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一个人用一年的时间在一处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反复打磨一篇散文!那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一定会有名篇佳作诞生吗?不见得!如不是这样,那就永无可能。
为什么要这样假设?其实,也没有很强的针对性,只是关于散文创作的事情琢磨的多了,想着想着,就假设出来了。如果非要刨根问底儿,就算是一次呼唤吧。呼唤我们的散文创作在大繁荣的当下能再多一些精品与经典!多些传世之作!
“打磨”本是手工艺工匠作业面必不可缺少的一道程序,指磨或擦器物表面,使其光滑精致,以提高其身价。
散文打磨属文字艺术的打磨,是文学创作面不可缺少的程序,比工艺打磨更为讲究。其特点,手法也就更为复杂,更讲技巧与技艺。目的,就是使作品更加抓人、精彩、细腻、光鲜、润泽、质感。何谓散文打磨,我是这样理解的:就是对一篇已完成的散文作品“毛坯”进行严格的细致的审检、推敲、斟酌、调整、删减、补充、定夺、修改的全过程。换句话说,就是专心地面对着一篇毛坯作品聚精会神地不厌其烦地忘我投入地在一个人的写作世界里,端详了无数遍,审视了无数遍,推敲了无数遍,斟酌了无数遍,调改了无数遍,直至达到满意最后不由自主地拍着大腿自我叫好的过程。
林非老爷子说过:“散文易学而难工。”指的应该就是散文的打磨吧,至少“打磨”算是“难工”的一个方面。一篇没有经过打磨的作品,可见它有多么毛糙与粗略,这样的作品又怎么好意思扔出去扎编辑的手呢。在这方面,我们也许确实还存在着对待散文创作不够严谨、不够细腻、不够深沉,甚至有些急燥的现象。所以老爷子对中国散文创作是这样评价的:“持乐观态度。从总体上讲,它的总步调是向前进的。但严格来说,却是数量大于质量,质量的欠缺是因为一些作家的写作缺乏思想境界,一些浅显的感慨众多的文章充斥文坛,容易生成浮躁心态。散文创作是异常艰难的,情感的勃发和哲理的深化,都无法大量和永远涌现,更何况还得天衣无缝地汇于形象和文字里面,要写出美轮美奂和震撼心灵的作品,需要在毕生的观察、揣摩、阅读、体验、感受和思索的过程中付出努力。”
在成百上千的散文座谈会或散文评论文章里,总会听到或看到“中国的散文创作形势一派大好,作品铺天盖地,怎么就缺少精品佳作呢!”很多人在感慨,在叹息。但这种局面仍没有大的改观和扭转。为什么呢?精品佳作与一般作品的比例关系,是有其内在规律的,好作品很像“金字塔”的塔尖儿,塔尖与塔基之间的比例应该是一个恒定值,精品佳作当然就不会那么多,多了就不是精品佳作了,也就不是“金字塔”的尖了。散文创作也一样,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高手。我倒觉得,对待这个问题应冷静客观些,可能是人们的欣赏水平在逐年提高,而不是绝对缺少好作品,只是人们随精神需求的日益丰富和提高而变得“口儿高了”,和欣赏“春晚”的道理相似,不像初办的那几年了,个个节目皆精彩,因为之前没见识过,所以眼下大力提倡“创意”。难道春晚真的不如20年前的景象,当然不是,也是需要创意了。但只要有春晚,还是欣慰的,何况每年的春晚都是下了大功夫的。我相信,大部分散文作者们同样是认真对待创作的,精品佳作和一般作品永远是塔尖和塔基的比例关系。不过只要不放弃,执着地坚守下去,谁都有可能为中国散文的“塔尖”献上一篇你的并被大家喜爱的得意之作,哪怕是一闪而过也好。
基于目前散文创作的背景,才产生了上边那个似乎有点荒唐的假设。这种假设,只是一种期待,因为在散文发展形势大好的今天,诞生一篇精品的确太难了!因此。越难,作品的“打磨”就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用一年的时间区打磨一篇作品,我想更多的是在考验我们的创作态度。那需要作者具有超常的文学涵养、修养、毅力、耐性、坚守、精神与境界。如果真是用一年的时间,不停地在与一篇作品推心置腹地对话、交流,以超负责的心态审视这篇作品,那至少这篇东西成为经典的可能性就有了。因为作者能这样做,说明他已具备了创作精品的基本素养。
因此,善于打磨作品,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也是衡量一个人创作状态是否达到了一个高度或境界。所以在打磨作品之前,首先要过心理打磨这一关,完成一篇经典散文的创作,到底需要多长时间?这可以量化吗?恐怕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回答。
但抽象看,创作和打磨的时间是与作品的质量成正比的,通常这样的时间越长,打磨的越充分,对提升作品的质量,作用就越大。我认为:打磨主要是一个推敲作品的过程,包括文字的推敲、句式的推敲、段落的推敲,结构的推敲,立意的推敲。提到打磨,就要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了。成熟老练的散文家,他们的打磨是讲效率的,也可能是创作经验决定的,他们对作品的打磨,通常多是对文字和句式打磨,至于上面讲的后三项,他们已经在动笔前就推敲好了,事后不用再花更多的功夫。前期的功力用得越足、越充分,毛坯的质量条件也就越好,或者说底子越好,基础越好,后期的打磨就越顺手,越省劲,越省时。高手、老手,似乎已将“打磨”的程序隐藏在作品创作的过程中了,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们在刻意打磨,而实际已和创作的整个过程交融在一起了,创作中打磨,打磨中创作。
欧洲的众多教堂,似乎就有这样的味道。我非常欣赏一件东西在无限宽泛的时空,渐渐地慢慢地完成其复杂而繁序的孕育过程。欧洲,任意一座教堂,就建造它几百年。法国的巴黎圣母院始建于1163年,完全建成于1345年,历史180多年;德国科隆的一座天主教主教座堂,始建于1248年左右,至1880年才由德皇威廉一世宣告完工,耗时超过632年。所以,欧洲的教堂才有了盛誉,才让人交口称赞。
中国是善于打磨的国家。无论是古代还是近代,尤其是中国的各派艺术,细腻而富于玄妙。如大型石材雕镂摆件工匠们完成一件作品,一件流芳百世的作品,也要刻画打磨它几年、十几年、甚至更长。
那么散文,完成一篇经典散文、创作一篇传世佳作,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多长?当然,散文不是机械地用时间计算的。高手的创作,也许就那么一、两天,一、两个小时,作品就大功告成了。但这样的作品,绝不是简单的、所谓作品直接创作的那段时间,其“诗外”的积累,恐怕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更长。
一位外国人,参加中国画家的笔会,非常惊讶。“哇!中国人怎么寥寥几笔,几分钟的时间,就画完一幅作品。”旁边的一位白胡子画家瞟了那位外国人一眼,严肃地予以纠正:“你说的不对!我们这些作品的创作时间是我们画家的年龄加上刚才创作的时间,才是完成作品的时间。”那名外国人听了点点头,发出了大鸟一样的声音:嗷!是这样的!我明白了!
假如一篇散文打磨一年,一天打磨一句,一篇3000字左右的作品,到年底,能否成为经典佳作?这样的假设,恐怕不够科学。散文是每个自然人的独特的文字艺术产品,一切创作包括打磨的奥妙,都由作者个体掌握与决定。
有人说功力不够,才傻子似的在那没完没了的打磨呢。可问题正是那些功力够的,那些大家名家仍在那默默地精心地打磨着他们一丝一毫都不可忽视的作品,而功力欠缺的,倒常表现得超常的自信,天下唯我,我最好!
我们常用“语不惊人死不休”对待修辞造句,这该是文字打磨的最高境界了。
杜甫诗讲究炼字琢句。这种现象在杜甫前后也有所见,比如曹操的诗也讲究炼字,他可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用“明”与“稀”两个意象就烘托出了一种宽广博大的意境;贾岛的推敲更是成为千古佳话。但杜甫更为上者。他自己曾在《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中写道:“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追求,而要达到这种境界,需往诗中注入诗人创作时最真切的情感语言和打磨所下的最真诚的功夫,所以才造就了杜甫诗圣之名。
经典是打磨出来的吗?当然!不打磨绝对不会出经典的?打磨时间长短,取决于材料,取决于立意与结构,取决于作品毛坯的条件,材料上乘,毛坯精良,那打磨起来,就很顺手,否则就难下手。对于难下手的毛坯,也就无须打磨了,这时也许推倒重来,也许就毙掉了,这些已不是打磨的范畴,因为它不够打磨的条件与资格,散文也会产生垃圾。
作品经精心打磨后,会让你产生轻松愉悦的快感,这时将稿子发出去,你才坦然,你才心安理得,你才对得起编辑,对得起读者,也才对得起自己对散文的一片用心苦心和默默的追求,如果不是这样,那还写什么散文。
散文打磨可能有很多形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打磨方法,打磨高招儿。我是这样体会和概括的,一家之谈,不见得准确。
一是“一气呵成”式。这种打磨,一般指创作比较轻熟的那类题材。一篇散文作品的“毛坯”完成后,紧接着就进入打磨程序,自上而下地可按自然段逐一打磨,如果设小标题或标明题序,也可按章节逐一打磨,持续进行,不间停,直至完成,满意收笔。
二是“间歇阶段”式。作品完成后,先初步打磨一遍,而后,放一段时间让作品沉淀,也许十天,也许半月,自行掌握。沉淀期间,手停而脑不停,对作品全方位予以斟酌、思考、审视,觉得新一轮打磨期酝酿成熟了,就着手开始,然后再沉淀,再进行下一轮打磨。
三是“作品穿插”式。几篇作品“毛坯”可能在同一当期先后完成,遇到这种情况,可轮流穿插进行打磨。作品题材可能是同类的,也可能是非同类的,在轮流打磨中,可以借鉴、联想、发挥、调度,可能无意中就会收到另一篇被打磨的作品的启发。
四是“交流商讨”式。这种打磨是非常必要的。包括作品的结构、句式、引经据典,吃不准的,不具有十分把握的细节或方面,都要暂停与圈内人进行交流、商量、讨论,或是直接征求意见。三人行必有我师。经人指点,思绪被整理后再去打磨,兴许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五是“深入采访”式。有些稿子可以尽快收笔,也可以拿出去发表了,如果是图省事的话。但要坚持高标准,想使作品上层次,将关键情节“说透、论实、扯清”,让作品更生动、更翔实、更感人,就需要找到相关的人,知情人,老辈人,深入采访,深入调查,深入核实,这样作品才不丢章、不落项,也才更有作品质感。
其实,打磨的形式远不只这些,每个作者都有一套自己打磨的方式和方法,智慧而超凡。但不管什么形式,最终是让精心打磨后的作品,更加精彩,不落窠臼,呈现精品,传世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