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我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秦怡但凡女人受的苦)(1)

对话 秦怡

以下为采访摘要

忆,秦怡

对话 秦怡

2022年的母亲节刚刚过完,传来了秦怡辞世的消息。人们追忆秦怡,感叹于她跨越世纪的优雅和美丽。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体会到,告别秦怡,也是一段青春的的落幕。近几年,秦怡一直住在医院里,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三个月前,她度过了百岁生日。《名人面对面》采访秦怡,是在2011年,那时她8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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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

对话 秦怡

秦怡从1939年参演第一部电影《好丈夫》,到2019年最后一部电影《一切如你》,历经80载。《铁道游击队》里的抗日妇女芳林嫂,《女篮5号》里的林洁,《青春之歌》里的地下党林红,让她为大众所知。秦怡从16岁开始做实习演员,到98岁出演最后一部电影,她一共参演了四十余部电影和10部电视剧。从她的作品中能看到一部当代中国电影的简史。从解放初期的革命题材,到上世纪七十年末,她在下乡知青主题的电影《征途》里演东北农村大嫂。八十年代,她演《海外赤子》里的归国华侨,演《上海屋檐下》弄堂里的上海女人。九十年代参演琼瑶小说改编的《我是一片云》。时间到了2017年,人们又在充满特技效果的古装电影《妖猫传》里,看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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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青春之歌》 秦怡(左) 饰 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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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秦怡出生在上海的一个封建大家庭,排行老六。年少的秦怡有过许多梦想,爱好写作的她想过当一名作家,也想过当一名老师。然而抗日战争爆发,改变了她的梦想。16岁那年,外表文静的秦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秦怡:全面抗战以后,战争就不再是小的、局部的了,全国都投入到了抗日战争里。日本飞机一来,我就跑到阳台上又跳又骂,小孩都不懂,大家拼命的叫,书也念不下去了。许戈辉:您当时是想去当一名战地护士吗?秦怡:对,我想做战地护士,因为我在学校学了红十字如何包扎伤员、伤口、抬担架……什么都学了。许戈辉:您出身大户人家,就算有抗战的心,想到前线支援,家里人会反对吧?秦怡:家里人都不知道我的想法,我是偷跑出去的,五点钟天一亮我就走了,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许戈辉:所以您之前还做了一番密谋。秦怡:当时我跟同班同学约好了两个人一块儿走,可临到走的时候又遇到了些困难。他带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摆满了衣服什么的,这么大的箱子他头天晚上就带出去了,一夜没回家,准备第二天早晨天一亮就上码头。结果晚上就被家里人发现了,他就走不了了。第二天早晨我刚到码头,船的汽笛声都响起来了,搭着码头的跳板马上就要收了,我一跳就上了船檐。许戈辉:太像电影里的镜头了。秦怡:再差一两秒都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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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 与父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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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青春豆蔻,秦怡在跳板上的奋力一跳,便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她乘船经由香港,辗转来到重庆。

秦怡:我在重庆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时候有机会跟着别人去看话剧、京剧。在重庆只有三种戏,话剧、京剧、川剧,那就是那个时候的娱乐。有一天去看话剧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救命恩人,应云卫导演和史东山导演。他们当时只有三四十岁,但都已经是很有名的老导演了。当时应云卫走过来跟我说“小妹妹,你是哪里的?”我说我哪里也不是,我就是来看你们话剧的。他说你喜欢话剧吗?我说挺喜欢的,其实我就是随便乱说的。他说那你来我们厂演戏好吗?我说,哎呦,我不会演的。可是我也在想,当时自己身上的16块钱就要花完了,实在不行,为了生活也得进去。首先要考虑能生存下去,人还在,我就还可以发展,就还可以去做事。活着,就可以去追赶我想要做的事,我从小就这么想。什么叫理想?这就是理想。所以为了活着,我答应了应云卫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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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庆,16岁的秦怡成为中国电影制片厂的演员,也是这一年,她遇见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同为演员的陈天国。但这段感情,很快被证明是一个错误。丈夫陈天国嗜酒如命,经常动手打人,甚至在新婚第二天就对她大打出手。这场疯狂的爱把秦怡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秦怡:我常常在想,我到底走在什么路上了?我不得不离开,我只有一走了之。但想走是非常困难的,虽然我要离开的原因是家庭问题,但还牵涉到一些政治问题,所以就怕陈天国他们找团伙来抓我回去。大家也都帮我,就这样逃亡了三次终于成功了。所以夏衍同志一看到我就叫我胜利大逃亡,胜利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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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的第二段婚姻有过短暂的幸福,高大英俊的演员金焰,比秦怡大12岁,三十年代就已成名,曾是秦怡少女时代的偶像。那是与阮玲玉一起主演电影,与王人美共度11年婚姻的大明星。曾经有过失败婚姻的两个人,因为电影走在一起,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许戈辉:那时候你们是怎么谈恋爱的?我觉得肯定和今天的年轻人谈恋爱的方法不一样吧?秦怡:我们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同的,金焰能干得不得了,会做菜,会开车,样样都会,所以我就省力了。他会拉琴,自己还会做琴,什么东西他都拆开来研究,研究完再装回去,可以做得很好。这些我都不是特别擅长,我平时工作很多,不是那种很能干的妇女,一点都不是,样子不像能干的,实际也不能干,我只是脑子转的比金焰多一点。他样样都会做,我很崇拜他,而且很羡慕他,觉得这个人了不起,怎么能样样都会做,一直到他去世我都觉得没有一件事是他不会做的。许戈辉:非常有才的人。秦怡:在这方面他特别有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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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 与金焰(秦怡第二任丈夫)

许戈辉:当时是金焰老师向您求婚的吗?秦怡:其实我们当时已经同居了,只是没想到要结婚,因为我之前已经吃够苦了,我不大想再结婚了。但是朋友就觉得两个人都已经同居了,为什么不结婚呢?我们的思想在这方面是很开放的,并不拘束,我觉得只要有爱情,结婚就只是个形式。当然这个形式是为了管住你们两个人,让你们有更多的时间爱下去,好下去,所以也是重要的。许戈辉:您和金焰老师在外界看来多么般配,金童玉女,男才女貌,而且你们的婚礼也很轰动。秦怡:当时一个法国导演就说,哎呦,这对夫妻太少有了,好像人家都很羡慕你,但实际情况不大可能是这样的。

“但凡女人受的苦,我全受过了”

对话 秦怡

新中国建国后,秦怡的电影邀约如雪片般涌来,成为新中国电影界的一颗灿烂明星。上海戏剧学院教授石川感慨,“当时的演员都面临转型问题,因为社会在转变,演员的美学观念、创作手法都要跟着变。”

相当一部分曾在上海,熠熠生辉的大牌明星,新中国成立以后,因为适应不了美学观念的转变,陷入失落和焦虑中慢慢消沉。秦怡的第二任丈夫金焰就在此列。秦怡却成为旧上海那一批演太太、小姐的演员里,转型相对最早、也最成功的一个。而当年是电影皇帝的金焰,演艺事业却走着下坡路,仅仅出演了三四部影片。事业上的距离让两人在生活中渐行渐远。

秦怡:他病的太早了,之前拍《暴风中的雄鹰》的时候,因为是在柴达木,青海那边拍的,那儿冷得不得了。他们整天喝白酒,吃半生不熟的牛羊肉,就把胃吃坏了。后来去德国拍一个全世界演员一起合作的戏,他在那里发了胃病。回国的那天他就病倒在旅馆里了,在洗手间里大出血,差点死了,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太行。一直到1962年开刀,开了刀以后就不能吃不能喝。但是就在这段时间里,我忙得像疯了似的,一个戏接一个戏,外景多的不得了。就很难在他病的越来越重的时候,给他很多的安慰。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他需要得到安慰的时候总是得不到,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安慰他了,他就会觉得这个人很好,而我的老婆一天到晚在外头拍戏,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在这样的心情下,当有一个空子出现的时候,就很容易钻这个空子进去。所以我对于这段感情的疏远,主客观上都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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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 与金焰(秦怡第二任丈夫)

对话 秦怡

丈夫还躺在病榻上,医院又传来了儿子的噩耗。让秦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在准备高考的儿子突然精神失常,被医院诊断为重度精神分裂症。

秦怡: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就研究他的性格,因为这个病跟性格很有关系。他从小就是比较“柔”的性格,虽然是男孩子,但他非常听话。因为我和金焰平时都不在,我妈妈和姐姐怕孩子出事,就不让他到弄堂去,也不让他学骑车……他乖乖在家吃好了,穿好了,学习好了,就行了。所以他在生活上一点苦也没吃过,但在精神上吃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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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 与儿子金捷

秦怡:小孩会闹他,一个篮球打到他脑袋上,一个球打到他身上,还有的小孩用刀片划到他手背上……那些都是小孩,你能去怪谁?你说你不要打人,不要划人,顽皮的孩子不听你的话,就又去弄。他心里就很急,明天又来划我的手怎么办?明天又把球打到我头上,还骂我没用……他觉得自尊受伤了,所以他来问我,他们打我我应不应该还手?我说自卫是需要的,但是不要形成打架,你要去告诉老师,让老师劝开,但你自己不要动手打人,因为你比他们大,你会把他们打伤的。但是这些事他处理起来很难,所以在学校他老是躲在一边,躲在球架上看同学打球,同学叫他下来打他不敢。伤了自尊,又没有体力活动,回家后就想怎么办,怎么办?妈妈不在,爸爸在生病,自己又解不开,我想这是导致他生病的原因之一。许戈辉:儿子在病重的时候打过您吗?秦怡:打过,他后来从抑郁转到狂躁症了。狂躁症就是火来了就要打,但是他只打我,绝不打别人。如果你去拉他,他会打你,他要把你打走了再来打我。为什么要打我呢?因为我是一天到晚盯着他吃药的人,所以对他来说我就是他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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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儿子金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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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采访中秦怡说:“但凡女人受的苦,我全受过了,我的人生怎么搞得乱七八糟的,我所有的婚姻生活和爱情生活是一塌糊涂。人家还羡慕死我了,好像我好得不得了似的,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忙忙叨叨的,就老了,竟然没什么好的回忆。”秦怡美好的回忆都在电影里,当她93岁登上青藏高原拍摄电影时,依然笑颜如花。

许戈辉:您抱怨过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吗?秦怡:我想开了,想通了。早的时候“怎么办”三个字一直在我脑子里。丈夫生病在床,一天三餐都不能吃,吃了就难受。儿子又得了精神类疾病,你跟他真的是没办法交流,他都不理睬你,他已经不懂了,他的行动他自己都不清楚。人一生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们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苦难生活,就觉得现在这些苦是完全可以克服的。你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不是天生就有的。有时候它来,有时候它就没了。没了的时候我要怎么去争取?怎么去忍耐?怎么坚忍不拔地抱着希望?这样你才能用积极的态度对待苦难的生活。

对话 秦怡

2011年上海浦江镇,召稼楼古镇为秦怡创立“秦怡艺术展示馆”。馆内展示秦怡年轻时在浦江镇生活的照片,影视作品剧照,拍戏时用过的服装和道具。在艺术馆门前的秦怡塑像后方,是著名戏曲家吴祖光先生生前为她题写的《秦娘美》“云散风流火化尘,翩翩影落杳难寻;无端说道秦娘美,惆怅中宵忆海伦。”

秦怡:艺术方面我就做了两样,话剧,电影。所以我想这个艺术馆就是文艺工作者和观众之间的一个平台,想了解这个人以前演了多少片子,就来这里看看。比如我现在还活着,那更好了,我可以多说一点。将来我这个人没有了,大家就可以通过艺术馆里这个演员的影片,他的自述来了解演员,了解一个时代,了解文艺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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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导:李异

编辑: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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