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波兰执政党法律与正义党的领导人卡钦斯基公开抨击德国议会刚刚通过的1000亿欧元国防预算法案。卡钦斯基认为,德国议会通过1000亿欧元的国防预算实际上是为了重整军备,而后德国的野心一定会彻底暴露,并冲破现有宪法的约束,或将重蹈二战覆辙,威胁邻国波兰的安全。卡钦斯基作为执政党领导人,对德国加强军备一事表示批评,与此同时,波兰总统杜达公开指责法国总统马克龙,认为马克龙爆料自己与普京的密切电话联系,实际上等同于1939年纳粹德国与苏联签署《苏德密约》。这是瓜分波兰的一场阴谋,因此杜达愤怒地指责马克龙,并直言他正在与希特勒打交道。
波兰政客们纷纷向法国、德国领导人开口,必然有深层原因。
第一,历史情感因素。欧洲国家的关系比较复杂,相互之间的恩恩怨怨难以清算,在欧洲的历史上,波兰曾三次遭到德国与俄罗斯的瓜分,因此波兰发自内心地厌恶德国与俄罗斯,情感上也始终无法接纳这两个国家,从历史及情感角度而言,波兰的表现情有可原。纳粹德国在1939年9月1日闪击波兰之前,希特勒为保证纳粹德国在东线的安全,与斯大林签署《苏德密约》,承诺在德国攻击波兰后,便将波兰的一部分划给苏联,当纳粹德国使波兰灭亡后,苏联红军趁势而入,波兰不得不面对被瓜分的悲剧。无论是杜达还是卡钦斯基,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举动及德国重整军备的行动,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只要这两个国家稍有异动,波兰立即会出现本能反应,恐惧再次被瓜分的命运,因此,当卡钦斯基听闻德国1000亿欧元的国防预算通过后,卡钦斯基再次陷入紧张。
第二,基于现实的地缘政治考虑。此次俄乌冲突爆发后,波兰领导下的波罗的海四国表现得最为积极活跃,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及波兰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完全与美国保持一致,仿佛这些国家都是美洲国家而不是欧洲国家。四国频频向欧盟内部的带头大哥法国与德国开火,迫使法德两国在乌克兰问题上做出让步。不仅如此,四国始终与美国保持一致步伐,对俄罗斯发起制裁,波兰还在援助乌克兰一事上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甚至一度提议将自己的军队派往乌克兰,以便直接支持乌克兰作战,美国对此感到十分担忧,拜登直接劝说杜达,切勿如此行动。
从波兰的一系列行动便可看出,在此次俄乌危机中,波兰认为属于自己的时机已到,波兰虽然已加入北约及欧盟,但往往被法国、德国等西欧国家视为外来者,只是在接受嗟来之食。对波兰而言,这是难以忍受的局面,波兰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大国,不应被其他国家瞧不起,但波兰的综合实力及在北约、欧盟内部的影响力确实不如法国与德国。波兰政客一直难以忍受矮人一等的政治心理,如今俄乌危机爆发,地缘政治的新局面也立即开启,在法国、德国力图息事宁人之时,波兰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并与美国保持一致,对俄罗斯进行谴责,进而向法国与德国施压。
在乌克兰局势的发展过程中,波兰在欧洲国家中风头正劲一时无两,波兰认为,只要有美国的支持,便能够在欧洲大陆的事务中发挥自己的作用,而德国的1000亿欧元国防预算通过后,波兰感到十分无措。波兰认为,如今的德国只是一个跛脚的大国,如果德国利用此次俄乌危机突破宪法限制重新武装军备,作为邻国的波兰自然会感到不满。波兰想要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欧洲大国,只有当法国和德国保持原状不做改变,德国不曾重新武装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这一目标。
第三,无论是卡钦斯基还是杜达,对德国与法国极度不满的深层原因在于,波兰给自己的定位不仅仅是波罗的海三国的带头大哥,也是整个中东欧尤其是从前苏联脱离出来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头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原属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内部也以此作为共识,观察欧盟与北约如今的版图能够发现,从波罗的海至黑海区域内的国家,原本都属于苏联势力范围影响下的东欧社会主义阵营。在加入欧盟与北约后,自然会与原来的西欧国家产生冲突,如同移民闯入原住民领地后引起的文化不适应现象。
因此波兰一直用特立独行的方式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地位,这也是波兰对德国加强军备非常敏感的原因之一。一旦德国真正成为军政平衡的大国,如果法德再次联手,美国都必须保持谨慎,更何况波兰。波兰只是美国在欧洲的代言人,但愿意成为美国代言人的国家很多,并不差波兰一个,这也是波兰恐惧德国加强军备的一种心理。
总而言之,波兰政客对法国、德国的攻击也展示出诸多信息。
第一,欧盟与北约对外展示出团结一致的同盟形象,但实际上内部存在巨大分歧,仍然是一个“散装俱乐部”,北约内部有土耳其,欧盟内部有波兰。
第二,由俄乌危机引发的持续性负面效应一定会在欧洲大陆产生强烈而深刻的变化。这种变化将使欧洲大陆的西欧国家与中东欧国家之间的分歧更为激烈,在涉及每个国家的切身利益时,各方将出现重大分歧。这种分歧往往难以调和,因此,即使俄乌问题最终能够以和平方式得到解决,只要俄罗斯仍然作为一个强国存在,欧洲的内部纷争将会持续下去。正如默克尔所言,俄罗斯是欧洲搬不走的邻居,如果欧洲国家无法与俄罗斯处理好关系,便只能堕落下去。
卡钦斯基和杜达对于法德两国的攻击再次使人想起丘吉尔的名言,波兰只是欧洲的擦脚布,德国人出来时要在上面蹭一蹭,苏联人出来时也要在上面蹭一蹭,也许丘吉尔早已真正道破波兰人内心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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