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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13日,钢琴家傅聪在广州星海音乐厅举行钢琴独奏会。(图片来源:人民视觉)
当地时间12月28日,翻译家傅雷之子、国际知名钢琴家傅聪因感染新冠病毒在英国逝世,享年86岁。
1934年3月生于上海的傅聪,幼年时就显露出对音乐的热爱与天赋。七岁半时,母亲为他购买了钢琴,父亲手抄五线谱,并亲自督促其学琴。从那时起,傅聪每天用数小时的时间练琴,“一年365天,没有一天不练”,手指酸痛也不敢放松。九岁半时,他拜李斯特再传弟子,意大利指挥家、钢琴家,时任“上海工部局交响乐队”指挥的梅帕器为师,在其门下受教三年。
1954年8月,傅聪赴波兰留学,1955年3月代表中国参加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名列第三,并斩获演奏难度最大的“最佳玛祖卡演奏奖”,这是中国人首次在国际性钢琴比赛中获奖。回忆起比赛前的经历,傅聪曾笑谈,那时每天练琴12个小时,夜里也时常兴奋得睡不着,一旦想到一个乐句与另一个乐句之间的关联,就要从床上蹦起来练习。
“在他之前,这个奖从来没有授给过斯拉夫体系以外的钢琴家。”知名乐评人李严欢说,“他把每一首《玛祖卡》都弹成了高度艺术化的精品,将肖邦音乐里的舞蹈性和诗一般的意境完美结合。”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尔曼·黑塞在83岁那年,偶然在收音机里听到傅聪演奏的肖邦作品,激动地写了一篇文章,形容这是他等待了一辈子的钢琴家:
“我所听到的不仅是完美的演奏,而是真正的肖邦。那是当年华沙及巴黎的肖邦,海涅及年轻的李斯特所处的巴黎。我可以感受到紫罗兰的清香、马略卡岛的甘霖,以及艺术沙龙的气息。乐声悠扬,高雅脱俗,音乐中韵律的微妙及活力的充盈,全都表现无遗。”
尽管被认为是肖邦作品的最佳阐释者之一,傅聪的视野却并不局限于肖邦。从巴洛克时期的斯卡拉蒂,到古典时期的莫扎特,再到浪漫派的舒伯特、印象派的德彪西,都在他擅演的范畴。他曾说:“我希望给人们带来的不只是肖邦这一个瑰宝,我还想做得更多。”
傅聪认同贝多芬给人的是战斗的勇气,莫扎特则给人无限的信心。“有了视患难如无物,超临于一切考验之上的积极的人生观,就有希望把艺术中美好的天地变为现实。”
傅雷夫妇于1954年到1966年写给傅聪的书信汇成《傅雷家书》。《傅雷家书》最早出版于1981年。傅聪曾坦言,一生难忘父亲早年的教诲,譬如那句掷地有声的“先做人,其次做艺术家,再次做音乐家,最后做钢琴家”。
无论做人还是做音乐,家书中的“赤子之心”四字对傅聪影响深远。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获奖后,他在写给父亲的家书中提到:“中国人诗词中含蓄的、浪漫的家国情怀像极了肖邦的内心。”
“我和音乐的关系,是从‘天人合一’的基本观念来的,所以我对音乐的感觉跟别人不太一样。”傅聪曾说,自己一辈子都在钻研音乐,接触东西方的文化,思考音乐与文化的连接,“只有视野开阔了,心里才会有丰富的联想。”
得益于中国文化艺术的积淀,傅聪常以中国传统的哲学、伦理、诗词和美术等方面的理论观点和艺术表现方法,去理解阐释欧洲音乐家的作品。他把莫扎特比作李白,把贝多芬比作杜甫,把舒伯特比作陶渊明,而把肖邦看作李后主。“西方古典曲子有它独有的意境,但当我弹奏时,常常联想到那就是中国的哪一首诗。莫扎特有一章回旋曲,主题就是:每一次回来,却更添加怀愁,而且结束之时好像不曾结束,恰似古诗中‘更行更远还生’的味道;中间有两句曲调,简直就是‘触目愁肠断’。总之,我弹奏时,仿佛感到‘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晚年的傅聪,依然出现在世界各国的音乐厅里、大师班上。他说:“我的东方人的根真是深,好像越是对西方文化钻得深,越发现蕴藏在我内心里的东方气质。东方自有一种和谐,人和人的和谐,人和大自然的和谐。东方的艺术是要化的,因为化了所以能忘我,忘我所以能合一,和音乐合一,音乐、音乐家、听众都合一。”
对2014年傅聪在上海的最后一场音乐会,乐评人顾超记忆犹新。“他的演奏,不是纯靠技术和感情,而是有很多的美学思考在里面,是中国文人传统和现代西方音乐结合的典范。”
作曲家陈钢认为,傅聪的艺术之路,是一条以民族文化根蒂来开发,走向世界艺术之巅的“通路”。陈钢相信,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文化底蕴的重要性超过技巧。最重要的是要先做一个健全的、有良知、有情怀、关心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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