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经》是中国古代儒家的伦理学著作,传说为曾子所作。文中肯定“孝”是上天所定的规范,“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孝是诸德之本,“人之行,莫大于孝,”国君可以用孝治理国家,臣民能够用孝立身理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身体发肤”是我们的身体包括头发、胡须、眉毛,我们身体这所有的一切 ,都是父母所给与,是不能损伤的,即便在身体最外边的“发”,也不能损伤,这样才能“扬名于后世”,才能 “以显父母”。这大约是中国最早把头发、胡须,提高到“孝”的高度。
须发,就是胡须和头发的统称,“须发”这个词在古文和古诗词里是经常用到的,正因为中国人这么看重须发,秦朝时就把剃除犯人的须发作为一种刑罚,髡刑是剃除头发,耐刑是刮掉犯人的胡须,汉朝延续了这种刑罚《晋书•陈寿传》说“寿父为马谡参军,谡为诸葛亮所诛,寿父亦坐被髡。”这是说《三国志》作者陈寿的父亲,受马谡事件牵连受到髡刑。我们现代成年人,天天都刮胡子,每月至少理一次发,按秦朝、汉朝规矩,我们岂不是每天都在受刑罚!好在时代不同了。古人都是留胡须长发,被剃掉须发,这就成为了“另类”,心理造成很大压力,这是对人格的一种侮辱,这样的刑罚一直流毒到现代的“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们把他们批斗的“臭老九”和“黑五类”剃成光头,或一半有头发,一半没头发的“阴阳头”,对他们进行人格侮辱。外国也有类似事情,看记录片二战柏林沦陷,纳粹投降,愤怒的人们把为纳粹效力的女性剃成光头,即是惩罚,更是侮辱。
人们既然这么看重须发,自然就少不了有关须发的故事,历史上有名的大约就是美髯公关羽了,《三国演义》里关羽出场时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就已经是长须飘飘了;第二十五回曹操问关羽:“‘云长髯有数乎?’公曰:‘约数百根。每秋月约退三五根。冬月多以皂纱囊裹之,恐其断也。’操以纱锦作囊,与关公护髯。次日,早朝见帝。帝见关公一纱锦囊垂于胸次,帝问之。关公奏曰:‘臣髯颇长,丞相赐囊贮之。’帝令当殿披拂,过于其腹。帝曰:‘真美髯公也!’”关公的胡须长过腹部,怕损伤而用锦囊保护,并被汉献帝赞叹为“美髯公”。
古时对胡须的珍爱是得到公认的,但也有自愿剪胡须的,《旧唐书·李勣》记载:“勣时遇暴疾,验方云,须灰可以疗之,太宗乃自翦须,为其和药。勣顿首见血,泣以恳谢,帝曰:“吾为社稷计耳,不烦深谢。”李勣是唐太宗手下名将,一次李勣突然得重病,药方上讲治此病需胡须灰做药引。唐太宗听说后,自剪胡须,为李勣和药。儒家礼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损伤,何况九五天子,亲剪“龙须”为臣子做药引,诚为千古美谈。李勣病愈后叩首见血,哭着诚恳感谢,感动得一塌糊涂。太宗说:“吾为国家大计,不用深谢。”一方面,说明唐太宗为了大业,很会收买人心,感动的这些功臣都叩头流血,但另一方面也说明李勣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君王为国家利益,为你表示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被迫割胡须是曹操,《三国演义》第五十八回:马超为父亲报仇,在潼关大败曹操,马超等直入军中来捉曹操:“操在乱军中,只听得西凉军大叫:‘穿红袍的是曹操,’操就马上急脱下红袍。又听得大叫:‘长髯者是曹操!’操惊慌,掣所佩刀断其髯。”惊慌失措的曹操还算反应快,为了逃命他连忙脱去长跑,割断自己的长须,才得以混在人马中逃出性命,留下“割须弃袍”的笑话。
男人如此爱惜胡须,可也有一些无意损伤胡须的,唐朝卢延让的《苦吟》:“莫话诗中事,诗中难更无。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古人都是留胡须的,捻须也是一些人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自己作诗时为选好一个字要思索很久,甚至无意中捻断好几根胡须,作诗炼句之苦由此可见一斑。贾岛“推敲”的故事更是脍炙人口,他在《题诗后》“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表现了诗人艺术劳动的艰辛、刻苦,这都说明好诗佳句得来不易。其实既然“不赏”,也就不是知音,何必归卧!但过分“赏”的是唐朝诗人宋之问,见其外甥刘希夷的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颇有妙处,便想占为己有,刘希夷不从,宋之问后来用装土的袋子将刘希夷压死,被称作“因诗杀人”。可见这些痴迷的文人,为了一句诗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中国人都是黑眼睛、黑头发,年纪大了头发就有点发黄,陶渊明在《桃花源记》里有一句:“黄发垂髫”,垂髫是儿童,这“黄发”就指老年人。还有的小姑娘被称为“黄毛丫头”,头发发黄这是常见现象,人老了最后都变成白发,这是恒古不变的人生规律,我们黄种人头发一般不会有其他颜色。可是古时文人骚客,在诗词文章里,偏偏把头发说成绿色;《水浒传》第四十二回:“宋江看那女童时,但见:朱颜绿发,皓齿明眸。”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头发是绿色,有点另类!蒲松龄也说头发是绿色,《聊斋·姊妹易嫁》里:“夫人发亦寻长,云鬟委绿,倍增妩媚。” 元朝有首词:“绿发朱颜易改,青春白昼难留。”杜牧在《阿房宫赋》描写宫女嫔妃:“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在文中,杜牧也是把美女们的头发说是绿云。用“绿”形容头发的词句还有很多,辛弃疾有:“绿鬓都无白发侵”。
这么多名著、名句说头发是绿色,让人实在疑惑这头发到底是什么颜色,真不知古人是怎么把头发看成绿色的?这大约用“绿”形容头发,比用乌、黑、墨等字眼读起来更具美感,更令人遐想。“深绿”有时也称“墨绿”,墨就是黑,这绿得太深就黑了,黑公鸡的羽毛阳光下泛着绿色,大约也是这个道理;民间有句俗话:“绿随黑走”,绿色的翡翠等玉石往往带黑色瑕疵,黑和绿是相通的,这是自然现象。我们明明是黑头发,却称之“青丝”,青丝也是从古到今人们对头发的称谓,青和黑也是相通的。这样看来我们的头发颜色从黑、黄、绿、青到最后白,真可谓五彩斑斓。
据说唱旦角的男演员,都是用镊子拔掉胡须;男人刮胡子,下巴都刮得发青,这怎么去演杨贵妃?!这是职业的需要。我年轻时也跟着几个臭美的同伴学,把长得不是很多的胡须用镊子拔掉,我不是很有耐心,而且没完没了,不想受拔须之苦,也就不去随大流了。我们无论男人、女人大约都经历过出现白头发就拔掉的经历,但这也仅是在刚出现几根白发时;随着年龄增长,白发越来越多,也就无可奈何了,你总不能把头发全部拔光!白居易在《对镜吟》这样说:“白发生一茎,朝来明镜里。勿言一茎少,满头从此始。”唐诗里把白头发称“二毛”,这是因为你已经不是满头黑发的“一毛”了。但我不解的是当满头白发,没有一根黑发(一毛)时又该称“几毛”?用镊子拔白头发古时称“镊白”,所以唐代诗人韦庄写诗吟曰:“白发太无情,朝朝镊又生。始因丝一缕,渐至雪千茎。不避佳人笑,惟渐稚子惊。新年过半白,犹叹未休兵。”这是被白发彻底打败,但又不甘心的样子;可有的人就能乐观对待“白发新添数百茎,几番拔尽白还生。不如不拔由它白,哪得功夫与白争。”
《增广贤文》里有很多头发的警句:“人见白头嗔,我见白头喜。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 “黑发不知勤学早,看看又是白头翁。”这些警句有很好的现实意义,很教育人的,白头发实际是可喜可贺的,多少黑头发的少年等不到白头发,命就没了。白头发一般都是有年龄、阅历深的象徵;年纪不大的人少许有点白头发,可能与血分和遗传有关,对身体健康无关紧要。但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很可能身体健康有问题,《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颜回年二十九,发尽白,蚤死。孔子哭之恸。”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才二十九岁,头发就全白了,大约三十多岁就早死了,孔子哭得很悲伤。
头发也被称为“烦恼丝”,“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除了年龄原因外,白发与忧愁有着不解之缘,这三千丈的白发,都是因为“愁”的原因,这个“愁”也像头发这样长。故事“伍子胥过韶关”,伍子胥受到楚王追杀,一路逃亡来到吴楚两国交界的昭关。关上的官吏盘查得很紧,悬挂伍子胥画像,对照画像一一盘查,过不了关伍子胥一连几夜愁得睡不着觉,连头发也愁白了,这反而成了好事,不用化妆蒙混过了关,逃到吴国。据说,现代公安模拟画像追查逃犯,追踪索源,即始于春秋。
杜牧有这样的诗句:“无媒径路草萧萧,自古云林远市朝。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按照唯物辩证法,世间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但杜牧这首诗却道出了“公道世间唯白发”,世间只有白发最公道,人人都逃不过时间留下的满头白发,时间能证明一切;长白发无亲无疏,无贵无贱,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即使是达官贵人的头上也照长不误,决不饶过。不受财富摆布,不向权贵拜倒,不阿谀,不恂私,一切都公平合理,这就是人间的公道。无论像秦始皇幻想一世,二世,万万世地传下去,还是帝王们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活下去,都是不可能的,都是违背客观规律的。
只有这白发,才是永恒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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