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图片_喜喜、编辑_ rita)punjab,中文译为“旁遮普”,是印度西北部一邦。这里有建筑大师勒·柯布西耶用“开放的巨手”画下的通往未来之路的原点,有身体内充满冒险基因的锡克人,还有金碧辉煌到几乎晃瞎双眼的金庙,以及荒诞的飞机水塔……这一切都让我产生了严重的错觉——这里和印度其他地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以至于我一边走一边不停地问自己:这里真的是印度吗?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1)

昌迪加尔:一座失落的乌托邦堡垒

从首都新德里开往印度西北部的大巴上,我的手机收到来自昌迪加尔本地电信公司的短信,正式欢迎我来到旁遮普邦,还不忘给昌迪加尔加上定语:“印度最干净的城市”。

当我背着大包下车,发现这一说法确实属实:马路上的汽车、摩托车各归其位,没有狂躁刺耳的喇叭声,没有神牛慢悠悠地混迹其中,也没有流浪狗窜入窜出;路边的草坪郁郁葱葱,修剪整齐,在印度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垃圾在这里也没了踪迹。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有点疼,确定不是在做梦。要了解昌迪加尔,就不能不从它的历史说起。1947年印巴分治后,原旁遮普省被一分为二,东部属印度,西部归巴基斯坦,原首府拉合尔在巴基斯坦辖区内,使得印度的旁遮普邦没有了首府。东旁遮普地区在分治前就缺乏饮用水等公共设施,连学校和医院都没有,分治后,因接收来自巴基斯坦的难民而人口倍增。为了解决行政首府之需,同时也为了安置部分难民,在印度第一位总理尼赫鲁的大力支持下,政府决定在新德里以北 240公里、罗巴尔行政区甚瓦利克山麓下划出114.59平方公里土地,兴建新的首府,命名为昌迪加尔,昌迪意为“力量之神”,加尔意为“碉堡”。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2)

旁遮普邦内,西北部以说旁遮普语的居民为主,东南部则以说印地语的居民为主,两个地区经常发生矛盾。1966年 11月 1日,印度政府将旁遮普邦东部划出,成为新的哈里亚纳邦。昌迪加尔正位于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之间,两个邦都希望把它划归自己,作为自己的首府。最后印度政府决定将昌迪加尔划为联邦属地,不属任何一个邦,又同时作为两个邦的首府。

那时的印度,新获独立,用中国人常说的话叫做“百废待兴”,无论国家的经济状况,还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建筑和规划人才,都很难负担这样一个全新城市的建造。但不得不承认,分歧的力量一直都是拉扯印度前进的动因,而文化与种族的多元性,又让这个国家的独特政治成为左右建筑风格的重要条件。“印度现代化之父”尼赫鲁,选择了在被定义为“乌托邦神话之城”的昌迪加尔做一次落地实验。

在早年留学英国的尼赫鲁看来,昌迪加尔应该是一个惠及印度最贫穷的人的未来都市,它需要有可提供完善的排水、供电、医疗和教育的新型社区。而时机也恰好完美,一个新获独立的国家正需要这样的“样板工程”来激发民族自信心。今天我们仍可以在城市博物馆入口处的大海报上看到当年尼赫鲁的豪言壮语:“让这里成为一个自由之印度的新城市符号,脱离传统的束缚,表达我们未来的民族信念。”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3)

1950年,印度政府首先邀请来的是美国建筑师阿尔伯特·迈耶。在他的计划中,昌迪加尔是一座呈扇形展开,人口五十万,结合住宅、商业、工业、休闲用途的城市。政府大楼位于扇形的顶尖,市中心大楼位于中央,两条线状公园带由东北一直伸延至西南,扇形走向的主要干道把各个小区连接起来。然而,好景不长,迈耶的主要副手马修·诺维奇遇空难逝世,迈耶自觉不能承担任务而请辞。

随后接手的是瑞士建筑师勒·柯布西耶。他对昌加迪尔重新作了规划,将城市布局设计成方格状。他迷恋秩序和统一性,热衷于新科技对于居住和房屋的改造,甚至说出了“房屋就是用于居住的机器”这样的先锋理念。在勒·柯布西耶的建筑理念中,高速公路绝对是未来工业的最佳写照,他将昌迪加尔设定为一座日后崛起且人人有汽车的城市,然而现实是人人都拥有了自行车,对骑行者来说,这些汽车之路就显得大而无当且乏味。作为一名主要靠走路的游客,当我在行政中心的 1号社区试图寻找勒·柯布西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高等法院、行政大楼和手掌雕塑的时候,宽达 50米的马路确实搞得我疲惫不堪。

最终,我站在通往议会的广场中央,看着勒·柯布西耶最具代表性的这些建筑:它们皆是用水泥原色建成,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整体充满了冰冷、后工业化的感觉。搭配上那些宽广无比的公路,更让人觉得这座城市冷漠得不近人情。

当年,尼赫鲁曾试图由这个新城树立起对国家未来的无限向往和美好想象,这不免让人为之激动与振奋。但显然,50多年过去了,昌迪加尔没能成为样板,它仍然是这个国家的一个孤立个案,一个空降在这片土地上的奇迹,一个不像印度的城市,一座失落的乌托邦堡垒。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4)

阿姆利则:在锡克教金庙的水池中洗涤灵魂

从无比干净整洁的昌迪加尔到达混乱嘈杂的阿姆利则,我舒了口气,觉得这才是回到了印度的常态。阿姆利则,是印度与巴基斯坦边境的一座城市,与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的首府拉合尔相距仅 32公里。因为金庙的存在,这里成了锡克教的朝拜圣地。

一年前第一次来印度旅行的时候,朋友只用了一句话来总结锡克教徒:一辈子不刮胡子也不理发。但深入了解后,发现锡克教远没有这么简单。

15世纪末,那纳克在印度西北部旁遮普地区创立锡克教。锡克教是在莫卧儿王朝时期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交流中萌芽的,由于印度教虔诚派运动的开展,后来发展成为一个独立的宗教。教义规定,锡克教徒必须遵守五条“卡尔萨戒律”,也被称为“5k”标志:kesh(终生蓄长须发),kangh(戴发梳),kacch(穿短裤),kirpan(身佩短剑),kara(戴手镯)。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5)

今天,锡克教的男性教徒已很少穿短衣裤、佩短剑,但蓄发、加发梳、戴钢手镯仍然极为普遍,尤其是要在梳好头发之后再包上一条长长的头巾,成为锡克教徒的典型形象。我在阿姆利则做沙发客,沙发主人——26岁的 guri就是典型的锡克族,他和另外三个朋友在市中心的两居室内合租,每天早上他们要花大量时间“打扮”自己:首先用梳子固定头发,把头发用短发巾包住,再将一条长达 6.5米的长发巾的一端固定在门把手上,自己将另一端拉直,随后一层层裹在头上,固定在短发巾外面,最后在镜子前确认没有一丝头发露在外面,才可以出门——如果让外人看到自己的毛发,则为大忌。

guri每天早上要把自己所有的长短发巾放在床上,然后托着腮帮子想上五分钟:当天两条围巾和衣服的颜色要如何搭配?从选择头巾到穿戴完毕,他和三个同住的朋友一般要花上 40~ 55分钟,我常笑他们比女生还要麻烦。

其实,锡克教是在印度教虔诚派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并受到伊斯兰教苏非派的影响,认为神是独一的神,是真理,是造物主。虽然脱胎于印度教和伊斯兰教,但他们自认教义比这两个宗教更先进,同时,所在的旁遮普邦繁华富足的经济状况,更是让他们滋生了很强的自豪感。难怪锡克教徒多次想脱离印度单独成立一个国家,实现自治。最后一次大型独立运动发生在 1984年,当时的锡克教最高领导人 bhindranwale带领士兵占据了阿姆利则金庙,宣布了独立的想法,当时的总理,也就是尼赫鲁的女儿英迪拉·甘地在多次企图和平谈判无果后,下令进攻,不仅占据了金庙,还杀死了 bhindranwale,于是矛盾愈演愈烈。随后,很多人劝甘地总理更换身边的锡克族警卫,但她本着信任的原则不听劝说,最后被两名锡克族警卫刺杀。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6)

这件事在当时震惊了世界,也掀起了全国范围的印度教徒追杀锡克教徒的运动,数千名锡克教徒被杀,圣城阿姆利则也变得一片狼藉。多年之后,锡克教徒和印度教徒的恩怨情仇慢慢平息,但仍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不屑。我在印度中部旅行的时候,和印度教朋友说起我的旅行计划,他们听到我的最后一站是旁遮普邦时,会一直叹气摇头,喃喃说道:“锡克教徒太疯狂了。”

不管穿衣打扮还是身材、性格,锡克教徒都在提醒着我,他们和印度教徒的不同。首先,他们表情冷漠、不苟言笑,对自己的族群认同感极强。其次,他们身材高大魁梧,发毛浓重,给人一种骁勇善战的感觉。最后,他们穿着得体,基本上以白衬衫、皮鞋和整套不打领带的西服示人,对比随便穿着不合身的衬衫或者皱皱巴巴的裤子的印度教徒,就能看出两者存在不小的收入与阶级差距。

锡克教徒彼此之间非常团结互助,guri告诉我,在锡克教的教义里,不允许看到其他教友落魄而不闻不问,出手相助的精神一直得到传承。印度虽然多乞丐,但基本不会看到沦为乞丐的锡克教徒。事实上,锡克人从心底里鄙视乞丐,他们认为乞丐是依附在社会上的毒瘤,早该铲除。所以,在旁遮普很少看到印度教的乞丐,他们也都害怕锡克人,从不向他们伸手要钱。

来到阿姆利则,不能不去看看历经风雨洗刷的金庙。金庙是印度锡克教最大的寺庙,当初建造时共耗费了 750公斤黄金,被誉为“锡克教圣冠上的宝石”。庙门和 19个圆形寺顶贴满了金箔,让人感受到宗教震撼的力量;现场隆重肃穆的气氛更让人心生敬畏,从喇叭中传出来的诵经声连绵、悠长,直抵心灵。2月仍属冬季,而锡克教徒纷纷脱下长衣长裤,走入金庙水池中沐浴祈祷,他们对信仰的坚定执着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7)

来金庙之前,我已经被其他背包客多次告之,这里不仅免费提供床位,还有 24小时不间断供应的免费食物。因为锡克教徒相信,只有吃饱饭后才会去寻找精神上的信仰。免费住宿提供的宿舍床位简单干净,免费食物是简单地以咖喱为主打的饭菜,高峰就餐时间通常是 20分钟一餐,信徒们在门口领了盘子、勺子,等上一批就餐的人离开食堂,志愿者清扫完毕后,就可以进入食堂领取食物,坐在地上就餐。

围绕着金庙的池塘里,一条肥胖的鲤鱼跳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锡克教圣经《阿迪·格兰特》的教义随着沧桑的歌声仍旧笼罩在金庙上空。希望锡克教和印度教在这片土地上和平共存,那多年前的恩恩怨怨就随风散了吧。

贾朗达尔:他们还愿,他们出走

破旧的政府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奔向位于阿姆利则和昌迪加尔中间的一座小城jalandhar。这里基本没有游客会来,我毫无悬念地成了这辆大巴里唯一的“老外”。手机的 whatsapp收到消息,一个印度朋友问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前往这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我告诉他,因为我要去看飞机水塔。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8)

其实,英语作为官方语言之一,在印度普及得相当成功,不管问路、点菜还是住宿,都畅通无阻。但是在旁遮普,在锡克教徒的地盘儿上,我犯了难,这里不管旅店老板还是饭馆伙计,英语会话能力基本为零,每次我都要用肢体语言比划半天,对方才能明白个大概。最讽刺的是,这里铺天盖地张贴着英语雅思培训的广告,而我在印度其他任何地方都没看到过。

在旁遮普,人们是如此迫切又绝望地想逃离此地。我在阿姆利则的沙发主人 guri就正在学习雅思,每天从早上 9点学习到下午 1点,他的梦想是去澳大利亚找一份工作。guri的室友自豪而又得意地告诉我,他夏天就要去瑞典学习,对于未来他既激动又期待。路边碰到让我搭车的好心姑娘,她指着后座的一个年轻女孩告诉我,她马上要去伦敦了,那个女孩则不服气地回应道:“你不是也要嫁去纽约吗?”

美国、澳大利亚、英国……是锡克族们的梦想之国。

我在 jalandhar车站换车,重复了无数遍我要去的地方的名字后,终于在所有人的齐心帮助下,成功坐上了前往uppal bhupa的大巴。经过了漫长的 40分钟,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大巴上认识的一位大哥自告奋勇,给我当起了向导,用停在车站的摩托车载着我前往 uppal bhupa村。

印度最正宗的街道(旁遮普印度的B面)(9)

村子里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基本人人都住进了带院子的三层洋房。我挥舞着手机希望找到该村的“名人”——santokh singh,其实他家并不难找,矗立在房顶上的巨型飞机模型很好地起到了“地标”的作用。

在 uppal bhupa和附近的村子里,村民们都在自家房顶上供奉着飞机模型,大大小小,最多的是波音 737。当本地人在经历漫长的考试、面试、签证等层层难关后,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离开印度、移民发达国家,他们就会在屋顶上建造出飞机形状的硕大的水塔,或摆上飞机模型,用来还愿。飞机模型的大小,和这家人的财力及虔诚度有关。

我敲了敲 santokh singh家的大门,一个年轻的锡克族男青年走了出来,听我说明来意,把我领了进去。singh是我在网上搜集 uppal bhupa村和水塔信息时无意中发现的,他站在自家飞机造型的水塔前面,一脸骄傲和自豪。singh本人比网上的照片老了很多,听说我是从中国特意来这里看飞机水塔的,他有些激动,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告诉我,他的三个儿子全都成功移民到了英国,一个在饭馆工作,一个做计程车司机,最小的儿子还在上学,他们在伦敦这座大城市都混得很好;而他则用儿子们寄回来的钱扩建、装修了房子,为了感谢神对全家的眷顾,特意在屋顶修建起全村最大的飞机水塔。

告别 singh,我又在村里转了转,看着散落各处、大小不一的飞机水塔,好似看到一个个锡克教徒打点行囊,搭乘“波音 737”背井离乡,飞向大洋彼岸去追逐自己的新生活。即使每年被抓的非法移民中有 10万来自旁遮普,也无法动摇他们离开这个国家的决心。

可能是身体里的冒险基因在作怪,可能他们向往更精彩的远方,可能他们对这个国家感到失望……总之,他们在神的面前还愿,然后出走。

贴士

我采集了关于旁遮普邦的旅游灵感,这里适合与所有人共同体验。

全年来玩最佳。

乐途旅游网与媒体专栏:中国国家旅游 发布:2018.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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