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离别,妈妈总要伤感!
我每次都只能说:“有聚就有散,要学会习惯。”
可是,妈妈习惯不了,七十岁了,她还没有习惯;她只习惯了聚时的欢喜,她习惯不了散时的悲伤。像她这个年纪的人,经历过了很多的离别,乃至生死离别,但她还是“习惯”不了,没有办法。
对她讲太多的道理,没有用。
每次我只有尽量最后一个离开。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了离别,不管是暂时的离别,还是最后的诀别,很多时候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尤其是像很重很重的生死离别,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对我来说,送走过了爸爸、送走过爷爷和奶奶,都是生死离别。
台湾现代作家黄于洋的书籍《路过》中有这么一句话:
“聚散离合终有时,历来烟雨不由人。”
关于离别,其实这句话已经说完了。
聚散终有时,烟雨不由人。
再不舍,要走的人,还是会走。
送别,不一定都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当时我在火葬场把爸爸送进焚烧炉的时候,边上有人告诉我说,一定要喊:“再来啊!再来啊!”
还会再来吗?
再来,还是今生吗?
再来,还认得吗?
有些送别会悲伤到没有眼泪,是蒙了。
不管会不会再来,人们总是喜欢来。
人之常情,来才好,去不好。
所以是如来,不是如去。
只有《心经》才会说:“去吧去吧!(揭缔,揭缔!)”
那是因为去的有其所——“彼岸是归宿,为修我佛,赶快用行动去成就无上正觉吧。”
对凡人来说,不知道去哪里的话,是悲凉。
所以,来都好。
来,就是聚;去,就意味着散……
平常的离别,我们一定相信——很快就会再见。
所以,不必太伤感。
也不用送的太远,因为还会再来。
甚至有人认为:不送,就是希望再来。
我妈妈这个人特别重感情,好像每次离别都是生死离别,不管我们用什么方式道别,她回家后一定会一个人偷偷地流泪……
她和我爸爸,用尽全力送我们走出山门,每次我们短暂的回家团聚后,又要离开,我想每次对她都是一种煎熬和考验。当我们都离开家后,她一个人到底如何收拾自己的情绪,我一直以来不得而知!
她知道,我们只有离开了,才有希望。
她也知道,留不住我们的脚步,只是不舍。
她更知道,我们不管走多远,都会知道回家。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无法淡然面对每一次的离别。
这段时间,我们家都是十一口人吃饭。
三八妇女节那天,老三和老四一家,午饭后就都回城了,晚饭时间就剩下外婆、妈妈和我三口人。
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因为还有我和外婆陪着妈妈,平时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妈妈一个人。
我不知道她吃饭的时候,会不会哭!
有时候她也会说:“也习惯了。”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没有办法,就习惯了。
客观地讲,这不仅仅是城乡相离的问题、也不仅仅是两代人生活方式的问题,是时代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出现的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面对“空巢老人”谁都为难。
像我妈妈这样,基本每个周末老三和老四他们都会回家陪陪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是,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要放弃周末的一切应酬。
像我跟老二,自己的小家,都是在千里之外,就难啦!
妈妈对老三和老四,还有一份期盼;估计,对我跟老二,就连期盼也没有了,反正也期盼不上。
“儿行千里,母担忧!”
对千里之外的我们,妈妈只有牵挂在心里。
所以,每次我们一回来,她会搬出所有好吃的,希望我们多吃点;离开,她要难受很久,且很多时候只能一个人扛着!
空巢老人,没人发现他们的眼泪。
妈妈只有对我们深深的眷恋,她没有面对频频离别的境界。
她来不及想什么前生和来世,她只有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妈妈。
妈妈不是龙应台,她写不出《目送》,她把自己的“目送”烙进了我们的生命——有生之年,那一双饱含着泪水的慈祥的眼睛,永远都在温和地看着我们走向远方……
那天,我在顶上书房整理房间,房顶上的雨滴声,一声一声清楚地打在瓦片上,心里好像也被什么东西一阵一阵敲打着……
晚饭后,妈妈和外婆也上来了。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我感到温暖!
七十岁的老人和九十几岁的老人,结伴而行,上五楼来陪着我烤火,马上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三个人,就是三代人,我们围着火炉,拉着家常,一直坐到夜里九点多,才下楼……
下楼的时候,她们俩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我边走边想:外婆正在往百岁人生走去,妈妈正在往外婆的年纪走去,而我,看起来还早,其实也迟早会走到她们这个岁数,这当中要面对着一次次的离别,也包括生死离别。
不舍,已经不能说明什么,只有好好地活着,珍惜上天的一切安排,才能叫不虚此行。
不管是哪种离别,都是聚后的散;只有努力祈愿,散为了下次的聚。
再聚时,希望彼此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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