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丨段思瑶
如果有一天，你的账户突然多出上万元存款，是不是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但如果有一天，你的账户莫名多出上万元贷款，相信你绝对高兴不起来。最近，通过优信二手车贷款买车的吴蔚（化名）就遇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今年3月，吴蔚在武汉长丰大道爱之家二手车市场以贷款形式购买了一辆全价为13.5万元的奥迪A6L，首付5.5万元，贷款8万元，分36期。然而，优信二手车官方APP却显示，吴蔚借贷总额为9.968万元。
多出的1.968万元的贷款，从何而来？优信二手车官方APP显示，吴蔚的账户除了8万元的“购车借据”外，还有一项高达1.968万元的“附加产品/服务借据”，其中涵盖了GPS费、代办服务费等四项费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调查发现，吴蔚的遭遇并非个例，目前全国大部分省市已经出现多起类似案例。
不仅在终端市场遭遇消费者质疑，J Capital Research（美奇金投资）发布的一份报告中，列举了优信二手车虚高的交易、隐藏的债务、虚假的金额、循环的交易、夸大的库存、吸走的现金和中国的惯犯等“七宗罪”。
这个“首家赴美上市的中国二手车企业”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质疑危机”。
莫名而至的服务费
“当初在买车的时候，我就已经向我们武汉当地的二手车商交过GPS费等这些费用了，现在为什么又要收？”吴蔚不解地向记者说，从3月买车到现在，我一直在纠结这件事，不知道找谁去投诉，每次都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优信和车商踢来踢去。
今年3月，吴蔚在当地一家二手车商处看上一辆奥迪A6L，并和该店销售员很快谈好了13.5万元的价格。本以为可以马上提车，这时候该名销售员却突然以“行规”等理由建议吴蔚，可以通过优信二手车平台贷款买车。
“当时考虑到优信是大品牌，又是上市公司，应该是可以值得信赖的，所以就没仔细考虑选择了贷款购车。”吴蔚说，该名销售员并没有向他解释清贷款的本金、利率等情况，并一直催着签合同。随后，吴蔚先后向该名销售员通过银行转账支付了5000元的订金，4000元服务费、1800GPS服务费，以及500元抵押费。
在这名销售员的带领下，吴蔚见到了办理贷款的优信二手车业务员。此时的吴蔚更加疑惑了，因为该名优信业务员向他提供了一张近乎空白的购车协议，上面只有甲方、乙方、总价和首付四项简单信息，贷款的利率、贷款额度、月供额度都没有。
吴蔚表示，该名优信业务员当时以“你不需要知道，优信这么大公司难道会骗你？”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自己也没有在意。交完首付大概一周时间，吴蔚接到优信业务员的电话，说自己的贷款已经生成，可以下载登录优信二手车官方APP进行查看。
直到这时，吴蔚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发现，自己的贷款金额并非之前的8万元，而是9.968万元，多出来的1.968万元里就包含了自己当初向车商销售员交的GPS等费用。除此之外，他还在优信二手车官方APP上发现优信以自己的名义和微众银行签署了合同。而这些，都是在吴蔚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操作。
目前，吴蔚已经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控诉优信二手车涉嫌乱收费、合同欺诈。
消费者称这是一场“骗局”
和吴蔚的遭遇比起来，家在山东的凌霄（化名）更是有苦说不出。“我在优信二手车的官网上看上了一款二手车，没想到买回去的价格比新车还贵1万。”回想起自己在优信二手车上的买车经历，凌霄说从头到尾就像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和吴蔚一样，凌霄也是因为信任优信二手车才选择买车。凌霄说，自己当时在优信二手车官网上看中了这款车后，优信销售人员指定让他去当地的一家二手门店看车并进行交易。价格谈拢后，优信业务员明确告诉凌霄贷款额度是8.2万元，贷款生成后优信二手车官方APP上却显示借款额度10.5万元，多出的2万多元同样来自于一项“附加产品/服务借据”的服务费，这些费用凌霄也已经交给了当地二手车门店。
疑惑的是，为何当初优信业务员依据8.2万元的贷款额度和最终10.5万元的贷款额度，算出来的月供都是3308.84元？这就是深藏其中的猫腻。凌霄说，他看见优信业务员在纸上写的贷款8.5万元，月供3308.84元，没想到当初业务员在为自己演算贷款时，就已经是按照10.5万元的贷款额度在计算月供金额了。
据凌霄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透露，10.5万元的借款是优信以自己的名义从某银行分两次借出，第一次借了8.3万，第二次借了2.2万元，而这些都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加上这些多出来的贷款额度，凌霄3年一共要还本金利息高达13万元之多。
让凌霄气不打一处来的是，自己的车辆竟然是一辆泡水车。经过正规汽车鉴定评估机构检测，凌霄在优信二手车平台上买的这辆二手车为“水浸车”，此外底盘、座椅支架等部位出现锈蚀现象。然而，当时这辆车在优信二手车官网上被标“优信金牌认证”。
记者通过调查发现，吴蔚、凌霄在优信二手车上购车的糟心经历并非个例。临沂、佛山、济南等多地在优信二手车官网上购车的消费者，或者走优信贷款购车的消费者，都发现同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
服务费究竟“服务”了谁？
“为什么我交了1万多的服务费，却一点服务也没享受到”“动辄上万元的服务费，连个发票也没有”“这么贵的服务费为何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交了两次”……在优信二手车网站上买过车的消费者，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被解答。
那么，这些服务费都流进了谁的口袋，又“服务”了谁？在优信二手车官网上购过车的章楠（化名）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支付明细表”，表中有购车价（74101元）、第三方服务费（10101元年）、GPS/平台管理费（1000元）、车辆安全保障服务费（768元）、代办服务费（600元）、经销商服务费（未标明）、保险费（商业险）（1893元）七项费用。
表中明确规定，“经销商服务费”由车商李某某个人收取；“第三方服务费、GPS/平台管理费、车辆安全保障服务费、代办服务费”由优信收取。在这场服务费“分赃”中，优信获得服务费12469元。记者从山东、重庆等地车主手中拿到的多张“支付明细表”均显示，“经销商服务费”由当地车商一个人名义收取，其他四项由优信收取。
“支付明细表中的钱自己之前都已经包含在首付中向车商交纳过，不知道为何还要再交一遍，向优信客服求证，他们也说不明白，只说叫保险超融，但我搜了一圈网上资料，也没有人说过这个词。”章楠向记者无奈地说。
记者发现，大部分车主都是与一家名叫“凯枫融资租赁（杭州）有限公司”签署的融资租赁合同。天眼查显示，“凯枫融资租赁（杭州）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为曾真，他同时也是优信二手车运营主体“车伯乐（北京）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执行董事。
一位接近优信二手车的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一般各大二手车交易市场车商承担‘拉活’角色，诱导消费者使用优信二手车的贷款服务，获得的服务费双方各拿一部分，但主要大头还是优信拿。”
那么，贷款买车到底应不应该出服务费呢？“商家必须明确告知消费者有服务费这一项，因为消费者有知情权。此外，商家还必须开具发票，如果是私自转入个人账户或不开具发票，金额过大将面临刑事责任。”一位律师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发现已经受骗的消费者，应保留好收费凭据，向当地消费者协会等部门进行投诉。
吴蔚等车主坦言，自己手中只有二手车商开具一张购车总价发票，其他发票一概没有。
来自资本市场的质疑
优信在终端市场的“危机”，正在传导至资本层面。
4月17日，J Capital Research（美奇金投资）发布的一份名为《破烂流丢柠檬车，千万别为这辆破车买单》强烈卖空报告中，列举了优信二手车虚高的交易、隐藏的债务、虚假的金额、循环的交易、夸大的库存、吸走的现金和中国的惯犯等“七宗罪”，甚至直指优信创始人戴琨瞒天过海将2.8亿美元从公司转移至个人。
就在当天，优信股价最高暴跌52.79%，盘中暂停交易，恢复交易后又暴涨逾50%。作为“首家赴美上市的中国二手车企业”，优信2018年6月在美上市，每股9美元的价格发行2500万股ADS，再加上同时发行的1.75亿美元可转债，共募集资金4亿美元。
有报道称，倘若至2019年6月，优信股价没有达到发行价，IPO时的1.75亿美元的债转股需要兑现，这将成为优信的一大笔负债。截止记者发稿，优信报于每股2.95美元，总市值为8.04亿美元。
股价跌至2.95美元的优信想，要在两个月时间内将股价重新拉高回9美元以上，挑战重重。优信今年3月发布业绩数据显示，2018年全年调整后净亏损为人民币16.713亿元（约合2.435亿美元），与去年相比，净亏损同比下降1.4%。
眼下，优信的核心金融业务也面临着质疑。按照美奇金投资在卖空报告中的说法，优信蓄意抬高汽车账面价值以获得更高贷款金额，有时高达两倍。这意味着，贷款抵押物价值远低于偿付违约所需的金额，作为优信的贷款方，有可能据此向优信追讨更多的保证金。
虽然在美奇金投资卖空报告发布后，优信发出声明称，“该报告不负责任地对我司提出了多项指控，我司强烈谴责J Capital Research此等发布误导性虚假信息的行为，并认为这些歪曲事实的解读和恶意指控毫无价值。”
但仍有观点认为，此份报告之后，如果投资者集体投诉或有监管方主动介入，优信可能会面临清算风险，但最终还是要看监管结果，自己主动退市的可能性不大，相当于默认做空报告的几项质疑。
消费者投诉、资本市场看空，优信正在一步步消耗自己信用“能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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