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看法认为,有些梦境乃是通玄而虚幻的,难以做出科学的解释;有些梦境则破碎而凌乱,没有任何意义。
尼采说:“野蛮的原始文化时代的人相信在梦中认识了第二个真实世界,这便是一切形而上学的源泉。”人们借助于梦,试图挣脱现实、抛弃大地,使灵魂与肉体分离,飞往未知的彼岸。在迷信者看来,梦乃是最高级的精神状态,高级到无法解释。
对此,尼采给予了嘲讽。尼采认为做梦者就像野蛮人一样,他们经常健忘,没有清醒的意识,不能正确地分辨事物。梦境乃是记忆力的松弛,它把我们的思维带回未开化状态。梦不是更高的精神工作,而是大脑休息后产生的低级精神活动——梦境还谈不上理智,它可能只是一种本能或者是欲望。
尼采:“在清晰地回想起一个梦时,我们会大吃一惊地发现自己身上藏有这么多的愚蠢。”
解析梦境的方法在弗洛伊德之前,有许多解梦的方法。常见的有“象征法”和“译码法”。
所谓的“象征法”就是把梦境作为整体纳入眼界,试图用另一种容易理解的而且在某些方面类似的内容来代替它。例如曹操梦见三匹马在同一个槽里吃东西,后人便用“象征法”来解释,说三匹马象征司马懿、司马昭和司马炎祖孙三人,“槽”就是“曹”。这个梦预言了司马懿祖孙三人相继掌控曹魏权,并最终篡魏。弗洛伊德认为这种方法只是用来解释作家创造的人工梦,揭示作家想表达的意念而已。《晋书》先是杜撰了曹操的梦,然后再用象征的办法去解释它,真实的梦并不是这样简单,它们总是混乱而复杂,难以找到具体的象征。
“译码法”则把梦当做一类密码文字来对待,试图通过某些关键的字符,把它们编制成具有已知意义的另一个字符。例如我们梦见一封信,也梦见参加一次葬礼,于是便拿解梦词典来查阅字符,“信”代表着“烦恼”,“葬礼”代表“订婚”。据此我们破译的结果为:这个梦代表着我们为订婚而感到烦恼。——这种方法不把梦视为一个整体,而是集中于梦境的某一个细节,然后再强加因果,牵强附会。
弗洛伊德不认同这两种方法,他说:“就对该主题的学术处理而言,毋庸置疑,两种流行的梦的解法都没有起到作用。”为此,他提出了新的方法,为了说明这个新方法,他用自己的一个梦来作为解析对象,借以讲述。
弗洛伊德 《梦的解析》
弗洛伊德的一个梦1895年夏天,弗洛伊德为一名叫伊尔玛的少妇做精神分析治疗。治疗最终以部分成功而结束,女患者的臆想症、恐惧症减轻了。可是由于患者不配合,最终治疗中断了。
一天,友人奥托来拜访弗洛伊德,他带来了个消息:伊尔玛的病症好些了,但并没有非常好。弗洛伊德听后,觉得自己的医术被人质疑了,感到很生气。当天晚上,他写下了伊尔玛的病史,想为自己辩解,最终交给权威人士M大夫来评定。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弗洛伊德在大厅中接待了许多宾客,其中有伊尔玛。弗洛伊德把伊尔玛拉倒一边,指责她尚未接受“解决办法”,所以才没被治愈,并不是自己医术不精的缘故。伊尔玛回答说:我现在咽喉、胃和躯体都非常疼痛,它们勒痛了我。
弗洛伊德听后感到很惊恐,察觉自己似乎忽略器质性疾病,便把患者拉倒窗边,检查她的咽喉。发现她带着假牙,咽喉的右边有一大块斑,左边有皱形成物。
于是,弗洛伊德叫来了M大夫,M大夫看上去与平常不同,面色苍白、跛足、下巴上没有胡子......M大夫检查完后说:无疑,这是感染,但没大问题;还会有痢疾,而毒素会排出......于是大家追究感染的来源——原来,在不久前,伊尔玛感到不适,友人奥托便给他注射了丙基制剂等药物......
对弗洛伊德梦境的解析
弗洛伊德说,梦境中的大厅在他当时所居住的一座望景楼上。他的妻子将要过生日,曾跟他说希望生日当天会有一些朋友来共同庆祝,所以在梦境中便以这个观念来作为背景,使情境发生在一场宴会之上。
伊尔玛的病症是做梦当天弗洛伊德思考最多的问题,所以伊尔玛作为梦境的主角,出现在了大厅里。弗洛伊德自信于自己的医术,他认为伊尔玛之所以未能痊愈,是因为不配合治疗的缘故。因此在梦中,才出现弗洛伊德指责伊尔玛的场景。
由于梦境是一种比思维低的精神状态,所以伊尔玛的形象变得混乱了。她在梦中看上去脸色苍白而浮肿,不是现实中红润的样子,患的又是另一种病——咽喉、胃和躯体疼痛——而不是臆想症、恐惧症。其实,梦中的伊尔玛是弗洛伊德对几个患者形象记忆的杂糅。
在现实中,弗洛伊德曾去伊尔玛的一个朋友家里做客,这名女士患有白喉苔,她的主治医生是M大夫。弗洛伊德与M大夫在窗前观察了她的病情,而在梦中这个景象得以再现,不过出现了扭曲——用伊尔玛的形象来代替了那个患白喉苔女士的形象。此外,假牙是其实是生活中一位家庭女教师的印象,弗洛伊德曾给她做过检查。现实中这三位女士都给弗洛伊德留下了不愿配合治疗的印象,因此在梦境中她们各自的某些特征组合成了一个“伊尔玛”。
毕加索的《梦》
弗洛伊德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但心理上还保存着一丝轻微的怀疑。所以在梦境里,听到伊尔玛说咽喉、胃和躯体疼痛后,他感到惊恐,生怕自己之前忽略了器质性疾病。于是叫来了M大夫,M大夫不仅是白喉苔的主治医生,而且还是现实中弗洛伊德较为信服的医生,所以M大夫在梦境里出现了。
梦里M大夫的形象同样杂糅了不同人的特点,下巴剃须是弗洛伊德兄长的形象,做梦前几天,弗洛伊德收到消息,得知兄长患了关节炎,走路一瘸一拐的。兄长和M大夫最近都拒绝了弗洛伊德给他们的建议,所以在梦境中,二人杂糅在了一起。
M大夫诊断后说是感染,但问题不大。根据梦境的逻辑,伊尔玛患有白喉苔,已经说明弗洛伊德在治疗时忽视了器质性疾病,他的医术确实不精。但他内心深处一直希望回护自己,推卸责任,想有个好的结局。因此在梦境里才借M大夫之口把安慰说出来。
现实中,伊尔玛患的是臆想症、恐惧症,梦境里M大夫却说是感染,说明在内心深处,弗洛伊德嘲笑这个同行对臆想症很无知——这是因为M大夫不同意弗洛伊德对伊尔玛的治疗方法。他在梦里报复了伊尔玛和M大夫:伊尔玛疼痛是因为她不配合弗洛伊德进行治疗;M大夫闹笑话是因为它不同意弗洛伊德的治疗方法。
最后,梦里又报复了那个给他带来坏消息,并且质疑他医术的好友奥托。把感染的错责推到他头上。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梦的动机是一个愿望,内容是遂愿通过对自己梦境的解析,弗洛伊德发现梦境以一个愿望或欲望来作为动机,并且在内心上满足这个它。在现实中,弗洛伊德希望自己的治疗方法是正确的,伊尔玛、M大夫和奥托的反对意见都是错误的,这个愿望成为了做梦的动机。
奥托的消息刺激了弗洛伊德的内心,让他生气,当晚就做了梦。在梦里,他对伊尔玛的治疗不存在过失,伊尔玛之所以不能痊愈,是因为她不配合治疗,并且还接受了奥托的糊涂注射剂,导致感染,所以伊尔玛和奥托都错了,弗洛伊德自己没有过错。M大夫因为质疑过弗洛伊德,对他的治疗方法存在异议,所以在梦境中显得很外行、很无知,他也是错的。
整个梦都延续了弗洛伊德睡前写作病史的辩护心态,梦境使他无过错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成功的实现了辩护,被宣告无罪。
“伊尔玛的疼痛没有成为我的负担,因为她自己对此有错,她拒绝接受我的解决办法。伊尔玛的疼痛与我无关,因为它们具有器质性,根本无法通过一种心理治疗而治愈。”
在弗洛伊德看来“梦可以被认定为遂愿”,这就是他解梦的基本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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