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题名
你看着高老的三女儿翠兰就是在如此狼狈、未经梳洗打扮的情况下,依旧是十分的娇态,樱唇是没有血气,腰肢屈偎,淡眉愁蹙,身体瘦怯,语声叫娇滴滴,完全是一幅病西施的容貌。这是局部描写。
盛开的芍药花
再如:第五十四回《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中对女儿国王的描写: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风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娇媚姿。斜单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
娇艳的花朵
这个女儿国国王的容貌竟然是赛过昭君、西施,比得上月宫里的嫦娥、瑶池里的王母。描写从眉、肌、脸、鬟、眼光、手,头上的发式以及柳腰、莲步等几个方面入手,较为具体,却也是静态的多。第二十三《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中为了试探三藏的佛心,菩萨变化的三个女儿真真、爱爱、怜怜,也果然生得标致。但见她: 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袖带飘飖迥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娇艳的花朵
这三个女人,长得竟然是倾城倾国的容貌,比得上九天仙女,月里嫦娥。描写从蛾眉、粉面、显现的花钿、穿得袖带,微笑的时候的樱桃口、缓步行走的时候口里吐出的香气,还有满头珠翠、遍体幽香,比上一个增加了动态的成分,整体的描写,突出了"遍体幽香"、"满头珠翠","娇滴滴"和"颤巍巍"写出了婀娜多姿的美好姿态。你看,就连那些女妖怪容貌也自是出众。如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中的女妖怪也省得: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啼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娇艳的花朵
这个山村野妇自是与上面的小姐、国王不同,她肌肤是冰的,骨头是玉的,眉似柳积翠黛,眼似杏,银光闪亮;她酥胸微露;体如燕藏在柳枝中,上下左右摇摆,可谓婀娜;她的声音却似黄莺鸣叫于树林里,婉转悦耳。整体描写的四句,写出了月样的容貌,是天然去雕饰;海棠半放、才开芍药,写出的她的纯洁、妍丽无比。
艳丽的花朵
从上面可以看出,对女性的描写,是按照人间美女的形象去描写的。女人采用了局部与整体结合、细节与概括结合、比喻与比较结合等方法,写出了女性的美丽、姣艳和魅力。而男性呢?别的不说,就说这猪八戒吧,在孙行者的眼里,是这么的一幅尊容: 那阵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衬,系一条花布手巾。 变化成人也还是这样一幅形象。 高老说:"初来时,是一条黑大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像个猪的模样。……"
娇艳的花朵
大凡在描写男性或男性妖怪的时候,根据妖怪原来的相貌的特征来写,是吴承恩描写人物的一个特点。孙行者是按照猴的样子来写的,牛魔王是按照牛的样子来写的,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是按照大象的形象来描写的,但大多都是丑陋的。 为什么作者用这样的笔墨来描写呢?笔者认为原因有二:一是古代小说有着描写"女性美貌"的传统,遍观《西游记》以前的小说,大凡描写女性不是"闭月羞花",就是"沉鱼落雁",前人学者早已述及,笔者不再啰嗦。二是恐怕与要表现的主题有关。宗教里讲究"四大皆空",其中,对僧侣和尚诱惑最大的恐怕要属"女色",所以女色如祸水的思想已经成为古代文化的一部分,女色即被认为是人间尤物,又被认为是水性杨花、色中恶魔。其实,在宗教中,色,本身就是一种魔鬼,被视为一种不可抗拒的洪水走兽,而娇艳绝伦的女色,尤其难以抵挡。这恐怕是作者把女色描写的"如此美丽绝伦"的真正原因,所以在书中用了大量文字来写"女色",来考验、试探唐三藏的禅心。
娇艳的花朵
当然,书中直接塑造了一个始终被女色所迷的猪八戒形象,唐三藏虽禅心坚定,却也有心魔入侵、动摇和犹豫的时候。猪八戒被贬下凡的原因,就是因为色,是因为调戏嫦娥,以至于收玉兔精,见到嫦娥的时候,还说,"怪想她的"。下凡以后,就在高老庄霸占了"三姐翠兰",归顺了唐三藏以后,也还是见色忘佛。如第二十三回菩萨变化成女人用田产、女色试探唐三藏禅心的时候,那三藏是:…… 三藏闻言,推聋装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 如痴如蠢,默默无言。……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看来,唐三藏这一次的确是禅心坚定。作为衬托,猪八戒却是另外一番表现: 那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诉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是。"那师父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
娇艳的花朵
当孙行者说,八戒曾在高老庄做过女婿,是弃了前妻,来当了和尚;现在是离别的久了,又想起那个勾当,断然又有此心;叫八戒就与这家子做个女婿吧。猪八戒的说法更是有意思,还说出一番大道理。 那呆子道:"胡说!胡说!大家都有此心,独那老猪出丑。常言道:'和尚是色中饿鬼。'哪个不是如此?都这么扭扭捏捏的拿班儿,把好事都弄得裂了。这如今茶水不得见面,灯火也无人管,虽熬了这一夜,但那匹马明日又要驮人,又要走路,再若饿上这一夜,只好剥皮罢了。你们坐着,等老猪去放放马来。"…… 那妇人道:"我也不嫌,只是家下无个家长,招一个倒也罢了;但恐小女儿有些儿嫌丑"八戒道:"娘,你上复令爱,不要这等拣汉。想我那唐僧,人才虽俊,其实不中用。我丑自丑,有几句号儿。"
娇艳的花朵
你看,八戒看到美色以后的那些行动和话语,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十足的"色中饿鬼"。如果说唐三藏在第八十回《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看到那女妖(老鼠精)的"桃腮垂泪,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悲,有闭月羞花之貌"不能识别,而没有遭受女妖的诱惑的话,第五十四回《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中,唐三藏与女儿国国王确实是上演了一出感人的爱情戏。那国王先说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的喜兆,原以为皇后,与唐僧阴阳配合,生子生孙 ,永传帝业;驿丞也向女王夸赞了唐僧的"相貌堂堂、风姿英俊"的美貌,这更加坚定了女王的信念。所以,当师徒四人假答应婚事后,唐三藏上的金殿来,女王对唐三藏产生了真的感情,请看下面的描写: 女王闪凤目,簇蛾眉,仔细观看,果然一表非凡。你看他: 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凡是才郎。好个妙龄聪俊风流子,堪配西梁窈窕娘。 女王看到那心欢意美之处,不觉淫情汲汲,爱欲恣恣,绽放樱桃小口,呼道:"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也?"
娇艳的花朵
看到女王的美貌(上文已引),猪八戒是"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斗花去也。"其实,唐三藏也动了心,心理产生了矛盾,只不过最后还是把握住了而已。看唐三藏的反应:当驿丞传达女王求亲旨意的时候,唐僧是"三藏闻言,低头不语。";当太师说"大丈夫遇时,不可错过。"时,长老是"越加痴痴";当女王扯住三藏时,这长老"战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痴"。可以说,三藏的反应,不是心中没有"女色",而是因为心理上受到佛教教条的束缚,不能接近"女色",他心理上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所以低头不语。后面的"痴痴",实在是装傻,装呆,立站不住,似醉如痴,是见到女色之后的陶醉的样子,但他是从小出家的,接受的教育使他怕见女色,但他最终还是抵制住了诱惑,这正是唐三藏的禅心坚定之处。这样理解似乎更加合乎本文的意义,也更显示了唐三藏这一形象的丰满。
鲜艳的花朵
遍观作者对女性形象地描写,流露出了作者矛盾的女性观。作者把女性描写得如此美丽,说明作者对女性是羡慕、喜欢的,这是由人的本性所决定的,同时,作者又把女性作为洪水猛兽,把女性看成是祸水、色中的恶魔、水性杨花,这又反映了作者受宗教思想影响的一面,这些构成了作者思想上的矛盾。
鲜艳的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