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旭
图：来自网络
妻子说她母亲性格率直，让我不要计较。
我记得第一次到妻子家的情景，真正领会到了妻子口中的“率直”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拜访丈母娘，我精心把自己、捯饬了半天，理了发，穿了一套新衣服，并且听从妻子的建议，给丈母娘精心挑选了礼物。甚至为了给丈母娘留个好印象，我脑子里还预演了好多遍到丈母娘家后自己的言谈举止，目的就是能给丈母娘留个好印象。
那天我跟随妻子第一次到了丈母娘家，第一次看见丈母娘，丈母娘的形象还是和我心中想象的差了一大截。因为我以前未曾见过丈母娘，是根据妻子的样貌，来勾画丈母娘的样子的，我的妻子虽然算不上美人，但眉清目秀的还算可人。
妻子的身上，虽然依稀有丈母娘的影子，她们两个的眼睛和鼻子有点像，但丈母娘因为胖，整个身形完全走了样，胖得几乎没了脖子，下巴也成了双下巴。特别是眼睛，妻子的眼睛是清清亮亮的，而丈母娘看我的时候，那眼睛里透出的冷漠让我很不舒服。
到了丈母娘家，我的屁股还没有坐热，丈母娘就开启了审问模式。丈母娘连珠炮般地追问，老家哪里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家有几口人？现在干什么工作？城里有房有车没有？
我一边看着丈母娘的脸色，心中揣测丈母娘的心思；一边小心翼翼地一一回答丈母娘的提问。
有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而我是女婿看丈母娘，越看越心惊。
在丈母娘的穷追猛打下，恍惚中，我疑心我的旁边坐着的不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是六亲不认、铁面无私的包公。
那个过程是漫长的，漫长的我好像过了几个世纪。终于丈母娘大手一挥，冷冰冰地说，农村来的，没车没房，你凭什么娶我女儿？你配得上我女儿吗？你给了我女儿幸福吗?
丈母娘的灵魂拷问就像一瓢凉水当头浇在我的头上，浇了我个透心凉。
出师不利，妻子送我出门的时候还说她母亲就是那样的人，性格率直，让我不要当真。
性格何止是率直？我在风中凌乱。
丈母娘坚决不让我们两个来往，妻子不听丈母娘的劝告。丈母娘使出杀手锏，威胁妻子如果再看见我们两个在一起，她就从城里最高的楼上跳下去。
妻子在我面前梨花带雨哭了好多次，后来就萌生了退意。她说，要不我们分手吧，今生我们不能在一起，就下来世吧。
来世？狗屁来世！我可没有傻到学梁山伯祝英台，今天的事都管不了，还管什么来世。有没有来世都不知道，即使有来世，谁知道会转世为猪啊狗啊什么的。
我苦苦思索破解之法，决定“曲线救国”，从丈母娘身边的人下手。听说老丈人平时喜欢下棋，我本是个臭棋篓子，但为了我和妻子能走到一起我拼了。我硬着头皮苦练棋艺，没事的时候就到丈母娘家找老丈人下棋。虽然到了丈母娘家，丈母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给我好眼色看，但我装聋作哑不理会。
在死缠烂打中，慢慢地老丈人和我下棋的时候已经不是我的对手。有时候下棋下到饭点，我作势要走，老丈人输红了眼，不依不饶非要还和我下棋。
我故意说不早了，等我回去吃了饭再来陪他下棋。老丈人不依不饶挽留我在家吃饭，说吃过饭还要和我对弈。
丈母娘不乐意了，吃饭的时候故意不给我留碗筷。我是有备而来，我装模作样拿出包里方便面吃，妻子不吭声，默默地拿了碗筷盛了饭递到我手里。
脸皮厚吃遍天下，我端起饭碗就吃。
丈母娘说，你年纪轻轻地要脸吗？
我嬉皮笑脸地说，要嘴吃饭，要脸干什么？
无赖！丈母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我早被大卸八块了。
我和老丈人的关系一天天拉近，几天不见，老丈人还会问我妻子，你男朋友哪去了，让他不忙的时候来下棋。
和老丈人的关系近了，但我知道我的目的还远远没有达到。老丈人在家里没有地位，是个吃闲饭不管闲事的人，家里的事不由他作主。
我的目光转向下一个，我的小舅子。小舅子比我小不了几岁，我们之间没有代沟，沟通起来比较方便。并且我从侧面了解小舅子是丈母娘的心肝宝贝，在家里有一定的发言权。
我想尽一切办法和小舅子套近乎，当我知道小舅子看上个名牌包包要送给他的女朋友，但他囊中羞涩没钱的时候，我咬牙买下，送给的小舅子。小舅子半夜忽然想去蹦迪，我二话不说连忙赶到，当然是我买单。
钱包一点点瘪了，我心疼。
不过老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小舅子被我一点点地感动了，和我称兄道弟。一次酒后小舅子真诚地对我说，你这人挺好的，我妈就那样的老脑筋，有空我劝劝她。
感谢！感谢！我急忙拿起一杯酒和小舅子一干而尽。
我终于看到了曙光，但暗暗告诉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不知道是我百折不挠的精神感动了丈母娘，还是老丈人和小舅子在其中起了作用。丈母娘终于松口了，答应了我和妻子可以继续交往。
不过率直的丈母娘提出条件，要三十万彩礼，少一分都不行。
丈母娘不光性格率直，算盘也打得好。她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给我算账。说我妻子从出生到现在，吃饭、穿衣、上学等等花了她的何止三十万，其中还不算抚养我妻子付出的心血，那是用钱无法估算的。
丈母娘这么一路算下来，我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本以为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最后绕来绕去面前又多了一个坑。
三十万，在现在的社会在好多人的眼里并不多。可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父母为了供我上大学，就已经花光了家里的钱，靠父母是靠不上了。
而我才参加工作不久，虽然说手头也攒了点钱，但那钱是我准备结婚时买婚房的钱，总不能结婚后还住在租来的几十平方的房子里吧。
此时我才发现，前面的那些困难和钱比起来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困难是三十万彩礼钱。
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央求丈母娘少点，丈母娘不为所动、毫不退让。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妻子出面了。她告诉我，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房子她可以暂时不要。她还劝说我，我们都年轻，只要奋斗，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我听了妻子的话，我们订婚的那天当我把齐齐整整的三十万放在丈母娘面前时，其他人都恭喜我和妻子，而丈母娘则埋头只顾数钱。
当我端着一杯酒敬丈母娘，恭敬地叫了一声“妈！”
丈母娘接过酒又放下，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怜我的宝贝女儿是大睁着眼睛跳黄河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没本事没钱在所谓的爱情面前屁都不是！
我和妻子订婚后，丈母娘的神操作再次超出了我的想象。丈母娘把我给的三十万元彩礼钱转手就给了小舅子，让小舅子买房了。小舅子谈了个对象，对象要求买房，彩礼钱正好派上用场。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才明白，我就是那《西游记》中的孙猴子，纵有七十二般变化，依然逃不出丈母娘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和丈母娘心中的梁子是结下了，我有了和丈母娘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
结婚后我轻易不到丈母娘家去，即使万不得已非去不行，也是匆匆地去，匆匆地走。身边的同事或者朋友有时候聊天，夸耀起他们在丈母娘家如何享受贵宾级的待遇时，我听了嗤之以鼻，我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消受这种待遇了。
我常常想这是我的命，好多人把好多不公平的事归咎于命运。
结婚后丈母娘对我的态度有了转变，每次我到了他们家，她都热情地嘘寒问暖。让我不忙的时候多来转转，我一个“忙”字顶了回去。
愧疚吧，丈母娘！我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可愧疚什么呢？就因为丈母娘要了三十万彩礼钱吗？仔细想想，自己也不亏，最起码丈母娘把她的宝贝女儿嫁给我，难道妻子不值这个钱吗？
反正我心中不忿。
我和丈母娘继续走在斗法的路上。
我和丈母娘之间的僵局好长时间没有打破，两个人即使见了面也很少说话，就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直到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妻子在月子里的时候，丈母娘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妻子。
有时我看见上了年纪的丈母娘，佝偻着身体在忙前忙后的干活，心中微微起了那么一点点波澜，有那么一丝丝感动，但一想到丈母娘以前的所作所为，怨气就占据了上风，那刚刚有的一点点感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了，孩子渐渐地长大了，我们还住在租赁的几十平方的房子里，一家三口在房子显得更加拥挤了。
并且孩子马上到了上学的年纪，没有自己的房子，孩子上学都成了问题。现在孩子上学，学校招生优先条件要求有学区房。买房子成了我迫在眉睫的大事了。
好在又经过几年的奋斗，我手头又攒了点钱。问题是现在房价飞涨，我咨询了几个地方，我攒的那点钱，就是买郊区便宜一点的房子都是杯水车薪。找亲戚朋友几乎借遍钱，买房的钱还是差不少。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妻子拿出一张卡让我拿着买房去。我惊讶地问妻子哪来的钱？妻子刚开始故作神秘地说不告诉我。我就威胁妻子，如果她不告诉我钱是哪来的，我是不会拿着这钱买房的。
妻子没有办法只好老实告诉我说，是她妈妈给的，并且嘱咐不要告诉我，怕我知道后不要这钱。
妈给的？我脱口而出，这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我心中早已经把丈母娘当成娘了，只是面子上还抹不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互相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再怎么说是丈母娘是长辈，是妻子的母亲。
没有丈母娘，我就没有知书达理、聪明贤惠的妻子。同时我也知道丈母娘心中也早已经接受了我这个女婿。
那年，丈母娘因病住院，我没日没夜地伺候丈母娘直到她出院。丈母娘通过妻子传话给我，说她对不起我，希望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人心都是互换的，丈母娘也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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