,也不打算阻止,呵呵,为什么知道。

张拾安早就告诉她了,而且还跟她妈妈约定,只要以后正常娶媳妇儿,就不管我们俩怎么闹!

原来,一直被卖了的是我!

亏我还把他当成一世情人。

03.

跟他妈妈在咖啡馆里见面之后,回到那个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家,墙上还挂着我跟他的合照,是上一年圣诞节的时候拍的,这几年来我还一直以为他家里人不知道。

短暂的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一边收拾着东西,张拾安就一边拽着我的手臂,解释给我听,“我也没办法,我生在张家,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儿子......”

我绕过他,又收了一件衣服到行李箱里面,他绕在我身边,继续说:“如果我那时候不答应我我妈妈的话,我们俩也许就不能在一起了......”

“池沐......”他叫了我一声,我没理他。

“池沐,你听我说一句!”

“够了,张拾安!”我转身破骂到,口水沫子都差点儿喷在他脸上,“放开我的手,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的男朋友,还有......这个戒指,还给你!”

我用力往中指上一拉,磕破了点皮,连皮带肉地扔回去给他。

我们就这样分了。

那天夜晚,我实在没地方可去,提起电话,打给了我一个同学,他叫许涵,是跟我一个医学系的男生,我们一个班的,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我跟他住在一起,但是平时的实验课都是我跟他一组的,大三的那年,他也搬出了学校,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我离开张拾安的第一天晚上,就住在许涵的家里,他就像看透了我所有的心情一样,问我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

我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涵:“你怎么知道?”

“嗯.....因为......“他嘟着嘴,眼神宠溺着看着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心里!”

那时,我就睡在他旁边,我们俩还是盖着同一张被子,他租的房子就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那一会儿,我都不知道有多感动,就像一头撞在冰山上之后,蓦然回首,那人还在灯火阑珊处。

渐渐地,他开始亲吻我的锁骨,把三年之间对我的爱,纵然放泄。

把灯一关,又是一个天明。

许涵长得没有张拾安那么锐气,在我们医学院的男生中,他是长得比较儒雅的一个人,戴着眼镜,脸贴近我的时候,他都显得害羞,我逗他一下,他就低着头,说他两句,他就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很多时候,都是他听我讲,我自己就细细地说我跟张拾安以前的故事。

他也不生气,就这么听我讲。

我跟他......在一起其实挺舒服的。

“从此以后,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池沐?”

我犹豫着

......

“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会等,而且,我可以现在就发誓,我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真的?”

“嗯!”

就这样,我跟许涵一起生活了两年,在这两年时间里,张拾安到我们学院常常来找过我,而每一次,许涵都会让我跟他两个人呆着,他说,他信任我,他也希望我跟张拾安好好谈谈。

两年时间里,张拾安求也求了,说了说了,可是时光不能逆流,我跟他,彻底是回不去了。

既然已经早有结婚的准备,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为了他才跳了级,上了现在这所医学院的吗!

我一点也不喜欢医学,更讨厌整天在实验室里对着那些又臭又凶的白老鼠,我喜欢画画,我本想着上一所艺术大学,爸妈希望我读工商管理,可是都辜负了我从前的所有。

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张拾安。

妈妈在这两年时间里,经常会打电话过来问我跟张拾安怎么样了。

我没敢说,我感觉我就像一个失败者。

所有的话,都被当初父亲言中了。

​04.

“嗯......姐姐,我知道了!”许涵点点头。

当时我就站在家门外面,门关着,里面的他跟那个女人的通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周围太安静了,甚至那细微到手机另一头的声音我都隐约之间能听到。

“弟弟!你跟他玩玩儿也就得了,别认真,当初让你接近他可不是让你跟他在一起的......”

“姐......”许涵顿了顿,“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了,怎么办?”

“怎么办?”手机另一头传来尖锐的女声,“你是家里的独子,你说怎么办?”

我轻轻一按门把手,开了,他也意料不到我今天会回来。

前一天我跟他说我要回老家一趟,走到半路才发现家里冰箱有些食材坏了,我怕他煮来吃,手机刚好又没电,于是我就原路折回了。

他想不到,眼神都愣了。

渐渐地,手机从耳朵旁滑了下去,“池沐?你怎么......”

“呵呵,让你失望了?我回来跟你说再见的......”

我正要转身,他在后头叫住我,“池沐,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可你骗了我......”

“一开始张拾安跟我说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许涵,许之琳,许家的姐弟,许之琳就是张拾安的未婚妻。

之后的一个礼拜,我跟张太太约好在上次那家咖啡馆见面。

张拾安的妈妈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昂,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是她这位还未过门的儿媳妇许之琳。

“你需要我怎么做?”

“克制许之琳,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让许之琳别想轻易占我家便宜!”

我一猜便猜出来她此行的目的,许家为了吞并张家的股份,故意把许之琳安插在张家,而张家也是为了得到许家的资金支援才答应下来这幢婚事的,两只老狐狸比谁都精明。

而我也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

在爱情上迷茫了许多年,我已经累了,我只想找个岸边靠靠,不管是谁的肩膀,都可以。

张拾安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大为欣喜,而许之涵本就不是为了结婚而来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拾安跟许之琳是在圣诞节那天结婚的,她说,在这天结婚才能得到圣诞老公公的祝福,我就做他的伴郎,看着他们俩结婚,看着他们俩交换戒指,看着他们俩接吻,可惜......

我已经不会痛了,谁跟张拾安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婚礼之后,许久未见的许涵拿着一杯鸡尾酒,面容憔悴地走过来我这边,我不知道,在我消失的这一段时间,许涵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看上去气色很不好。

“干杯!”我拿起酒对着他,被子一碰!咣当响。

“你就甘心?”他没喝酒,而是直直地拿着酒杯,不甘愿地看着我,眼神中带了点泪光。“池沐......如果你愿意......”

“不用了!”我没等他说完。

“那......好吧!”他顿了顿,“池沐,我明天要去国外进修......学医的......你能来送送我吗?”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来我才知道,许涵那天其实想跟我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可是我没答应,他离开的那天我也没去送他。

我跟他,在生命中就像两个匆匆的过客,我看得出来,他很爱我,也很珍惜我们这段感情。

如果我先遇到许涵,或许我会对他死心塌地。

......

曾经跟我说过,我永不欺你的男生,一个个把我的真心当成交换的砝码,又有谁是真正爱过了我的,许涵,还是张拾安,我似乎已经分不清了。

婚礼的那天晚上,一横云雾在城市的上空划过,那是许涵飞往美国的飞机。

他当天就走了

走得彻彻底底

......

05.

俗话说一入豪门深似海,可我连豪门都没踏进去半步,张拾安在张家附近给我买了一套公寓,五脏俱全,新房子入伙的那天,他还抱着我在卧室里打转,他跟我说:“以后啊,这就是我第二个家了。”

第二个家?算的可真厉害,所有好事儿都被他给挣到了。

我爸爸妈妈的家明明离我这套公寓不到8公里,同一座城市,但是为了遵守跟张太太之间的约定,平时我还不能回家看望爸爸妈妈。

但是我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张拾安的爱,所有都灌注在我身上,他一点叶不喜欢许之琳,甚至对她还有许多抱怨,当张拾安晚上抱着我睡觉的时候,他满嘴都在说许之琳的不是。

“我呸!一直想独吞我家的股份,还想跟我要一个孩子……”

“她许之琳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然后又抱着我又亲又腻歪,安抚着我:“哪有我们家小沐好看,是不是!”笑了笑,不笑还好,一笑就让我更觉得恶心。

关于孩子的事儿,我倒是有许多法子。

我是医生,医学药学的知识我多的是,第二天张拾安从我床上起来的时候,我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罐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我邪魅着看着他,“好东西……吃了不会怀孕的,挺安全的。”

他立马会意。

那段时间张家有刚好催促着许之涵要孩子,结果张拾安真的那那个东西回去给许之琳试了试,但是张拾安没那么傻,他跟许之琳说这是帮助受孕到,也是同样那句话:挺安全的……

只能怪这个世界上傻子太多,一个人傻,另一个人也跟着傻。

这种药如果连续服用半年以上,对身体的伤害程度及其之大,重则有可能终身……

但是后来许之琳马上又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从公司一出来就气冲冲地往我家这个方向赶,一边过来还一边给我打电话,质问我,那些药是不是我给张拾安的!

她当然也会找医生问过,我保持冷静,微笑依然,对着电话那头说:“是!”

然后轻轻地挂断电话,脸上的弧度不减,过了几分钟之后,又打电话给张拾安,叫他过来我这边一趟!

关于这种宫斗戏里面的场景,活生生地出现在我跟许之琳和张拾安之间。

先是许之琳到我家,一张手就打在我的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我容忍你已经很久,你跟张拾安的那点儿破事儿我也就忍了,你还算计着来害我……池沐啊,池沐,要不是我弟弟求着我不能伤害你,你凭你这点儿本事,你早就人间蒸发了……”

紧接着,许之琳又想在我脸上打下另一把掌,我掐准了时间,这会儿张拾安应该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许之琳打下去的那一刻,被门口冲进来的人紧紧地挽住了手腕,捏着生疼!

“许之琳,你是不是疯了!我的人你也敢欺负?”

如果这一次事情让我成功扳回一局,此后跟张拾安和许之琳之间只是小打小闹。

又过了两年时间,这两年期间,我爸爸因为肝病在医院病逝,出丧的那天,在我爸爸的丧礼现场,正中央挂着他的黑白照片,我直勾勾地看着上面的他,似乎一直在提醒着我,“既然你自己找死,以后也别回这个家半步!”

妈妈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问我这这几年跟张拾安过得怎么样了,还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带张拾安回来看望他们。

“小沐啊,即使你喜欢男的,也没关系,好歹让我见见他,现在你爸爸也走了,你就带他回来吧......啊!”最后还向我确认了一声。

我不敢跟妈妈说明一切,说多了怕她伤心,我只能笑着安慰她,“过段时间再说吧!过段时间,等拾安有空了,我就带他回来见见你!”

“什么?”妈妈脸色发青,“你爸爸出殡这天他都不回来看一看,现在见见丈母娘都还要等过段时间?你让他不用来了,我不稀罕!”

妈妈似乎早已经看出我的难处,寄人篱下,我没有说话的份儿。

出丧的那天晚上,我在阔别了七年之久的家里住了一晚上,房间里的布置未变,还白留着我十七岁时候的样子,当初我上大学离开的时候,发誓永远不会再踏进这个家半步,除了几件衣服,其他东西我一件也没带走。

两年之后,许之琳怀了身孕,这件事在张家炸开了锅,毕竟这是张家新生的第一个孩子,张家人无比重视,我在张家的存在感日渐式微,我原本以为张拾安至少还会喜欢着我,偶尔来看看我。

可是我想错了,有了孩子的父亲和没孩子的父亲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在许之琳有了身孕之后,张拾安几乎把我给忘了,找他更是难的上天。

等了大概半年吧,等来的确实许之琳的一通电话。

“喂!池沐,我要见见你!”

06.

“这是飞往英国的机票,这是那边给你买好的房间钥匙,这是给你的五百万支票!”

许之琳轻轻地把这三样东西往我跟前一推,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吗抿了一口,抬眼眉梢看了我一眼,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你什么意思?”我装傻。

“离开张拾安……”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许之琳一开始就是奔着张家的股份来的,对张拾安半点喜欢都没有,从前我跟张拾安在一起的时候,他眼角都懒得看我一眼,现在却要急着把我撵走。

“不,现在不一样了,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那不就得了,既然他喜欢你,我走不走都没有关系,为什么还要盼着我走?”

“呵!”许之琳冷呵了一声,五颜六色的表情全写在脸上,看得出他对我有多不满,“因为,我跟他之间多了个你,你别给我装不知道……”

因为她跟张拾安之间多了个我?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我跟张拾安先在一起的,喜欢一个人也该论个先来后到吧,就算张拾安现在你,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为了你们两个人离开?

更何况,我不能离开,这里还有我妈妈,我的家人,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凭什么为了两个和我不相关的人放弃我现在的人生。

我一把收拾东西就往,咖啡厅的门外走去,许之琳叫也没叫住,在我后面她还冲我喊着:“池沐……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在中国消失……”

那天刚走出咖啡馆门外的时候,我后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我回头一看,许之琳早已经像一条咸鱼一样摔在咖啡馆的台阶上,还一边像我求救,声音渐渐微弱,那时正好是冬天,冰雪覆盖的大地,许之琳口里呼出一口一口的热气,地上是一滩血早已经结成了冰。

“池沐……救救我!救救我……”

那时候,看着她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我心中不免得有些窃喜,我是医生,我多想转身一走了之,因为她是许之琳,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张拾安的,这两个令我痛恨了一生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永远要比做老好人轻松得多。

我咬咬牙,不管她死活,继续往前。

“池沐!”歇斯底里,她使出了最后一口力气,“池沐……许涵他还爱着你,你就当帮帮他的姐姐不行吗?我求你……”

“许涵……”

“许涵……”

许涵他还爱着我……

我杵在原地,紧紧地捏着拳头,听到他的名字,我早已经红了双眼。

这几年当我生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中的时候,我还经常收到美国那边寄来的匿名信,一封封,宽慰我的生活,虽然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但是我认得出来上面的字,就是许涵的……

我转身立马过去,帮许之琳做了简单的救助措施,咖啡店的电源也早已经出来,半小时之后,救援人员才赶到。

送许之琳去医院之后,我就再也没管她了。

两天之后,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我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烧开了一锅油,炸奶油,炸鸡翅,香煎秋刀鱼,做榴莲羹……

忽然家里的门“砰”的一声巨响,我回头一看,以为是什么暴徒走了进来,结果是怒气冲冲的张拾安,他径直地走到厨房这边来,掐着我的脖子就开始质问我: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以前你祸害许之琳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的孩子你也祸害……是不是我以前对你太心软了?你自己什么什么身份不知道吗?”

“什么?”我愣了神,不明所以,“什么叫我祸害了你的孩子?”

“你在咖啡店门外面儿推了一把,你是不是想我们家断子绝孙......”张拾安火冒三丈,先是刮了我一巴掌,再揪起我的衣领,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我忍着眼泪,脸上火辣辣的,“许-之-琳,说的?”

“呵呵,你怕了?你这么害怕,为什么当初还要推她?”

说着,张拾安重重地把我往后头一摔,重心不稳,我本想用手扶着周围的墙壁,结果错手勾了旁边的物体,眼不及手快,还没来得及躲闪,咣当几声之后,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我左边的脸颊蔓延到脖子,胸膛,还有往下的身体。

撕裂的神经在我脸上传了过来,脸颊的位置几乎已经烫熟了一半,眼珠子里流出来的已经分不清泪水还是油水。

“池沐......”张拾安心疼地叫了我一声,“你没事儿吧!我......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别靠近我,你滚......”

“你滚啊!”

喊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失声了。

周围还蒸发着油烟的味道。

我左半边脸烧焦了一片,还有身体......

可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有一天,我从医院回来之后,在我那个家门口挤兑了一堆记者,我刚一到楼区的门口,正好被记者拍得个正着,我那张比魔鬼还难堪的脸被几台高清摄像机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镁光灯在我眼前一闪一闪的,我仿佛听到了地狱的召唤。

照片扑一刊登,所有的标题和谩骂扑面而来。

“我的天啊,这就是破坏人家家庭的那个男的?”

“你看他那张脸,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活该长残!”

“对对对,听说啊,他还把人家妻子的孩子弄没了。”

“我的天啊,魔鬼吗?”

“听说他还是医生......”

“......”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张之琳干的。

消息一出,我妈妈才知道我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打电话找了我好几遍,我先是关机,然后再把电话卡换了,最后一个人躲在公寓里面,不洗澡,不见人,吃薯片,头发乱糟糟。

27岁,那年的圣诞节,从16岁那年开始,我跟张拾安认识已经11年了,11年里,跟他的爱恨情仇,到最后我才发现,受伤最多的那个人还是我,我忽然想起爸爸当年对我的忠告。

“你死了,都不要回来。”

自己选择的路,无回头的余地,人生中的酸甜苦辣,我一人当做烈酒,一饮而尽,若是杯毒酒该有多好,若是一醉不醒该有多好。

圣诞节之后,翻过一年的春节。

关于我的新闻余热早就过去了,每次出门的时候我都会戴着墨镜和围巾,不是因为长得丑,而是因为我已经没有脸面再面对任何人。

2月4日那天,正好是农历新年。

我收到了来自美国的一封律师信:

“池沐先生,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丈夫许涵先生在两个月前已经在病痛中离世,再生前他唯一的夙愿就是将他名下的财产全部赠与你,你们虽然没有合法的婚姻,但是许涵先生早已经将你当成他的另一半......”

一字一句,我读着,流下了眼泪,手在颤抖,心情更是坏到极点。

“池沐先生,许涵先生生前还收养过一个孩子,他希望,你也能将他一并抚养......”

第二天,我买好了飞机票,没跟妈妈道别,只是简单地发了条短信,跟她说:“妈!我要离开中国一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大步一迈,带着律师函,踏上了去美国的征程。

我27年的人生。

岁月之间的美好。

中国的蓝天,美国的白云。

从前过往,历历在目,不愿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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