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一个鸡蛋能卖八分钱,后来涨上了一毛二,卖八分时一个鸡蛋能换一根香蕉冰棒,鸡蛋卖一毛二时可以换一根雪糕冰棒。其实用鸡蛋换冰棒最划不来,香蕉冰棒只要五分钱一根,鸡蛋值八分,雪糕冰棒只要一毛,鸡蛋那时值一毛二。但小孩子兜里没有一分钱,那时别说小孩子,三十多年前大人手里也拿不出几块钱。仅有的也只有一点鸡屁股后面的蛋相对活泛点。鸡蛋也就成了农家的重要物资,要是让大人发现你偷拿鸡蛋去换冰棒,不打个屁股开花那是不可能,没抓到是嘴巴享福,抓到就是屁股受罪。

夏日是太阳打开了窗,照得花更艳了,蝶更勤了,小溪也更欢快了……夏日的农家生活也就不能单调了。
小桥流水人家,啤酒冰棒西瓜。这是农家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升级版。那时还没有啤酒,只有冰棒和西瓜。卖冰棒的都是一样装备,黑色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座后架个木板钉的木箱,用墨汁写上冰棒两个大字,箱上面留块活板,箱里塞满小棉被,冰棒就裹在棉被中间。那时冰棒品种也单调,反正在乡下见过的也只有香蕉冰棒,绿豆冰棒,雪糕冰捧,牛奶冰棒。就是这几样品种单调的冰棒,对于那时乡下的我们也不差是琼浆玉露。
以物易物是可行的,一个鸡蛋换得一根冰棍,小伙伴在边上看你吃得舒坦,嘴巴看馋了,心看痒了,就会向你许诺,你给我嗦上一口,下次我买得了冰棍也让你嗦上一口。一般关系好的小伙伴都会同意,也有不同意的,就不断加码,你今天让我嗦上一口,下次我让你嗦两口。凭口的欠条也是随口就打,一般这样的口凭也都会算数,很少见过赖皮的,发生最多的纠纷,也是还债时怪要债的嗦时力度过大或时间过长。


三十多年前夏天的一个上午,江流从家里刚抱窝的母鸡屁股底下,偷得一个鸡蛋。神秘地拿来向我们炫耀,我们问他:“等会准备用鸡蛋换什么”,是挑货老头的大椒糖还是跟卖冰棒的换雪糕?他说:“我要换冰棒”。是的,炎炎夏日,雪糕最抚人心,也只有冰棒不可辜负。
整个上午我们身上是无蛋一身轻,在小学校门口那棵半斜躺的老油树身上跳下窜上,江流口袋里有鸡蛋不敢跟我们一样乱疯,只有蹲在一边看我们嬉笑打闹。我们一会凑过去问他鸡蛋还好不?一会凑过去问他等会换得了冰棒让我们免费嗦一口行不?不行就不陪他等了,在得到他说行后,我们都不敢走远,怕一走开卖冰棒的骑车路过没赶上。
一上午我们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了一句喊冰棒的叫卖声。平时顶多个把小时有一趟卖冰棒的,那天就象卖冰棒的集体向我们罢工,两个小时过去,四个小时过去,整整一上午光阴就在我们的期盼中溜走了。我们玩得又干又饿,家里大人已在喊回家吃午饭了,不能再等,再不回家大人喊急了回去准会挨训的,冰棒再诱人也不能为了一口雪糕而挨一顿批。我们都劝江流回家,把鸡蛋再放鸡屁股底下去,江流说:“放不回去了,这时侯大人都在家”。我们说既然放不回去,那干脆把鸡蛋扔了吧,一上午鸡蛋在你手上也握坏了,留到下午鸡蛋也寡了,有卖冰棒的一摇是散黄的也不会要,就当你己经换了冰棒吃过了,反正我们现在都要回去吃午饭,不陪你再等了……在我们的注视中江流艰难地举起手,使动地往地上一摔,“啪”鸡蛋应声而碎,“卖冰棒”的声音也应声而来。我们一愣,巧合就是这么折磨人,卖冰棒的迟不来早不来,在我们刚摔碎鸡蛋就骑到了我们边上,问:“你们买冰棒吗?”我们集体无语,江流苦笑地望着地上一滩蛋液,欲哭无泪地摇摇头。卖冰棒一抬腿骑上车,扯着嗓子吆喝着卖冰棒走远了,我们也一哄而散……

时间如指尖流沙,痛爱我的爷爷奶奶,母亲都去世了,江流的爷爷奶奶,父亲也都去世了,只留下了个母亲还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呆症。我们儿时伙伴的爷爷奶奶早都没有了,父母也在逐渐凋零,那时偷鸡蛋害怕挨打,不敢让他们知道,现在说出来如果能挨他们一顿骂,我们只怕睡着了都会笑醒。
这些事,写出来现在孩子们估计都不会相信,因为食物对他们从不稀缺,所以也就不会敏感。他们尝过了什么冰淇淋,牛奶,巧克力,水果这些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冰棒……还会对只有色素糖精水冻成的冰棍感兴趣吗?我在感叹他们生活幸福的时候,想想其实我们小时侯也幸福。虽然食不精,物不美,不是常常有但偶尔也能吃到,我很满足。满足应该就是幸福,心中欲填不满肯定不幸福。“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回他自已也肯定是幸福的,虽然别人觉得艰苦,但他很满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