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我的锦州我的国(名家专栏白雪生)(1)

107、伟大的分界线

此刻,我在野长城上纵目远眺。

被山带河,扼险固圉,这是崛起于山巅之上的伟大与坚韧。

在蓝天阳光之下,在绿树芳草的覆盖里,一道道藏头露尾的断壁残垣,自然地同高山大川融为一体,是谁将一块块平凡的青砖,一方方原生的石头,一片片黏质的泥土,结构出一种原始的雄奇、巨大的朴素和崇高的壮美,在我中华几千年的精神文化史上,只有它具备资格作为民族符号和精神象征。

置身此处,四方环顾,偶然间有了一个重要发现:长城是一条伟大的分界线。

透过它,能够发掘前燕后赵、秦皇汉武是怎样的一种深层心理呢?

沿着绥中的野长城,我向深处走去……

3月4日,在日内瓦的中国代表团收到外交部一份公开电报,对于中国的负面报道,一概予以否认。相反地,却给了他们很多令人鼓舞的消息。说我军在建平、凌源反攻获胜。何应钦将军与张学良并肩督战。又说蒋介石委员长已离南京前往华北。

顾维钧阅后,立刻遵嘱发布。但刚一公布,赤峰、凌源陷落的报道即被证实,热河省会承德也可耻地丢失了,局面令人情何以堪,只好又致电罗外长:

建平、凌源得利之讯,方交发表,而承德失守之惊耗同时已见于报端,并谓已经北平中国官方证实。今晨各方纷来询问,谓我事前大张其词,决心抵抗,不料毫无布置,以至于此。

热河大于瑞士四倍,凌源、承德亦相距二百里,乃承德之兵不战而退、敌军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较之法国攻摩洛哥土人尚为容易。可见松冈醜诋中国之语,皆已证实,其鄙视我国之心,溢于言表。吾代表团前遵训令宣传抵抗到底者,今竟无词以对。窃谓日人蓄意并吞中国,热河不已,将及华北,华北不已,将及华南。际此国家存亡之交,宜有坚毅果决之谋,恐非局部应付所能渡此难关。未知中央究竟持何政策,前方军事真相如何,尚祈开诚密示,庶可内外呼应,不致对外论调太离事实也。

中国代表团现在的处境,颇像讲坛上的发言人,台上说得天花乱坠,而台下发生的事实却完全相反。顾维钧曾经暗自注意,正常的国际政治活动——外交,在程序上和运用上确有很多传统的方法和一定的门径。精通这些知识和机智地运用这些手法,原是他工作上和职务上分内之事。

顾维钧研究过外交术和外交史。懂得哪些话可靠,哪些言论可以视为是实在的,但在中国却还有一种所谓“内交”,即施行于内部的外交。

这无疑是更难的,因为不能摸透政府领袖的真实意图。政治上的利害歪曲了事实的真相。政府经常不将事情的真貌全盘告诉国外代表,有时甚至只说些表面上正确而实质上不真实的话,因而常常给国外代表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困难。就以目前热河全面崩溃而言,我们在日内瓦的感受尤为痛切。

我非常理解、同情顾维钧的这种痛切!

国联上次大会通过十九国委员会报告书后,已沉默多日,远东情势在急剧变化中,国联今后采何步骤,是一个有趣味的问题。

恰在这时,李顿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对于“满洲事件”国联今后采何步骤?》

自从国联建立以迄今日,世界上任何部分的战争或战争的威胁,都是与国联会员国有关的事件,并且每个国家都有维护和平的责任。是故,在远东危机中最值得注意的,并非是只要看在“满洲”发生了什么,而是要看在日内瓦发生了什么,不是中国或日本的行动,而是国联的行动。使中日冲突如此严肃的,是由于战后国际关系组织化的努力。维持世界和平要共同负责的原则,现在还是成败未定。有了这样一个难题的试验,他尚能继续生存下去吗?那是当今最悬念的争点。

但养成已久的思想习惯,不容易适合行动上的一种剧烈变化,如国联之建立使各国行动要被强迫,我们是倾向国联未建立之前。中日问题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有人问:“日本下一步怎样做呢?”“中国现在将如何呢?”当国联调查团被派定时,人们说调查团成立太迟了,因该团未离欧洲,上海之战已爆发了,“新国家”已经成立了。调查团报告书公布之后,一般的评论又说太迟了,因为“满洲国”已被日本承认了。现在,大预言家们仍重弹旧调,因为紧随国联的报告书,日本代表团就从日内瓦撤退了,同时日军也占领了热河。

国联今日的问题,也就是从开始到如今的问题,是确定或考核是否行动已履行盟约的义务,国际责任的集体制度是否能重建与维持和平。此工作的第一部分,事件发生17个月后之今日始告完成,第二部分尚待着手进行。国联博得行动迟缓的批评,但此种迟缓是受进行手续的连累。法律手续必较滥用法律的动作来得迟缓。这些迟缓固增加问题的困难,不过他对于已经决定必须实行的意见之忍耐,却是一种痛苦的尝试。但是决定的最后成功与失败,是在实行决定的能力和决定的性质,而不在实行的期间早晚。

热河之战与日军之轻易占领该省,并不比其他使东三省变归日本统治的军事行动更为重要,也不会比占领吉林、黑龙江有更多的结果。日本代表团之撤退,拒绝参加日后国联关于此问题之讨论,却是异常重要。

那是大会接受十九国委员会报告书的不可避免的结果,并且与日本承认“满洲国”同样容易料得到的事情。这本不会令人愤怒与惊慌,不过将增加国联的困难,同时还要拖延决定的实行。日本对国联不合作的态度一天不改变,则不会有定局,中日的变相战争也一天不会终止。

那么,在此种情势下,国联还能做些什么呢?其实,李顿也没有能说清楚。

有人说国联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事实上,当国联接到了李顿的调查报告书以后,国联就已经不可能再有所作为了。

近日,美国普林士顿大学国际问题教授谭纳特氏,在美报发表一文《日本蔑视全世界》,影响甚广,值得注意。

《国联调查团报告书》和十九国特委会报告书对日本下了一个极严重的指摘,但是《国联调查团报告书》的指摘,并没有明白道破,十九国委员会也没有进一步把它揭穿,可以说国联和日本的法律和政治见解不同的中心,就是日本的信义问题。李顿调查团的心目中,似乎以为日本对于1928年6月4日暗杀张作霖的嫌疑,不能洗清。他们以为日本在“满洲事件”第一年所采取的政策,大体上是向中国挑衅。十九国特委会更进一步指明日本对国联本身的挑衅。日内瓦方面很注意“满洲事件”的发生,就在大会开会的期间,并且注意日本许多次切实声明有必要避免纠纷恶化,但是作战的区域却愈推愈广。

1932年1月3日占领锦州,一个月后又发生沪战;“满洲国”承认的实现,正在李顿编制报告书当中;“满洲里”的战役,似乎存心安排着给1932年11月召集的国联特别大会一种印象;攻打山海关正和今年一月的和解委员会开会同时,热河进兵又适逢国联大会接受十九国特委会的报告书;朝阳的占领,正在日内瓦通过指摘日本的决议案以后。日本近来的这些行动,应该拿日本提“二十一条”要求和西比利亚出兵的这一类事件,去做研究的参考。日本的方法,一向是挑拨的。倘使日本军阀的命意,是想叫国联对于他的威力得到一种印象,但是结果,在日内瓦发生的影响,却似乎完全相反。

日本这种办法,涉及国联的自尊心。国联不禁以为日本存心侮慢它,并且日本的行动,是不按照文明国家谈判应该具有的信义。日本想拿既成事实给全世界瞧。他起先使用欺骗的手段,以后又采取侮慢的态度,把外交的途径简直摒弃不理了。

这时,沿长城一带战火又起,激战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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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白雪生先生(摄影/王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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