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深深地一嗅,是桂花开了!才惊觉,秋的帷幕已缓缓拉开了。阳光若淡金,蝉声仍鸣,然而,缕缕的凉意却不知从何处发出,一扫余热。

桂花开了,是一场盛事。不是它的花有多么惊艳,而是那幽幽浮动的暗香,顷刻间已飘送各处,寻花不见花,香不知从哪里来,却着实让人心旷神怡,颇为享受。

桂花在秋的篇章里,是不可或缺的一笔,满载着深情和甜蜜。它没有菊花的姹紫嫣红,千姿百态,让人流连忘返。它花小如米粒,若隐若现在繁枝茂叶间,一簇簇,一枝枝,既热闹却又朴实,实在惹不起太多的注意。

又到桂花飘香的时节(秋意浓桂花香叶密千层绿)(1)

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

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

——宋·朱熹

这首诗是对桂花的白描,没有太多溢美之词,却真实地描绘了桂花的形态和特征。生长于岩石之畔,绿树亭亭如盖,朴实无华,到了秋天终于倾吐芬芳。繁密的树叶凝聚着墨绿色,无数的小黄花密密麻麻地点缀着。这样的颜值在百花中算是很一般的,要颜色无颜色,要姿态无姿态。但是一到季节,它仍旧前赴后继地绽放了。

桂花不必多好看,却没有人能抗拒它的香气。

雪花四出剪鹅黄,金粟千麸糁露囊。

看来看去能几大,如何着得许多香?

——宋·杨万里

鹅黄色的四瓣小花,恰如金灿灿的小米。它是这般娇小,为何却有着极浓的香气呢?确实,在秋天,桂花的香气似乎能穿透一切,让人无法忽略,简直把整个世界都熏染了。不用人前去观赏,它自问候到跟前。

桂花,可不是凡种,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月桂。相传嫦娥居住的广寒宫里,就有一株桂花树,所以桂花的香又堪称“天香”。有了这样的渊源,桂花不觉间就沾染上了仙气和诗意,总是和天宫,月亮,嫦娥相连。桂谐音“贵”,有着吉祥美好的寓意,更为人所喜。古来难得一种花,不问南北东西,可雅可俗,人间天上共赏,高寒处可不沾尘埃,尘世里亦受得起袅袅烟火气息。

又到桂花飘香的时节(秋意浓桂花香叶密千层绿)(2)

香山居士白居易看到桂花开了,他的想象力已经飞出天外了。写下一首《东城桂》:

遥知天上桂花孤,试问嫦娥更要无。

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

东城的桂花长势颇好,香气迷人。白居易一面观赏着,一面却遥想到了月宫里的桂花,传说那里只有孤独的一棵,他想问问嫦娥还要不要,可以到这里移去。月宫里应该有很多闲置的土地吧,为何不再种些呢?可惜天上的月光,到得了人间,而人间的一切,嫦娥早已无缘一碰。孤单的不只有桂树,还有夜夜青天碧海中的嫦娥吧?人间越是热闹,天上越是冷清,高处不胜寒。

秋天到了,杨万里也为桂花之繁盛而感叹: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

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咏桂》

桂花那样芬芳浓郁,不是人间种的,是从月亮广寒宫里移来的吧?天上的桂花香飘落,吹开了凡间的桂花,香彻四野,漫卷整个世界。天上人间香气弥漫,怎能不让人惊喜,不让人沉醉呢?这一醉,就是整整一秋。

桂花凭借自己的芳香,妥妥地成了秋天的花神。不是没有道理的。

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夸橘绿与橙黄。

自从分下月中种,果若飘来天际香。

——宋·吕声之《桂花》

在秋天,桂花力压群芳,人们对它的喜爱,更超过了芬芳可口的绿橘黄橙。一到秋日,它的芳香就好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实在胜过别的花香果香。

又到桂花飘香的时节(秋意浓桂花香叶密千层绿)(3)

桂花无十分颜色,却有无尽香气,令人喜之,常可折来供瓶,赏玩。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君忙。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宋·朱淑真《咏桂·弹压西风擅众芳》

才女朱淑真也是很钟意桂花的,外面的桂花开得如火如荼,香气氤氲。她折回一枝来,插于瓶中,置于书窗下,花香把人都熏染着了。一边闻着桂香,一边拾弄诗词,却也真是雅致。才女有着一颗爱美的心,将日子过得芬芳惬意,感受着季节的美好,也沉浸在自己的诗文里,其乐无穷。

赏桂花,当有月。不为观其芳姿,却为其香更为悠远。

一庭人静月当空,桂不多花细细风。

香露滴衣凉似水,恍然移下广寒宫。

——宋·陈起《月下闻桂花》

明月皎洁,庭院静静,比白日更为清幽。桂花开得不算太繁,夜风细细地吹拂。诗人在院子里散步,桂花飘坠到衣服上,花香馥郁,却又清凉如水,这一刻,诗人感觉竟不似在凡间,却恍然觉得自己走在天上的广寒宫里了,清影婆娑,漫天漫地的白月光,漫天漫地的花香,把人完全淹没了。

又到桂花飘香的时节(秋意浓桂花香叶密千层绿)(4)

院子里种一树桂花,就是伫存下一个秋天的酒囊,一醉就不想醒来,不出游亦能尽享秋意。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唐·王建《十五夜望月》

这是一幅冷色调的图画。秋夜寂静,一地月光悠悠,桂花被夜露洇湿,怕是香气也是湿漉漉的吧?而这一天不寻常,是八月十五的团聚之日,月儿那么圆,那么亮,人们纷纷抬头看月,却不知道心中有多少思情呢?伴着桂香,伴着凉月,那思念融入夜色中,又说与谁知呢?

桂花的香气,静静地飘散,无论是天边,还是眼前,萦绕着整整一秋,在阳光里,在月色中,或是暖的,或渐渐变凉,朝夕却不曾减,让人觉得和秋天如此亲密地接触着,像一个故友,像一杯老酒,滋味无穷,依依不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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