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可以被禁锢,但自由的信念会永远传递。”——《飞越疯人院》
人文主义精神和教条主义规程发生冲突时,一场新的思想启蒙运动应运而生。在这场启蒙运动里,必然存在先驱者、盲目者以及腐朽者,尽管它激化了个体和制度的矛盾冲突,但是它给予社会的却是积极作用。
它就好比“文艺复兴”一般的存在,植根于人权本身,唤醒每一个沉睡迷醉的灵魂,将人放在第一位,使制度赋予人期望,而不是将人禁锢。
纵观好莱坞电影史,能够清楚论证这个观点的,就只有将商业元素与艺术价值高度合一的奥斯卡经典电影《飞越疯人院》,它完全是美国20世纪70年代消极社会状况的一针强心剂,其夸张的戏剧手法和荧幕表现力都极具冲击效果。
也难怪它能在第48届奥斯卡颁奖礼上大放异彩,独领风骚,一举夺下包括最佳男女主角在内的五项大奖。以至于时至今日仍然能稳坐IMDB评分榜第9名的宝座,取得豆瓣评分9.1。
电影运巧妙的用了精神病这个隐喻的经典意象,深度探讨了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对抗与兼容,将一场思想启蒙运动演绎的淋漓尽致,为观众们呈现了一出荒诞离奇却又真切无比的精彩好戏。本文将从人物塑造、符号隐喻及意识形态,解构这部奥斯卡经典《飞越疯人院》。
01三种不同人物类型的塑造,编织出一场“清醒”与“迷醉”的艺术碰撞
影片里的人物基本可以分为三类人:不清醒的人、自以为清醒的人、真正清醒的人。每一种人都在过着自己以为正确的生活,组建成一座荒诞的疯人院。
- 不愿意清醒的人——体制的禁锢者:自愿进入疯人院接受治疗的病患,丢失了灵魂和信仰的可悲者
- 自以为清醒的人——体制的拥护者:疯人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勤工作的医护人员,被彻底体制化的躯壳
- 真正清醒的人——体制的打破者:躲入疯人院逃避牢狱之灾的罪犯迈克,活出自我的先驱者
对立冲突的矛盾下,每个人都在尽其所能的同化着不属于自己类别的其他人,试图用自己的规则束缚住跳脱到所谓原则圈之外的不安分者,假借自己的“清醒”之名,救赎其他的“迷醉”之人。
1. 不愿意清醒的人——体制的禁锢者
“不可能飞越的,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疯人院。”
疯人院里的半数人,并没有真正的精神疾病,他们只是心灵受到创伤的可怜人,之所以自愿进入疯人院,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港湾。在这个港湾里,他们尽情的麻醉自己,让自己变成枯燥乏味的生活里的一个混沌者。
护士长拉契特每天都会举行集体会议,在这个被称作“心理治疗”的会议上,却没有人愿意发言,因为他们不希望将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亦或是已经厌倦了把自己的伤疤拿出来展示,他们更乐于去做一个沉默者,一个冷眼旁观的沉默者。就像在迈克第一次挑战护士长权威的时候,只有两人敢举手支持调整作息,观看棒球比赛的决定,其他人尽管被调动起了情绪却仍然选择沉默,对于他们来说,任何的决定他们都能逆来顺受,坦然接纳。
在一个被规则控制的环境里,沉默永远是大多数,随波逐流被荆棘刺痛的可能性要比逆流而上的被刺痛的可能性低上太多,“迷醉”的麻木活着必然比“清醒”的焦虑活着惬意上百倍。
2. 自以为清醒的人——体制的拥护者
导演米洛斯·福尔曼运用极具讽刺意味的手法,把普世价值观里的白衣天使,抽离现实世界,抓取到自己的电影之中,让现实世界的好人摇身一变成为虚拟世界的坏人,形成固有观念的反差,营造出充满张力的戏剧效果。
“疯子如此可爱,正常人如此可恶。”
疯人院里的医护人员是被制度洗脑的一群人,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架构,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样几乎畸形的规则束缚下,才能正常的生活,只有适应这种生活的人,才是正常人。
影片里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是上帝视角,他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待病患的问题,用他们自己一以贯之的方式去“解救”那些在医院里封闭自我“迷醉”的病患,看似他们是救人的天使,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扼杀病患未来的恶魔。护士长拉契特会安排大家每天准时准点的吃药,会用自己的意象去控制别人的感受,迫使疯人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活成体质下的遵从者,只要他们能服从指令,哪怕他们变成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也在许可范围之内。
如果病患是被体制禁锢的可悲者,那么这些自以为清醒的医护人员则是体制的牺牲品,他们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是主动跳入规则的捆绳之内的,并且拥护着这个体制,在旁人看来他们畸形扭曲,但他们自己却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3.真正清醒的人——体制的打破者
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环境里,真正清醒的人也变得不再清醒。
迈克是疯人院里唯一一个不正常的正常人。他并没有精神异常的疾病,也没有任何的心灵创伤,对于疯人院里的病患来说,迈克不是他们的同类,迈克是不正常的;但是对于疯人院外的现实世界,迈克又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和每一个朝九晚五的公民一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影片中有一个很大的讽刺情节,当迈克带着一众“精神病人”离开疯人院出海钓鱼的时候,他们在渔船上呼喊叫嚷,开怀大笑,岸边的人却只能伏在栏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那一刻似乎他们才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正常人,而岸上的人却是麻木呆滞的病患。
真正清醒的人,是敢于挑战和打破规则束缚的人,他们就像先驱一样的存在,永远走在时代的最前沿,但可悲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被历史的大浪淘汰,被岁月的灰尘封存,成为一个意识领袖。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卢梭
02双重符号隐喻之下,灵魂得以释放,宛如干枯陈旧的泉眼重新被注入清凉的活水
电影里的符号隐喻无处不在,比如迈克飘逸散乱的头发,暗喻他的性格叛逆,或是护士长洁白高耸的帽子,暗喻着护士长的权威。但整个电影里最具代表性,且贴合主旨的符号意象是:性爱与洗漱台。
- 性爱:寓意原始人类原始天性的解放
- 洗漱台:寓意追寻自由路上的绊脚石
1.性爱——回归本源,解放天性
性:是具备创造力(心)的、生命力(生)的,向上提升能力的。这是我们得以留存于今、生生不息的本质。我们的创造力与生命力,往纵向发展,创造出人类文明;往横向发展,诞生出泱泱族群,繁衍不息。
人之根本,食色性也。人的本源之物不过两种:饮食和性爱,电影用这两个意象中的“性爱”来暗喻人的根本追求。当影片中的人们开始追求性,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向往并且享受身体和心灵的释放,渴望身与心的双重自由。
《飞越疯人院》里有一个情节是比利和迈克的小情人共度良宵之后,说话铿锵有力,不再结巴,说明那一刻的他心理积压多年的石头被破开,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这不禁让我想起世界摄影名作《胜利之吻》。这张摄影著作拍摄于二战末期,日本在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纽约民众纷纷走上街头庆祝胜利,一位水兵在时代广场的欢庆活动中亲吻了身旁一名素不相识的护士,而被摄影师阿尔弗雷德·艾森施泰特抓拍到,成为传世佳作。
《胜利之吻》
亲吻和性爱都是人类的本能行为,同理追求自由和自我也是人类的本能诉求。电影中“性爱”的隐喻便是指患者们的思想开化,重新萌生出对外界自由生活的渴望,燃起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2.洗漱台——冲破牢笼,重获新生
影片中两次和洗漱台有关的事件,都刺激着病患们的内心世界。迈克第一次未搬动起洗漱台时,对着所有人说:“但我试过了,不是吗?至少我试过了。”第二次酋长搬动了洗漱台,砸开了窗子,“飞跃”了疯人院,被惊醒的病患们欢呼雀跃,尽管他们自己已然被捆绑在床上,但是他们的灵魂已然飞向了广袤无垠的自由彼岸。
洗漱台就是阻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巨石,他们只认为自己是搬不动的,便选择不去尝试,就好似他们的心理病症,他们每时每刻都在逃避,没有一秒是直面痛处的,所以身体留在疯人院,心灵封锁在孤寂里。
03别具一格的意识形态里,藏匿着的现实意义,是对生命价值的另类阐述
意识形态:属哲学范畴,可以理解为对事物的理解、认知,是一种对事物的感观思想,是观念、观念、概念、思想、价值观等要素的总和。
在电影艺术里,意识形态又不简单的等同于电影内容本身的教化主旨,它不是一种僵硬刻板的思想灌输,更多是细水长流,娓娓道来的潜层传递,目的是促使整部影片的桥段设计更具有合理性。
而在《飞越疯人院》里,它的意识形态就是对生命价值的探讨。迈克在最后被切除,彻底沦为行尸走肉,酋长选择用枕头结束他的生命,对于酋长而言,失去了灵魂和信仰的迈克,已然和死去无异,所以他帮助迈克从躯壳里解脱,去畅游更广阔的天地。
“生”与“死”的抉择,对应着“醒”与“醉”的状态。如果永远处于浑浑噩噩的“迷醉”状态里,那么纵使生理机体上是“生”,其实也和“死”无异;相反,如果是精神上是“清醒”,哪怕生理机体上接近“死”,他依旧是“生”,以信仰的方式“生”。
简而言之,清醒且目的明确的活着,才是生命的价值所在。糊里糊涂、混混沌沌的与世浮沉,终将就会丢失自我,沦为共体机器。
写在最后:
《飞越疯人院》除了给美国当时萧条的社会现状注入了活力,也对现实里的我们留下了启迪。生活里有无数的绊脚石阻挡在我们面前,甚至还有无数千百丈深的沟壑,懦弱胆怯,止步不前,永远看不见对岸的诱人风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当你拼尽力气,爬到山巅之时,你会发现那里风景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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