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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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2)

内容介绍: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少年。

阳光痞气,沉默寡言,惊艳岁月。

一旦遇见,铭心镂骨。

于丁羡而言,周斯越就是这样的存在。

年少时,他们是我闹你笑的暧昧同桌;长大后,他们成了我追你躲的难言之交。

纵然荆棘丛生,他始终是她誓死也要捍卫的军旗。

因为他曾说:“彼方尚有荣光在。”

即便荣辱沉浮,他依然护她不受分毫的委屈。

因为他还说过:“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丁羡,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花谢花开这么多年,你还在我身边,便是时光最好的秘密。

新书亮点:

★人气燃甜作家耳东兔子高口碑镌刻青春之作。

《暗格里的秘密》是作者耳东兔子的第一部青春校园作品,创作之初投入了诸多心血,一经连载俘获读者无数,霸占大量经典校园文推荐的留言区前排沙发,已成为无数读者心目中的白月光之作。

★网络连载期间,人气层层高升,好评度爆棚。

《暗格里的秘密》在晋江网站上积分高达26亿,收藏8万 ,评论8万 ,非V章节点击数多达310万,话题热度高,且收获读者大量暖心长评。

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3)

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4)

★新增【暗格秘密】番外,解锁主人公背后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作者第一次以男主周斯越视角讲述年少时的那份怦然心动,内容甜蜜,给人惊喜,为你揭秘“暗格里的秘密”究竟是谁的秘密,看完令人悸动万千。

★特别撰写新书后记,揭露该故事的灵感来源。

距离故事完结已近两年,作者表示“依旧深陷其中”,吐露《暗格里的秘密》创作背后的心情。

★装帧精巧,颜色鲜亮,代表了我们泛黄却依旧鲜明的青春。

上下册成套包装,上册是往暗格里塞信的女主,下册是从暗格里取信的男主,翻页设计,蓝白信封,还有格子间各种各样代表青春的小物件,呼应了故事的主题“暗恋”,细节取胜,明媚乍眼。

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5)

★随书附赠:“周斯越和丁羡”or“孔莎迪和宋子琪”CP角色卡。

特别设计马卡龙色人物卡,两对CP随机发放,正面是萌到滴血的Q版主角们,反面是他们年少时令人心动的秘密。

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6)

暗格里的秘密番外1完整篇(周二)(7)

作者简介:

耳东兔子:

言情小说作者。

90后双子座,天马行空,思维跳跃。喜欢旅游,喜欢看这万千世界、众生众相。热衷于细描于自己所理解的每一种爱情,疯狂、炽热、温柔、隐秘,建筑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半童话世界。

已出版小说有《藏在时光深处的你》《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他从火光中走来》《第十八年春》等。

新浪微博:@耳东兔子Luckygirl

耳东兔子

上期回顾:

周三 · 有奖连载 | 《暗格里的秘密》第一期

周四 · 有奖连载 | 《暗格里的秘密》第二期

周五 · 有奖连载 | 《暗格里的秘密》第三期

周一 · 有奖连载 | 《暗格里的秘密》第四期

下周就摸底考了,谁知道考完你的新同桌是张翠翠李莺莺还是王燕燕,到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向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乌云终于散开,天空清澈如洗,是瑰丽的蓝色。

就听少年轻飘飘一句:“笨,摸底考而已,到时候考一样不就好了?反正又不用去别的班考。”

第五章

暗恋之路阻且长

一拳击碎黄鹤楼,两脚踢翻鹦鹉洲。

老娘不玩了。

——《小怪兽日记》

摸底考试不分考场,在自己班级里考,把桌子拉开而已。

重点班的学生傲气,根本不需要老师监督,都自觉地一边做题,一边遮卷子。

“怎……怎么考一起啊?”丁羡低头说。

对面红灯变换,黄灯在闪,有人已经起步,周斯越却没动,一只脚还闲闲地踩在人行道的马路牙子边上,淡定地吐出两个字:“作弊。”

作作作作……作弊?!

丁羡惊呆了,猛地一抬头,撞上他似笑非笑的脸,心里的小鹿又开始砰砰砰乱撞。从小到大她都没作过弊,万一被抓了,依着刘江的性格,铁定叫家长。

“不……不好吧。”她小声地说。

周斯越回头看了眼,绿灯,便一只手插兜,一只手去拽她背后的挂帽,看了眼来往的车辆,直接拖着她走,懒散回道:“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是一个学霸的态度吗?

“你为什么……想……跟我同桌?”

丁羡侧耳静听,来吧,夸我。

周斯越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提,哂笑:“因为你笨。”

“……”

“让让,我要回家了。”说完,丁羡抱着书,快步往前走。

周斯越长手一伸,拽住她背后的挂帽,丁羡变成了原地踏步。姑娘气得直跳脚,连名带姓吼他:“周斯越!”

周斯越把她拖回来,帽子勒得丁羡两眼发红,大掌按住她的脑袋,掰正固定在身前,低头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只能说,跟你同桌没压力。”

丁羡一愣。

周斯越松了手,人重新站直,视线扫了眼正前方,手抄进兜里:“你不会问我考几分,不会旁敲侧击地问我晚上学到几点,不会用题目试探我到底学到哪儿了,也不会告诉我参加竞赛其实很浪费时间。”说到最后,他自嘲一笑。

“因为你不关心我,所以我觉得很轻松。”

别别别,你千万别这么说。

平日里见惯了他肆意随性潇洒的模样,何曾见过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少爷,原来即使聪明如他,也是会彷徨、会迷茫的。

丁羡忽然心理平衡了,智商高又怎样?烦恼多啊。

而且,我比谁都关心你。

“原来,你也怕……这些啊。”丁羡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怕?”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我只是觉得烦。”

“……”

其实他俩成绩差不多,总分还是丁羡高,周斯越也就数学、物理好,其余科目均属于稳定,不拖后腿。而丁羡就比较惨,如果数学发挥不稳定,名次肯定大跌。

分数这种事,考着考着你就习惯了。

她有个表姐,小学、初中成绩都非常好,是老师的掌上宝,家长眼中的乖乖女,中考的时候考了七百多分。

高一成绩也还稳定,维持在六百分左右,到了高二,因为早恋影响了成绩,分数渐渐从六百多下滑到五百多、四百多。

丁羡无法想象从六百多下滑到四百是怎样一个心路历程。

她表姐告诉她:“考着考着,你就习惯了。心理素质就是这么被锻炼出来的。”

丁羡问她:“你没努力吗?”

表姐又说:“学习的残酷性就体现在这里了,努力不一定有用,不努力一定没用。很让人灰心的。”

两人沿路回到胡同口,暮色降临,老大爷不知所终,胡同口的老杨树依旧挺立。

燕三东、西巷延伸出两个方向,两人在胡同口停住。

周斯越冲她微扬下巴,挑眉:“送你进去吗?”

哪敢劳您大驾。

丁羡摇摇头:“不……不用了。”

周斯越笑了下,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胡噜了下:“傻不傻,走了。”

说完转身,没有一秒停留。

晚霞散发着绮丽之光,像是从天边挂下一道五彩的幕布,绚烂静谧。

胡同口的两排老杨树挺直了腰杆,像是固守城墙多年的士兵,在夕阳的余晖中矗立着。

少年的背部宽厚而又单薄,宽大的T恤罩着他略显瘦薄的肩膀,臂膀线条流畅,垂在身侧,指尖泛着微光。看惯了他走到哪儿都有人围着的姿态,如今这颀长的背影瞧着竟有些落寞,那一瞬,丁羡觉得他是孤独的。

看似轻轻松松就能学好的人,谁又知道这其中的酸楚呢?

他曾说自己的智商跟普通人无异,只是找对了方法,可为什么有人能找对方法,有人却找不对方法?后者比如她。

一道题做了无数遍,花式错遍了,做到第五、第六遍才能百分之百做对,可他错过的题目绝对不会再错。

身后残阳如血,少年渐行渐远,蒙着灰尘的空气里,是他慵懒的背影。

丁羡忽然把手放在嘴边,冲着巷子尽头竭尽全力地大喊——

“周斯越!”

男孩停下脚步,回身看她,双眼微微眯起,手还插在兜里,夕阳的金辉照在他背后,闪得她看不清他的脸。

正因为这样,让丁羡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用最大的力气喊出:“今天是我生日,谢谢你陪我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今天这么白白过去。

丁羡喊完就后悔了,不等他回话,转身就走,周斯越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忽然笑了下,对着她的背影懒洋洋地回了句:“生日快乐。”

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摸底考如期而至,放学之前,周斯越又跟她交代了一遍,他会在最后半小时之前把答案写好传给她,她只需要估着分对着改就行了。

丁羡搓着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紧张。”

周斯越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让你高考作弊。”

丁羡垂下眼,低声:“我从小到大都没作过弊呢。”

“凡事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两回熟。”他淡定得像个老司机。

丁羡黑了脸:“这是一个好学生说的话吗?”

周斯越“扑哧”一笑,淡淡然地把书翻过一页,自嘲道:“别给我戴高帽,我可没说过我是好学生。”

对,用刘江的标准来评判,他确实算不上好学生。

好学生哪会坐在教室里看课外书,今天又换了本《世界为什么如此

不同》。

丁羡还是有些犹豫。

周斯越把书翻到尾页合上,“啪”地丢到桌上,抬头扫一眼,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拍拍丁羡的肩,站起来收拾东西:“行了,瞎担心也没用,你要不想作弊,那就自己考,也不是非要坐一起。”

丁羡仰头看他:“你就能保证一定考一样?”

他把包挎到肩上,一只手撑着桌沿,如实说:“不能保证。”

毕竟主观题不是他能把握的。

“但八九不离十。”

“那试试吧。”

有了这种心思,丁羡几场考试下来都是心惊肉跳的,总觉得刘江的眼睛跟能透视似的,扫她一眼,她就慌乱得像被发现了一样,忙低下头去。

其实刘江根本没看她。

第一门就是数学,周少爷的强项,平时都是看他自己做卷子,这是第一次在考场上真刀实枪地见识。这货简直不是人。

周斯越写题速度快,平常竞赛卷子刷多了,这种摸底卷在他这儿已经是小儿科了,有些题扫一眼就知道答案,卷子做了一大半,草稿纸一个字没写。

丁羡做了一头汗,才把第一页写完,这货已经全做完了,答案都写好了,直接扔到她桌底下。

刘江此时正在看别处。

丁羡望着脚边的纸团,心跳骤然加快,心咕咚咕咚地在她胸腔里直跳,几乎要蹦出来了。

周斯越瞥她一眼。

算了,死就死吧。

丁羡用脚踩住字条,把橡皮丢到地上,趁刘江不注意,低头去捡。

她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打开,放到卷子下面,压下狂跳的心,抬头看

一眼刘江,后者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字条上答案齐全,就连最后一题他都写了。

估计比标准答案还要标准了。

一场考完。

丁羡去了半条命,下巴搭在桌上狂喘气,平稳呼吸。

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情绪激昂地对着答案。丁羡心里又虚又无奈,再一次认识到,周斯越的数学恐怕在这个学校是没有对手了。

邓婉婉忽然转过来冲这边喊了句:“周斯越,最后一题答案是几?四棱锥体积是几?”

“六分之五。”

所有人都认定他的就是正确答案,一听跟自己的答案对不上,就开始哀号,对上的,喜滋滋地转回头继续跟人讨论其他题目去了。

杨纯子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他说话:“倒数第二题呢?t的取值范围?”

她不是高冷女神吗?从来不跟人对答案的。

“大于二十,小于三十。”周斯越回。

又是一阵哀号,有人欢喜有人忧。

接下来的四门考试全都如法炮制,十分顺利。

最后一门卷子交上去,丁羡已经如一条死狗一般瘫在桌上,连气儿都懒得喘了。

周斯越把桌子拖回来,调侃她:“蠢死了,这么点事儿就吓破胆了?”

丁羡白他一眼:“你以前是不是经常作弊?”

“屁。”他低头笑,“我需要作弊?胆小鬼。”

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丁羡激动得坐起来,脱口而出:“那过程多惊险,你知不知道,刚刚刘江就在我边上,差点儿就被他发现了,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为了你……我差点小命……”

都交代了——

后半句吞回肚子里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人也愣了,周

斯越靠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嘴角挂着惯常的轻笑,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嗯,为了我怎么了?”

这会儿的丁羡正处于茫然状态。

喜欢他,又怕他知道,不喜欢他,心里堵得慌,看见他跟别的女生多说一句话,心里就发慌,他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个女生的呢?

还有杨纯子,他为什么不跟她说话?

心里跟迷雾似的,可他昨天说出的那些话又一下子都把她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都击溃了。

好歹自己在他心里也有些不一样?

可他这么看着自己笑,心里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想法?

门外蒋沉背着包,敲了敲门:“走,打球去?”

“嗯。”周斯越轻轻点头,把桌上的包往肩上一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丢下一句话,“等会儿到球场找我。”

等会儿到球场找你?

等会儿,我找你干吗?

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忘了什么事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抱着球挎着包跟蒋沉、宋子琪晃晃悠悠往球场走了。

丁羡愣愣地望着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字发呆——

目前值日是按四人小组排的,今天刚好轮到他们这最后一组。

孔莎迪上完厕所回来,教室里的同学已寥寥无几,她问趴在桌上的丁羡:“他俩呢?”

丁羡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还没完全从作弊的噩梦中回过神来,指指窗外,气得直咬牙:“打球去了,当着我的面,勾肩搭背走的。”

在做值日这件事上,孔莎迪跟丁羡持不同意见,她倒挺喜欢帮宋子琪做值日的。

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拎着个扫把跟拎着根仙女棒似的,在教室里像只小蝴蝶似的翩翩起舞,一边扫,一边哼着愉悦的小曲儿,还一边给

丁羡洗脑:“你难道不觉得,他在球场上肆意飞扬地打球,你在教室里帮他做值日,多暧昧呀。你换个角度想想,周斯越去球场打球,杨纯子在教室里帮他做值日,你心里酸不酸?”

仔细一想,还真有点酸。

孔莎迪:“反正要是有女生帮宋子琪做值日,我可能会想要拽她头发。”

“变态吗你?你是被宋子琪虐出毛病来了吧?”

孔莎迪才不这么觉得,这小丫头性格直冲冲的,一脸欠扁地看着丁羡,一歪脑袋,说:“我乐意。”说完又补充道,“你难道不乐意,那赶紧发个公告,多少女生都等着接替你的位置呢。”

嘁。

那头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

喜欢的还真不少,不过那个年代,女生主动的到底是少。

路过的,就偷偷躲在教室外看一眼,或者偶尔做操的时候,偷偷往三班队伍最末看去。

丁羡跟孔莎迪上厕所的时候也听人偷偷议论过——

“三班那个周斯越挺帅的。”

“重点班,数学特好。”

“上次在食堂看见他,跟八班的蒋沉一起吃饭,看上去还挺随和,也没传闻说的那么傲气,不过是真帅。”

“听说他爸在规划局工作……”

两三个女生围着洗手池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当下孔莎迪就拍拍丁羡的肩,给了她一个“你啊,道阻且长”的眼神。

不过这些话也就仅限于厕所内传播,燕三的学生骨子里都有点傲气,出了那道门,谁也不会去贬低自己而抬高别人。

对周斯越的欣赏,大多数人也就始于颜值,终于颜值,论成绩,估计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认输。

当然了,也有真大胆的。

这天,是丁羡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情书,还是别人的。在她跟孔莎迪打扫完卫生,锁好门后,一转身,看见走廊里站着一道娉婷多姿的身影。

姑娘长得相当漂亮,比孔莎迪和杨纯子都漂亮,听说是艺术特招生,跳芭蕾舞的,名字已经忘记了,叫啥可可。听说是十班的班花。

反正班花、级花、校花这些评选,总是以神奇的速度在某一个晚上就决定了。

那位姑娘穿着一条过膝裙,裙摆在风中飘摇,露出白嫩纤细的脚踝。

丁羡的第一反应是,不冷吗?

已经十月了,明明前几天还刮风下雨的,怎么到了她这儿都跟大晴天似的,这让常年穿校服裤、休闲裤的丁羡很是羡慕。

姑娘笑得格外甜:“你是丁羡吧?”

孔莎迪比她还警惕:“你谁啊?”

班花维持风度,笑着看向丁羡:“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孔莎迪刚要说话,丁羡在后方说了声“好”。

她这人有个毛病,不会拒绝,更不会与人交恶。

十班的班花率先走到走廊转角等她。

孔莎迪猛地戳了一下丁羡的脑袋:“你傻啊,直接拒绝不就好了,你不会不知道她要干吗吧?”

丁羡不反驳,只是拉了拉包带,慢慢走过去。

果不其然,班花递了一封粉色信笺给她,她低头看了看那封面上清秀又可爱的字迹——

To 周斯越

还在旁边画了个俏皮的笑脸。

班花把信笺塞到她手里,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啊,等事儿成了,我俩请你吃饭。”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留她一个人站在墙角对着那封信笺咬牙切齿。

你请谁吃饭呢?

班花背影轻盈,像只快乐的小夜莺,那自信高调的步伐似乎已经将周斯越视为囊中之物了。

孔莎迪见人走了,走过去夺了丁羡手里的信,掂在手里来回看:“还‘To周斯越’,够不要脸的,周斯越认识她是谁吗?就这么急哄哄地送上门了。我帮你撕了。”

说完,孔莎迪就要动手。

丁羡连忙拦住:“别,这不太道德。”

孔莎迪“嘁”了一声:“胆小鬼,你不敢,我帮你撕,出了事儿算我的。”

孔莎迪的仗义让丁羡心里一暖,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做不出这事儿。那边要撕,这边要拦,结果力一分散,“刺啦”一声,硬生生把信扯碎了,一人手里捏着半份。

孔莎迪是喜闻乐见的。

可毕竟这东西不是丁羡的,没有经过他本人同意随随便便毁坏,第一,无法跟那女生交代;第二,无法跟周斯越交代;第三,这违背她做人的原则。

丁羡有点急了,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冲着孔莎迪吼了一嗓子:“孔莎迪!你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权力撕,你更没权力。你这样,我怎么跟周斯越和那女生交代,他们心里会怎么想我?”

孔莎迪向来散漫惯了,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过就是屁大点事,也不知道丁羡为什么跟她急眼,于是也吼回去:“交代个屁,你还嫌对手不够多?你知道刚那人谁吗?尤可可啊,这才刚开学,都已经换了仨男朋友了,就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她还比了个手势,仨。

“就周斯越这段数,肯定得栽她手里,你把东西给他,你这不是犯傻是什么?我阻止你犯傻,你还吼我,你可真没良心。”

两个小姑娘年轻气盛,各自有各自的一套处事方法。孔莎迪家境优越,从小娇生惯养,我行我素,自由散漫惯了,从不去迎合谁、奉承谁,说她活得不明白,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心里也端着自己的一杆秤。在她眼里,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跟她父亲做生意也有点关系。

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这是孔莎迪。

而丁羡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环境比较拘束,母亲阿谀奉承,父亲胆小懦弱,弟弟骄纵跋扈,她心思敏感,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更在意周斯越对自己的看法。

如果今天的周斯越已经是她男朋友了,或许她也会跟孔莎迪一样把信笺撕了,或者直接还给那个女生,但是她跟周斯越什么都不是,她没有权力替他决定这一切。

这是她跟孔莎迪的区别。

傍晚放学,学校走廊冷冷清清的,三班门口的拐角处杵着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姑娘,都执拗地别着头,谁也不肯让谁。丁羡一把夺回孔莎迪手中的另一半信件,丢下一句:“不管是不是犯傻,撕毁别人信件就是不道德的行为!”

说完就咚咚咚跑下楼了。

孔莎迪气得猛踹了一下墙,雪白的墙面上立马留下一道黑乎乎的鞋印。

丁羡来到篮球场。

男生们正在打三对三,周斯越那组刚换下场,他顶着一脑袋汗坐在篮球架下休息,弓着背,敞着腿。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手臂线条流畅,肌肉层层往下叠。目光紧盯着场上,额头因为微微抬起,挤出几条不明

显的纹路。

周斯越安静地看着球赛,偶尔会低头拎起T恤前胸位置蹭脸上的汗,然后人顺势往后仰,双手撑在身后,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曲着,手臂的肌肉因为着力而更加凸显,意外地结实。

铁丝网外有几个女生路过,往那边指了指,脸上的笑容明显。

丁羡把撕毁的情书放进包里,走过去。

她站到周斯越身后,男生的荷尔蒙味浓烈。

察觉到异常,周斯越回头看了眼,随即勾唇笑了,又转回头看场上,说:“打扫完了?”

丁羡刚跟孔莎迪吵完架,脸色不太好,有点青,看见这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气得只想冲着他结实的后背踹上一脚。

“让我来干吗?”明显语气不善。

周斯越狐疑地回头,就着夕阳的余晖仔细地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付之一笑:“吃炸药了?”

你这只招蜂引蝶的孔雀。

周斯越看着她:“有话就说,别以为在心里骂我我就不知道了。”

“……”

话音刚落,那边的球赛也结束了,男生们把东西一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周斯越站起来,转身去拎包,身后有男生叫他:“斯越。”

他回头,眯眼看过去:“嗯?”

男生说:“球我带回去充气,明天还给你。”

周斯越:“好。”

说完,他单肩挎好包,看了眼丁羡:“走吧,送你回家。”

丁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周斯越弹弹她脑门:“傻?走了。”

说完直接走了,也没等她。

丁羡嘟囔一声,追了上去。

身后宋子琪追过来,冲着两人的背影喊:“哎,小怪兽,孔莎迪呢?她怎么没来啊,你俩不是一起做值日吗?”

刚喊完,就看见孔莎迪站在铁丝网外,冲宋子琪挥手:“我在这儿。”看也不看丁羡一眼。

两人沿着一排排杨树往家的方向走。

黄昏的光晕把少年的背影拉长,他单肩挎着包,书包在他背上晃晃悠悠,撞着他结实的背肌,偶尔有两片树叶往下落。

丁羡喊住他:“周斯越。”

少年回头,一只手抄在兜里,酣畅淋漓的一场运动过后,神经疲乏,异常松懈,夕阳把他的背影衬得更加慵懒。

“什么?”

丁羡:“你今天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他忽然笑了下,仿佛觉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帮我做值日,我送你回家,怎么了?”

哦。

丁羡上前,走到他高大的身影里面,遮住光线,少年的脸变得异常清晰。距离很近,她忽然觉得他的皮肤真好。丁羡强制拉回自己的注意力,轻声道:“那你以后别送了,我帮你做值日就当谢谢你请我看电影,还有,我们俩以后同桌就同桌,别对我太好,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说完,也不等他,快步往前走。

“喂!”

喂个屁,我没名字?

丁羡不再理他,迈着大步往前走,不过她到底比不过人家腿长,周斯越三两下走到她跟前,一把扯住她的书包把人拽回来。

丁羡毫无防备,踉跄几步,差点滚进他怀里,不过周斯越反应很快,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拎正,垂眼睨她:“你又怎么了?做个值日,你就这么不高兴?”

笨蛋。

“说话。”周斯越很没耐心,“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蠢货。

还能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我怕同学之间传些不好听的,说我们……”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看了一眼他,之后慢慢把头低下去。

但她没想到这话让周斯越沉默了半晌,随后脸色微冷地看着她,自嘲一笑,说:“行,知道了。”

少年挎包离去,留了个高大的一摇一摆的背影,能看出是有些怒气的,夕阳渐渐把少年的身影笼得模糊。宽敞的马路边,枝干遒劲的老杨树屹立不倒。

他步履沉稳,不疾不徐,一下子走过几棵杨树,明明才没几步,坚韧的背影就已经到达了路的尽头,一个转身,消失无踪。

丁羡忽然跟蔫儿了似的往下蹲,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委屈一下子全从心底冒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啊,可以为他收下一百种委屈,又偏偏容不下一种委屈——他不喜欢自己。

她蹲在地上无声地哭,压抑惯了,再悲切也无法像孔莎迪那样发泄似的放声大哭,任眼泪在脸上放肆地淌着。

丁羡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孔莎迪做事毫无顾忌,她羡慕,但她没办法认同她的行事风格,这也不妨碍她喜欢她。

而周斯越呢,她喜欢他,所以最在乎他的看法,最怕他同情她,施舍她什么。

然而,两个在燕三她最喜欢的人,今天都跟她闹翻了。

那天丁羡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天黑,直到站不起来,双腿哆嗦得跟雨天得了风湿的老寒腿似的,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伴着幽暗的光线,她有一种武当大侠刚跟人比试完,尘啸铁剑踏云归之感。

只不过,她是差点儿被打死的那个。

到胡同口的时候,丁羡折身去小卖部买了几张粉色的信纸和信封,悄悄塞进书包里,这才往家走。

今天家里异常安静。

就连平时此刻闹翻天的丁俊聪都格外安稳地乖乖坐在沙发上,叶婉娴从厨房里端着盘苹果走出来,目光一瞥,见她回来,笑着说:“回来了?”

丁羡下意识地拉紧包带,轻“嗯”一声,低头换鞋。

叶婉娴把苹果放在餐桌上,伸手去接她的书包,这反常的举动让丁羡本能地往后一缩,叶婉娴笑了下:“怎么了?我帮你把书包拿进去。”说完注意到她有点不对劲儿,“你眼睛怎么了?”

刚哭过,眼睛还有些肿,但不明显。

丁羡揉了揉,糊弄过去:“刚刚风大,大概进沙子了。”

叶婉娴点头:“嗯,等会儿你舅舅要来。”

舅舅?

“哪个?”

叶婉娴笑:“小舅舅。”

也是,其他几个过来,你能是这副嘴脸?

早年不计划生育的时候,奶奶姥姥辈的人都是能多生就多生,叶婉娴跟丁父这两边兄弟姐妹都不少,但大都平淡无奇,一生碌碌无为。

只有叶家这个小儿子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叶常青小时候就爱画画,别的小孩子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他就喜欢一个人背着个画袋去山里采风,一坐就是一天;别的小孩跟父母讨点零花去买甜食,他就把钱省下来去买画笔。

叶常青除了美术,其他成绩都一般,尤其数学,只能考二十分,这辈子也没上过什么正经的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在北京街头帮人画画两块钱一张的速写。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地过去了。

结果在北京画了半年的速写,转机出现了,他遇上了人生中第一个贵人——王明义。

王明义是当时北京各高校的客座教授,在北京参加一场高校举办的油画系素描联展赛,王明义那届带的学生资质都大不如从前,很多人学画不再是因为喜欢。

家里有钱,考不上什么正经大学,就随便塞一个绘画专业,或者死心塌地只想成为一名画家,忘了画画本身的含义。

王明义就是在桥头抽烟时看见的叶常青。

叶常青画画时那沉醉的神情彻底把他吸引住了,眼睛带光,沉迷而不自知,像极了年轻时的他。于是他把烟掐了,走过去让他画了幅画。

叶常青生意不太多,偶尔能来这么一单,高兴得不得了,画得格外认真。画递过来的时候,王明义只扫了一眼,就断定他要把这人带在身边。

王明义提出邀请的时候,叶常青惊喜得不敢置信。回家把这消息告诉母亲,还遭到几位姐姐的嘲讽:“说不定人家是骗子呢,到时候要你交钱,你可别犯傻。”

在画画这件事上,叶常青真就愿意犯傻,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着王明义学画。开始世界各地到处跑,认识了不少在这方面的名师,这才惊觉自己以前真是太浅薄了。

有了王明义这道口,叶常青在绘画上的造诣突飞猛进,王明义常说他是他见过长进最快的学生。其实不然,叶常青常跟王明义提起他有个小外甥女,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也很高。

只是他才刚跟王明义不久,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所以

一直没敢带丁羡去见他,后来也就没机会了。

虽说叶婉娴这人趋炎附势,但对叶常青这个弟弟,她是从小就疼得紧的,就算是后来高中毕业穷得揭不开锅,还常常接济他的生活。

叶常青这人知恩图报,对所有帮过他的人都心存感激。

丁羡前脚刚进门,叶常青后脚就到了。

叶常青不常来,有些生疏了,但丁羡小时候跟他关系非常好,经常会跟着他到处去采风,素描也都是跟着他学的。

“舅舅。”丁羡礼貌地唤了声。

叶常青伸手摸摸她的头:“上高中了?”

丁羡点头。

叶婉娴帮他摆好鞋子,水果端过去放在沙发上:“吃点水果吧,让羡羡陪你聊会儿,我去做饭。”

叶常青拦住她:“姐,别弄了,我跟羡羡说两句话就走,车在楼下等着,等会儿还得回酒店开会。”

叶婉娴“啊”了声:“我菜都买了。”

叶常青笑了下,把丁羡拉到沙发上坐着,抬头说:“留着给俩孩子吃吧。”

客厅的时针快指向七点了。

叶常青看了下钟,正了正神色,对丁羡说:“来不及了,我长话短说,上海有个画展,主办方给我送了两张票,你以前不是想去看画展吗?怎么样,想不想去?”

丁羡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又活了,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她的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们,她还有画画呢,心里有个小人在倔强地摇旗呐喊。

她郑重地一点头:“去。”

叶常青笑了下:“行,但是你可能得请一天假,画展在国庆,但是我得提前一天过去。这周五的飞机,你把学生证和户口本给我,我让助

理去办机票。”

丁羡看了眼叶婉娴。

叶婉娴一皱眉:“要请假?那不是落下课程了。画展下次再看不行吗?”

叶常青:“大师的画展你以为是去菜场买菜呢,随时都有?”

叶婉娴还想说什么,却被丁羡打断:“国庆放假前一天我们运动会,没关系,我可以跟老师请假。”

两人也不管一旁的叶婉娴,敲定了行程后,叶常青就起身走了。

丁羡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等作业全部写完,才翻出刚刚在路口买的信纸和被撕碎的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把碎信拼凑到一起,然后拿起笔,对着信件,又一笔一画地重新抄了一封。

尤可可的字很清秀,内容也诚恳,不像一些肉麻得掉渣的情书,每一个字都能感觉到是小姑娘斟酌再斟酌用心写出来的。

……

你还记得我吗?

上次在走廊见过一面,最近总是想起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叫尤可可,十班的,以后下课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我有个朋友以前跟你是一个竞赛班的,叫韩佳成,真羡慕你们这些数学好的男生,考试很轻松吧?不像我,每次都要临时抱佛脚,以后可以问你数学问题吗?

周斯越,你的名字真好听。

三页情书,丁羡抄得手都要断了,一翻页,居然还有。

有完没完了。

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几句话,清清楚楚说句“我很喜欢你”很难吗?非得这么绕弯地表达爱意?

后来又自嘲一笑——

谁不是这样?

女生都是。

凌晨一点。

丁羡抄完整份情书,咬着牙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丁羡特地起了个大早,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去上学了。

清晨,朝阳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空气中都是豆浆油条的味道,草坪上雨露闪着光,街巷里都是赶早上学行色匆匆的学生,闹哄哄中却透着一股温馨。

丁羡第一个到的教室,她把信笺塞到周斯越的桌板缝里,转回自己的位置,捂着耳朵开始早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

周斯越和宋子琪又是踩着点儿进的教室,身后还跟着孔莎迪。

三人在位置上坐下,谁也没跟她说话,丁羡捂紧了耳朵,开始大声朗读。

周斯越刚把书包塞进去,就有一封粉色的东西掉出来,宋子琪回头扫了眼,起哄道:“啧啧,我还说你上了高中人气没初中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了?来,我看看是哪班的班花。”

说着,宋子琪就要扑过去抢,却被周斯越先一步捡起来。

宋子琪不肯罢休,还要扑过去,周斯越直接一只手推着他肩膀,一只手把信塞进桌板里。见彻底拿不到了,宋子琪不甘心地嚷嚷着:“以前收到这种东西不是都扔了?怎么了,这回这个这么紧张?看来有猫腻啊?”

“滚。”周斯越边骂边踹了宋子琪一脚,两个男生在教室闹作一团,

孔莎迪回头看了眼丁羡,目光里是冷冷的嘲讽。

直到早读课铃声打响,丁羡也没有抬起过头。

那封信,周斯越没有打开,直接被他塞进了桌板里。

四十分钟的早读课结束,孔莎迪也没有转过来找她说话,而是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觉,有女生找孔莎迪去上厕所,孔莎迪从桌板里抬头,笑着站起来说:“好。”

也没有叫丁羡一起去。

之后吃午饭,孔莎迪也没有等她,而是跟另一个女生挽着手去了食堂。

一个上午,这俩人都没有开口跟她讲过一句话。

连宋子琪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敲敲丁羡的桌子:“你跟孔莎迪吵架了?”

丁羡没有回答,低着头。

宋子琪心中了然,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丫头古古怪怪的,但接触久了,发现她其实挺逗,跟孔莎迪一样少根筋,就是没孔莎迪那么缺心眼儿。

“你们女生之间就是这样,不知道闹什么,你别难过,她也经常跟我吵架,别理她就行了,等她气消了,自己又会可怜巴巴地过来跟你求和的。”

丁羡没想到宋子琪会安慰她,一直以为这个男孩大大咧咧,说话没遮没拦的,心思竟也很细,于是感激地朝他看过去。

“谢谢你。”

宋子琪无所谓地一笑:“没事。”

下午,丁羡去找刘江请假。

刘江答应得很痛快,爽快地帮她签了假条,还笑眯眯地叮嘱她不要耽误学习,在外面注意安全。

丁羡点头哈腰,感激涕零,谁说刘江刻板的,明明那么和蔼,看来许轲的消息也不太准。

之后两天都是运动会,孔莎迪没有来找她和好,周斯越依旧没有跟她说话,丁羡觉得自己快成为这四人组里的隐形人了。

那封信一直被周斯越放在抽屉里,好几次丁羡用余光瞧见他抽书的时候把信封带了出来,然后又给塞回去了。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尤可可跑来三班场地找丁羡。

丁羡当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主席台边上,双腿曲起,作业本垫在膝盖上,正在写一会儿要发的运动会通讯稿,尤可可在她身旁坐下,大方地打了声招呼:“嗨!”

丁羡转头看她,小声回:“嗨!”

尤可可突然一笑,自然地跟她攀谈起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那天跟你一起的女生呢?”

丁羡咬着笔,转回头:“在那边打牌。”

尤可可顺势望过去,见孔莎迪正搭着宋子琪的肩,坐在一堆男生中间吆五喝六地跟人打牌。对面的周斯越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露出干净的手臂和小腿,线条顺畅,笑容乖张。

他们打的是双扣,孔莎迪跟周斯越对家,互相嫌弃,一边打,一边窝里反,结果连输了好几把。宋子琪在一边乐得不行,一边怂恿着孔莎迪:“干得好。”

孔莎迪本就心情不好,又连输了几把,不爽得很:“走开,烦不烦。”

周斯越对输赢倒是看得很开,神情一直淡淡的,偶尔跟宋子琪说笑。

孔莎迪这姑娘好胜心强,哪里输过这么惨,心想一定是周斯越态度吊儿郎当的原因,于是就急冲冲地吼:“周斯越,你认真点打行不行?”

周斯越莫名吃了一枪,倒也没生气,老神在在地看着她:“讲道理,我要是认真打,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这宋子琪是知道的。

周斯越打牌很少会输,他会记牌,出到最后,四个人手里剩什么牌,他都一清二楚。

孔莎迪“哼”了声,摆出“老娘不信”的架势,你会记牌,你倒是记给我看看。

本来这事儿倒没什么,但因为他以前皮,没事儿就跟宋子琪、蒋沉一帮人打牌,后来蒋沉打牌老输钱,就开始偷家里的钱,结果被蒋沉父亲抓了个现行,这才知道这小子打牌输了钱,就拿家里的钱填补生活费。

后来蒋父找到周父,委婉地转达了这事儿,周斯越当晚就挨了好一顿打。

周父要他保证以后不跟蒋沉打牌,后来无意中又得知这小子会记牌,怕对孩子矫枉过正,出去学坏染上赌瘾,于是告诉他偶尔娱乐玩玩可以,但不许记牌。

有些东西,一旦尝过一次甜头,之后就覆水难收了。

人都有贪念,最可怕的是,这种念头往往在你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

这时,主席台上刚好响起了广播。

“请参加一百米决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话音刚落,班长在主席台下冲三班的同学招手:“让周斯越和刘小锋赶紧下来。”

宋子琪连忙开始收牌:“行了行了,百米决赛开始了,咱先陪斯越去比赛。”

孔莎迪把牌一丢:“我不去。”

周斯越笑了下:“行嘞,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说完,看了眼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刘小锋说,“走。”

“好。”

两人朝丁羡和尤可可坐着的台阶走来。

尤可可忽然收了收腿,又把头发捋到耳后,整个后背都莫名地紧张起来,这种气氛的感染力很强,连丁羡都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太阳晒得刺眼,丁羡觉得隐约能看见少年腿上的一些汗毛,恍惚间

闻到了荷尔蒙的气息。

“等下。”两人快到台阶口的时候,听见刘小锋喊了句。

周斯越:“怎么?”

“我去看看我的通讯稿写好没?”

“通讯稿?”

刘小锋有点不自然地挠了下后脑勺:“对啊,你同桌说给我写个通讯稿,我去提醒她一下,别给我忘了。”

“……”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周斯越不耐烦:“快点。”

丁羡看到刘小锋走过来的时候,周斯越就站在围栏边上,把脑袋别过去看向跑道,留了个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的后脑勺。

“通讯稿写好了吗?丁羡,我要去比赛了。”

丁羡回神:“啊,马上,还有一句话,我等会儿去交。”

刘小锋一乐,高兴得不得了:“好嘞,谢谢你啊。”说完要转身,随后又不确定地问了遍,“真的是写给我的?”

丁羡莫名,点头:“对啊。”本来就是老班布置的任务啊。

刘小锋乐滋滋地走了。

丁羡莫名其妙,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尤可可洞若观火,看着少年精神的背影,对丁羡“啧啧”两声:“这男生喜欢你哦。”

“噗——”半口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少女,你脑子里能装点别的东西吗?

尤可可望着她咯咯地笑:“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恋爱?

丁羡忙用手擦了擦嘴角:“你不要胡说,我要写稿子了。”

尤可可哈哈大笑:“真纯啊你。”

其实尤可可身上并没有那些咄咄逼人的气质,相反,这个姑娘很好

相处,也不奇怪男生们为什么都喜欢她,丁羡在感情上并不排斥尤可可。

可有些女生就特别排斥尤可可,因为她换男朋友的速度,还有人在背后给尤可可取了一个很难听的外号。

但照旧不妨碍男生喜欢尤可可。

尤可可在某些方面跟孔莎迪有些相像,但她比孔莎迪活得更潇洒。

正因为尤可可是这样的女孩,丁羡更坐立难安。

这两晚,她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情书的事情,她当时只是怕周斯越看到情书被撕碎了产生误会,她也无法跟尤可可解释,更不愿意把莎迪扯进这件事来。

或许当初把撕碎的情书直接递给周斯越,说一句“对不起,我不小心扯坏了”会比现在的局面好。

可说完呢?

周斯越会觉得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

确实,她为了掩藏自己的小心思,做了一件对尤可可很不道德的事情。

“请参加一百米决赛的男同学赶紧到检录处检录,通讯稿还没有上交的,赶紧交到主席台。”广播重复了一遍。

丁羡如梦初醒,对尤可可说了句:“你等下我,我去交完稿子回来跟你说。”

尤可可笑着点头,耐心地等她:“好。”

操场上,周斯越跟刘小锋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刘小锋在班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平时也没机会跟周斯越这样的数学大神在一起聊天,对他还挺敬畏的,没两句话就扯到数学上。

周斯越这人随和,跟谁都能聊,刘小锋说什么,他也都答。

刘小锋逮着机会就跟他取经:“我听说你们竞赛班数学都学到高二下了?”

阳光刺眼,周斯越眯着眼散漫地走着,漫不经心地低头“嗯”了声。

刘小锋“哇”了声:“怎么样?高二数学会不会特别难?我感觉这学期的课我都有点负担不了。”

周斯越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数学还行吗?”

刘小锋一愣。

大神什么时候关注到自己了。

开学才没一个月,他居然知道自己数学还行,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脸有点红:“但感觉跟你还是差一截儿。”

周斯越轻笑了下,不接茬儿。

刘小锋支吾道:“你……同桌数学好像也不错。”

“一般吧。”周斯越实诚地回答。

刘小锋:“你看她好像作业本上好多难题都会做。”

周斯越狐疑地瞥他:“作业本?”

刘小锋一慌,似说漏了什么,忙摆着手说:“你可别乱想,我只是好几次在数学老师那里听老师说到她。”

两人很快走到检录处,男生组已经开始检录了。

检录处有人拎着板子过来,跟周斯越聊了一会儿,等那人走了,周斯越才一边做准备活动,一边问刘小锋:“老师说什么?”

咦?刘小锋以为他被人打岔后忘了,没承想还记着。

“就说她数学成绩进步挺大的,这次摸底考考得好像也不错。”

丁羡回来的时候,尤可可果然还没走,正倚着栏杆往下看。

百米比赛的起点处已经有人在做准备活动了。

丁羡走过去,站到她身边:“你们班有人进百米决赛吗?”

尤可可点头:“有啊,我们班有个体育特长生,田径校队的。”

“你不用回去加油吗?”

尤可可笑:“在这儿加就行了。”

“好吧。”

一场秋雨过后,秋老虎带着爱意回温。

太阳高照,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塑胶味,足球场地上每一棵草都蔫头耷脑,一如此刻观众席上的丁羡。

尤可可今天索性穿了件无袖,下面是啦啦队专用的小短裙,没多少布料,刚好遮到大腿根部,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

她的腿是罕见地直,就跟两根筷子似的,直直地立着。

尤可可双手搭在栏杆上,侧头看她:“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下面要进行的是男子百米决赛,请在跑道上的同学尽快离开。”广播又传过来。

丁羡低头,勇气灌顶,攥紧了拳头。

尤可可半开玩笑地看着她:“你不会私吞了我的情书吧?难道你也喜欢周斯越?”

丁羡惊慌地抬头。

尤可可见状,忙说:“好吧,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到底什么事儿?”

“我不小心把你的情书撕碎了,我又……”

“又怎么了?”

“帮你重新抄了一份。”她彻底跟自己认输。

尤可可:“也就是说,你看了我的情书?”

“……对不起。”

尤可可又笑:“我写得怎么样?”

“……”哎?

丁羡朝她看过去,尤可可毫不在意:“随便了,反正也不是我自己写的。”

“虽然你不在意,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撕碎的,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笺,真的,对不起。我很愧疚。”

“愧疚啊?”尤可可饱含笑意地看着她,“愧疚那就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以后我中午来找你吃饭好不好?”

啊?

“找我吃饭?”

尤可可点点头:“对啊,找你吃饭。”

“你们班的女生呢?”

“我不喜欢她们。”尤可可直接地说。

“好……吧。”

见她点头,尤可可爽快地一笑,转回身倚在栏杆上,朝起跑线的方向一指:“男生组开始了!”

三班决赛进了两个男生,这确实让其他班压力倍增,班长带着一帮同学已经在观众席上等候,准备呐喊助威,女生们蠢蠢欲动。

“周斯越,周斯越。”听见声响,尤可可回头看了眼,大约是瞧见两位女生长相一般,构不成威胁,又淡淡然转回头。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那边的八道人影如离弦之箭,丁羡听见耳边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

“周斯越!加油!”

哎哎哎,你是十班的,你加错油了吧?

尤可可丝毫不在意周围七七八八的目光,继续卖力地替他们喊着加油,一声比一声卖力,一声比一声震耳。

“……运动场上狂奔的健儿,你们不被鲜花围绕,是见惯了风雨的彩虹。三班的健儿们,你们是我们的骄傲,刘小锋,加油!”

通讯稿是丁羡刚写好送过去的。

尤可可:“你写的?可以啊,比我那封情书好多了,下次交给你了啊。”

“……”

比赛结束。

十班的校队生第一,周斯越第二,刘小锋第五。

尤可可骂了句狗屎,气呼呼地去找他们班的校队生算账了。

丁羡站在观众席上,看见杨纯子在终点递了瓶水给周斯越,那人接过,没喝,往头上浇,金闪闪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他宽大的球衣里。

梦里,现实里,似乎都说明了一个道理。

你身边的人,是谁,似乎都不会是我。

丁羡提前回教室收拾了东西,她得到刘江的允许,可以提前一天回家,踏上去上海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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