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峰

记得小时候,端午将至,家家户户便开始忙碌起来,插艾蒿、采苇叶、包粽子……

清晨,父亲早早地起来,拿了镰刀,披着晨光,蹚着露水,去地里割青艾。

早饭时,父亲割来的艾草已经挂在屋子的门框上,院子里弥漫着艾叶的幽香。

年幼的我不明白,问挂这个有什么用,母亲瞪着我说:“这是驱邪的,挂了艾草,毒虫鬼怪就不敢进屋祸害人了。”

此时,整个村子里都散发着艾草的浓郁香味。

奶奶会忙里偷闲,一针一线地给我们缝制艾叶香囊。针脚密密的,每扎一针,她都要将针在发际间轻抹一下,看似习惯,又未必不是为了一针一线都浓浓地纳进她的一番心意。

心形、菱形、圆形、方形,香囊个个精巧细致,可戴在胸前、腰际,亦可装进贴身衣袋。

香囊不起眼,却传递着一份朴实而真切的眷念,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宠爱。

端午节的艾草都老了(端午记忆又闻艾草香)(1)

端午节最忙碌的就是奶奶。

前一天,她就把糯米泡好了。她熟练地拿起两张苇叶,稍一对折,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依次放入糯米、蜜枣,用筷子插实、包好,再折上去,左右一抹,多余的叶子往下一折,一个细长的粽子即成形了,用绳子一匝一匝地缠好,即可下锅。

灶头是砖土砌的,锅也大,一锅可煮很多。奶奶习惯取些干稻草,用水淋湿,垫在锅底,再放入粽子。煮粽子的水不是清水,而是草灰水。草灰水是把烧过的稻草灰放于纱布上,用开水过滤而成,说是这样煮出的粽子不伤胃。

煮粽子是相当长的过程,奶奶不停地往灶膛里续柴,最后再焖一晚上。

端午节早上,烧了一夜的灶火渐熄,大锅里“咕嘟嘟”地冒着些微小的水泡,清新的苇香和糯米香漫出锅沿,漫出灶间,弥漫在农家小院的上空。

起床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往厨房冲,麻溜地从锅里拎出粽子,剥开粽叶,将它放在盛有白糖的碗里轻轻一滚,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一年又一年,奶奶渐渐老去。在奶奶的最后一个端午节里,她依旧忙碌。她似乎是这个节日的主持人,任何人都可以忽略和忘记这个日子,唯独她不能。

这一日,她的儿孙们又从各处奔来,吃齿颊留香的灰水粽子。奶奶总是唠叨不已:谁该谈朋友了,谁该结婚了,谁该生孩子了……

大家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出。

谁也没有想到,在那年端午后的一个深夜,奶奶忽然丢下大堆未了的心事,匆匆撒手而去。

时光流逝,我日渐远离老家,外出求学、工作,可我依然铭记着“端午时节草萋萋,野艾茸茸淡着衣”的习俗。

我会买些艾草,插在门梁上。更多的时候,我把艾草在手里搓揉,青青的汁液染上指端,任凭自己被那浓烈的香味和苦味包围,清苦的香味像我蕴藏的心事,弥漫开来。

闻着那似蒿草、像野菊的苦香味,我想起慈眉善目的奶奶,想起她在桃树下包粽子的身影,想起甜而不腻的灰水粽子,似乎又闻到了故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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