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在故乡陪着父母一起过年。
午后,久违的冬日暖阳拨开云层,在山巅露出笑意,让人相信,春天,应该不远了。
母亲说:我给你们做艾团吃吧。
我竟没发现,屋前池塘边,已是成片成片的绿。
它们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
严寒的冬日,树都枯萎了,花也凋零了,唯有那片绿,如地毯般悄悄地蔓延开来。
我走进,艾蒿赶趟似的,怯生生地从土里钻出来,这里一簇,那里一团,三四瓣叶几乎贴着泥土在生长。脚步顿住了,每一棵新绿,都蓬勃着饱满的活力,纯净安然,只觉灵魂也被洗礼一般,空灵、宁静,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这生命的质地。
露珠挂在娇小的叶尖上,玲珑剔透,还不等风来,便“啪”的一声,滴进泥里,消失不见了。
绿,是生命的底色
母亲蹲在地上,一棵棵挑选着,采摘着,像是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珍珠,每个动作都自然灵动、一气呵成 。
不一会儿功夫,就是满满的一盆绿。
她将艾蒿洗净,切成细小段,烧一锅沸水,将艾蒿放在水里过一遍,再捞上来。
原本嫩绿的颜色,转眼间成了深绿,连一锅沸水,也跟着绿了。
母亲拿出糯米粉、面粉混合着搅拌起来,再把过滤好的艾蒿也混进面里,淡淡的清香钻进鼻孔里,久久不肯散去。
面和好了,便开始将早早就准备好的馅儿端出来,馅儿里面有腊肉、豆干、蒜苗、豆鼓……味道鲜美极了。
还没出锅,浓郁的香气便跟着水蒸气一起冒出屋顶,在小院里四散开来。
邻居们笑盈盈地猜到,铁定又有口福了。
淳朴的母亲,总会端着一盘盘的艾团去左邻右舍分享。
在那个生长几十年的故乡,淳朴和善良是每个人生命的底色,他们愿意分享生活中的小欢喜,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毫不吝啬。
母亲的艾团里,总能吃出满满的温情。
那抹迎接春天的第一抹绿,伴着艾团下肚,一口一口的新绿啊,是人间美味,好像让人把春天,提前藏在了生命里,整个身体,都洋溢着暖,我都知道,冬天快要过去了。
一抹绿从泥里长出,我知道,春天来了
在南方的古镇里,悠闲乱逛时,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看见热气腾腾的艾团,一个个娇小可爱的躺在蒸笼里,眼巴巴看着这个世界,等待被人青睐。
馋嘴的路人寻着香气而去,与老板隔着腾起的雾气交谈着买几个,一派人间烟火的样子。
我也偶尔会买上一两个尝鲜,却怎么也吃不出母亲做的艾团那种味道。
或许,那些路人和我一样,买的不是艾团,而是重温一段有关艾团的记忆、想念那个亲手做艾团的人。
绿,是生命的起点,是生命的底色。
没有一种颜色能比它更包容、更壮阔。
春天,雪还没化,鸟还没醒,花还没开,绿,便已先行。
土里的艾蒿,趁着冬日里的暖阳,悄悄冒出来;树枝上的嫩芽,趁着大地还在沉睡,怯生生探出脑袋。
当你还裹在寒冷里,那些远处赶来的绿,已经从泥里、风里长出来。待到年味已尽,便像关不住的孩子,翻过山林,越过田野,将蛰伏一冬的荒芜统统退去。
年幼时一直以为,春天的绿是大地用调色盘勾勒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浓烈,怎么会如此势不可挡呢?
世间所有的哀伤、苦难、悲痛,都在此时化为平静,平静得像一抹绿,艾蒿一般的绿。
世界种种悲伤,在绿的世界里都归为平静
想起了亨利八世的爱情,宫廷华丽、美女如云他不爱,却在一次偶遇中,对一个穿着绿衫的女子神魂颠倒,那抹清新的绿,是从心里长出来的温柔,怎能不爱,怎能相忘。由此,一曲《绿袖子》便成为经典。
也许,这才是绿的魔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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