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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回忆录#
我是一个亡国公主,死于自戕。
国是我亲手亡的,人是当天死的。
我本以为,像这样的人,死后必定入阿鼻地狱。
谁知某位神仙大手一挥,我飞升成仙,成了月老身边的红娘。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想我在人间做了十六年的公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朝沦落为媒婆,说出去总是不大好听。
好在做红娘的日子十分清闲,如果没有得罪天帝小师叔的话。
1.
这天我正趴在案上看话本子,看到悲伤处还流了两泡泪。
同殿的天喜星君突然急吼吼地冲进来,将我的话本子一抽随手甩在桌上,那封皮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露了出来﹣-《我与花魁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看见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梓潼帝君历劫回来了!」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哈?」
「他历劫失败了。」
「哦。」
「据说他老人家心情不太好,要提前考察各殿的功过,咱们月老殿是重点考察对象!」
「嗯嗯。」
「所以月老说要派一个人去纠正牵错的姻缘线。」
我点点头,这与我一个小红娘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人就是你。」
我噌的一下跳起来:「你放屁!」
于是我捂着鼻子跑去找月老,而他喝醉了躺在榻上睡得正香。
我推了推他:「快醒醒。」
纹丝不动。
「着火了!」
甚至打起了呼噜。
我叹了口气:「梓潼帝君来了。」
月老悠悠醒来,一边起身嘴里念念有词:「哎呀不知帝君驾临有失远迎还请.......」
还没说完就看见我嫌弃的眼神,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涨得他老脸通红。
倒也不怪月老怕他,梓潼帝君作为现任天帝的小师叔,连天帝都要礼让三分,这九重天上谁人不怕他?
2.
我刚飞升那会儿,正好赶上天界百年一度的「选美大赛」,惊奇的是参赛的众「美」压根不能参赛,选也是女仙们单方面地选。
碧霞元君作为大赛的主办人,非常慷慨地拿了本册子给我,我一瞅封面才晓得原来选的不是美人,是美男。
她指了指面前这本《天界美男榜》神秘兮兮地说:「能上榜的都是没有仙侣的,小红婵看中了谁尽管下手!」
我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梓潼帝君,于是指着他问碧霞元君:「为啥他的婚配指数为零啊?」
碧霞元君慌忙抢过册子,义正言辞地告诉我:「他不行,你还是换个人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不行啊。
她用册子敲了敲我的头,「瞎想什么呢,这梓潼帝君心黑着呢,你别去招惹他。」
她向我说了件事儿。
据说万年前,魔龙作乱,天魔两界打得是天崩地裂穿云裂石,双方是你来我往难舍难分。
只见梓潼帝君踏云而来,穿过交战正酣的战场,直奔魔族老巢。
当时魔族只有一位魔龙的心腹大将领着一众魔人驻守此地,梓潼帝君承诺,只要魔龙被擒,他就是下一任魔主。
大将一听欣喜若狂,当场叛变,与天兵天将前后夹击,给魔龙来了个瓮中捉鳖。
魔龙因此被擒,千万年来被镇于沧魂之渊。
而这心腹大将也如愿坐上了魔主的宝座,当然只坐了一天就被梓潼帝君带人给灭了。
看来这位帝君是有两把刷子的,可连他都历劫失败了,想必这劫得有很多把刷子。
3.
回过神来,我质问月老:「你为啥让我去纠正姻缘线?我还是个新手,这不是为难我吗?」
月老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是梓潼帝君指名让你去的。」
我怒道:「胡说,他哪能认识我!」
「你还不知道啊?」月老看我一脸疑惑,轻咳了一声,「帝君历劫失败,与你有关系。」
我大惊失色,不知他那劫与我这短命鬼有哪门子的关系。
我觉得这锅扣的好没道理,于是硬气道:「我不去!」
梓潼帝君听说我不去,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罚了月老殿十年的俸禄。
这下大家伙都坐不住了,威胁我说要是不去,以后就没话本子看,也没点心吃。
我很生气,决定找梓童帝君要个说法。
我气冲冲地杀上文昌宫,却被告知人不在。
我打算在门口蹲守几日,又觉得有损形象。
好在宫外不远处有一小片桃林,那树看起来又大又甜......
啊不,又高又壮,很适合我。
这天我正蹲在一棵桃树上啃着大桃子,三两下解决一个,随手将果核弹在地上。
打了个饱嗝,刚准备睡个午觉,就见两道身影徐徐走来。
只见男子一袭青衫逆光而立,微微侧目似在聆听,他身侧叽叽喳喳的黄裙女子正仰头望向他,眼中盈盈一汪春水,显得娇俏动人。
「梓潼哥哥,你这劫还没历完怎么回来了?」
「镇压魔龙的封印有些松动,我回来处理此事。」
「那对你会不会有影响呀?」
她哼了一声,「说到底,都怪那位亡国公主,要不是她......」
「沁柔。」
话被打断,黄裙少女嘟了嘟嘴,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忽而想到什么,满脸期待,「梓潼哥哥,下个月是我生辰,你可会来?」
我默默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想那帝君也不知几万岁高龄了,被这么个小姑娘喊哥哥,倒不好说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正想着,忽觉后脑一阵劲风袭来,一颗硬物"咚"得一下砸在脑门上,不待我反应过来,人就直直往树下栽去。
摔了个四仰八叉后,我瞅见与我一同落地的桃核,怒从心头起:「是谁乱扔垃圾啊!还有没有公德......」
我一转头,一个青色的身影立在旁边,那个「心」字从嘴里打了个转儿,最后咽回肚里。
我讪讪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啊帝君,您也来吃桃啊?」
他也没反驳,反问我:「桃好吃吗?」
「还行。」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神情温柔。
我羞涩了一下,刚准备握住他的手,就听他道:「桃子,十两一个。」
我一怔:「啊?」
数了数地上的桃核,他又道:「十个桃核,一共一百两银子。」
我震惊于他的无耻,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敬不敬上神,「这又不是王母的蟠桃,咋不去抢呢你!」
他微微一笑:「可这是帝君的蟠桃。」
顿了顿,「吃了会变聪明。」
见我不信,又补充道:「文昌宫掌管天下文运禄籍,祝佑天下文人读书撰文,一直深受供奉,此地汇集天地文运之气,长在这儿的桃自然也沾染了文气,食之可提升智慧。」
我被他说得将信将疑,但这祸从天降的一百两银子,我是断断不会认的。
我略一思索,便捂着肚子嚎了起来:「哎哟,我肚子突然好痛,你这桃指定有毒......」
「帝君,帝君!」
好在这时跑来一个小仙,我趁他不注意赶紧溜之大吉。
5.
不知是不是嘴开过光,当天晚上我的肚子果真痛了起来,还痛了一整晚。
我发誓我再也不吃桃子了,谁给我吃我跟谁急!
第二天,我顶着两只乌青的眼出了殿门,碰到了同款乌青眼的天喜星君,他惊道:「你这......那什么......难道你也......」
我懒得管他什么这啊那啊的,我头一次觉得仙生如此困难,因为我要去参加那个什么......
哦对,岗前培训。
我愤愤地拍了拍桌子,也不知哪个天杀的想出的馊主意。
文曲星君顺嘴答道:「哦,是我们帝君。」
我一屁股坐了回去:「当我没说。」
我盯着文曲星君光秃秃的脑门叹了口气,看来也不是每个搞文学的神仙都像梓潼帝君那般好看的。
「红婵仙子。」
「啊?」
「我脑门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吧。」
秃成那样能有什么东西。
「那请你复述一下,怎样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法力?」
「......大、大概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6.
虽然我很不想学习,但和这些新手神仙们一起上课,偶尔也能得到些乐趣。
比如现在。
「红婵姐姐,听说你在月老殿当差啊?」
「月老殿能管所有人的姻缘吗?好厉害啊!」
我忍不住带着点得意:「月老殿司天下人之姻缘,说不定你们某些人的父母都是由我牵的线呢!」
「听说天喜星君就是商纣王?那妲己真是祸国妖姬吗?」
「咳,这个嘛.......」
还没想好怎么忽悠,忽听前方一阵骚动,方才还问东问西的小神仙们,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往前靠去。
我其实不太想过去,觉得有点没面子,但一想我的面子也不值几个钱,便扭扭捏捏地过去了。
「听说了吗,三日后东华帝君要与梓潼帝君比试论道,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这东华帝君偏居一隅,深居简出,梓潼帝君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突然决定比论道了?」
「据说是东华帝君的夫人提议的。」
「能看到这两位坐而论道,是我辈之幸呐!」
我撇撇嘴,论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论出朵花来。
「真能论出花啊?」
「那可不,虽说是论道,论的是道也是道法,道法高深之人能将大道之力凝聚成花,谁的大道之花最先绽放,谁就赢了。」
喊,不就是变着法儿的打架吗,别人打架见血,神仙打架开花,真是风雅极了。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只方才还侃侃而谈的神仙们,现在个个面红耳赤,抓耳挠腮,吵得不可开交。
「我押东华帝君!」
「走开,我押梓潼帝君!」我摇摇头,觉得在赌这件事上,神仙与凡人也无甚区别。
我琢磨着,这东华帝君的名号虽然响亮,可也就是武力值高了点,但梓潼帝君可是「文星神」,深受天下文人学子供奉,想来天天浸在文运之气里,文化底蕴比较浓厚,应当不至于论不赢。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竟凭空生出了许多自信来,于是大手一挥,掏出自己的全部家当﹣﹣五两银子,果断押了梓潼帝君。
嗯,果然我与凡人也无甚区别。
我正沉浸在发财的美梦里,四周嘈嘈切切的声音蓦地一停,只见围观的跟着下注的,下注的跟着摆赌局的,摆赌局的抄起银子连滚带爬地跑了,甚至忘记了驾云。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地方顷刻间就阅其无人。我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就听身后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问:「你怎么不跑?」
「.....」不是不跑,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我转过头,对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扯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好巧啊帝君,您也来下注啊?」
梓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觉得我与东华,孰胜?」
「当然是您!」我的语气十分诚恳。
梓潼不置可否:「我明白了。」
话锋一转,「然聚众赌钱,按律当罚俸三年。」
好的,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跑了。
7.
论道比试当天,我正在凝神聚气,学习仙法修炼之术。
倒也不是我勤恳,只是文曲星君说我法力低微,怕我下凡后会遭遇不测。
我觉得他也忒看不起人了,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两位帝君入场啦!」
「两位帝君坐下啦!」
「梓潼帝君......梓潼帝君走了!」
「什么?」
我一时也顾不上岔气,急吼吼地冲了出去,揪住那个负责转述的仙君问:「走了是什么意思?」
许是押了东华帝君,他也没计较我的失礼,喜滋滋地道:「走了就是走了啊,梓潼帝君放弃了,所以东华帝君胜。」
「他、他为啥放弃啊?」
「哦,原话是'本君养的鱼儿今日死了,既做了它主人,也是缘分一场,怎么说也得去送它最后一程',然后就走了。」
许是突然打断修炼的缘故,那岔了气的仙气已不受控制的在我的七筋八脉里游荡,直搅得我头晕目眩、神思不属,此时被话一激,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8.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忆起了那段我刻意遗忘的过往。
自大周朝分崩离析以来,群雄并起,诸侯们割据一方,纷纷自立为王。
宋国作为边陲小国,百年来盘踞在大陆的西南方。
大约是山水养人,宋国多出美人,而宋国的二公主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显露出倾城之姿,因此扬名六国。
作为六国第一美人.......的姐姐,我其实一点都不羡慕。
二妹从小就没有自由,当我在宫里掏鸟蛋、挖泥巴、捉蛐蛐的时候,她总是被打扮得端庄娴静,背着诗词歌赋,学着琴棋书画。
她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可能读书使人明智,而我没有读书,也没有智慧。
父王越来越喜欢她,也越来越不喜欢我,他总说我不像个公主,还不如二妹身边的婢女。
我觉得当婢女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婢女不用被送去和亲。
我被指给赵国的老国君,二妹则被留下待价而沽。
我问老嬷嬷为什么要嫁去赵国,老嬷嬷告诉我时声音有些哽咽:唯以公主之身能换来赵国的庇护。」
我不明白,靠旁人的庇护,就能得长久吗?
可我终究没能嫁出去。
魏国突然以"与南蛮勾结"为由,向宋国大举进攻。
魏国国君容诩亲率大军陈兵在都城外,扬言要带回六国第一美人。
我曾偷偷跑出宫,我看到宋国早已饿殍遍地、满目疮痍。
求父王投降,被父王斥责肤浅鄙陋。
他说军队为王室而死,百姓为国家而亡,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他说我不配为公主。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了。
我的确不懂他所说的家国大义,可是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于是我冒险偷了国玺,写了封歪歪扭扭的受降书,与婢女换了衣裳,独自出城向魏国请降。
我向我的敌人跪拜叩首,姿态谦卑又虔诚。
这个时候我不免认同父王的说法,我的确不像一个公主。
「宋国大公主洛红婵,愿奉上降书与国玺,求见魏国国君。」
我不记得我求了多少遍,又磕了多少个头,我想如果能死在这儿也挺好,起码我不用死在赵国国君的床上。
当我快要意识不清的时候,终于听到一个声音。
「看来宋国王室只有你一个明白人。」
我返回都城的时候,城门早已大开,我看见魏国的军队畅通无阻地行在宋国的土地上,两旁的百姓颤颤巍巍地伏地跪拜,一如昨日的我。我还穿着婢女的衣裳,虽然早已残破不堪,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我只想往前走,直到站在城楼上。
我看见宋国颓败的将士、疲惫的百姓,看见远处大片的农田,看见晚霞落在肩头,铺出破碎的影。
我最后望了一眼王宫,从城楼一跃而下,像一只跌落泥淖的凤凰,却再也不能涅槃重生。
我死在了十六岁的那年夏天。
父王说我不像公主一样活着,可我最终也不能像公主一样死去。
临死前的那一刻,我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勉强瞥见一个朦胧的影,那个影好像在说:「宋国大公主是个可怜人,厚葬了吧。」
宋国大公主薨逝那日,宋国国君携太子与二公主出逃赵国,自此宋国覆灭。
赵国太子多番寻找,终于找到流落街头的二公主。
因感念大公主贞烈,赵国太子决定迎娶二公主为妃,自此成为一代佳话。
两年后,赵国太子继位为王,魏国国君容诩发兵攻打赵国,赵国新任国君携王后出逃,自此下落不明。
我想起死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清冷又疏离,多么像梓潼帝君啊。
我恍惚明白,倘若不是我投降,父王就没有时间带二妹逃跑,也就不会嫁给赵国太子,兴许身为魏国国君的梓潼帝君就能完成他的情劫了。
这样来看,我的投降竟显得如此卑劣,他讨厌我,也无可厚非。
9.
我从黑暗中醒来,一时间有些难过,又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想不起来,我决定去院子里散散心。
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冲天的酒味儿,看那放荡不羁的背影就晓得是天喜这个臭家伙。
「好哇,我明天就去告诉月老你吃独食。」
他难得的没有呛我,只是默默垂着头,眼底映着淡淡的水汽,「我......我找到妲己的转世了。」
「这是好事呀。」
我说。
「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寻她。」
「为何不去?」
「我怕打扰她的生活,也怕吓到她。」
虽然我是个姻缘仙,前世也差点嫁了人,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感情的事儿我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于是我只能建议:「吓不吓到她我不知道,但你这络腮胡肯定会丑到她。」
然后我就被打回了房里。
不得不感慨,这人呐就是听不得实话。
10.
自从那天修炼岔气之后,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我感觉体内的仙气丰盈了许多。
想来上天苦我心智、劳我筋骨,不是为了让我做一个小小的炮灰。
别人修炼岔气走火入魔,我修炼岔气直接提升一个小境界,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
怀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我下凡去了。
第一个要纠正的姻缘是什么呢?
我翻了翻姻缘簿,然后沉默了。
「谁他娘的能告诉我,哪个人才给和尚牵的线啊?!」
据我观察,这和尚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因为是两个。
其中一个是佛子,另一个是法器幻化的佛子。
他们两个都与这桃花妖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我有点儿疑惑,这一个妖精两个和尚是哪一出戏码?
我破罐破摔地拉出一根红线,用红线将他们三人捆在一起,这样他们的行动和对话我都能知晓。
我听了半天的墙角,只听了满脑子的纠纠缠缠。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眼皮一张一阖,忍不住睡了过去。
「佛说众生平等,从前我奉为圭臬,现在我只觉得虚伪。」
「平等的只是神佛,与蝼蚁何干?」
「我们的存在,只是天道平衡世间的棋子罢了。天道何其不公,我偏要打开这沧魂之渊,与天地争这公道!」
「菩提子,你以为你是佛子吗?你只是我的法器罢了。」
「回来吧,我的法器!」
灵力与魔气的碰撞,将天地撕开一个口子,狂风呼啸而来,大地随之颤动。
我被这巨大的轰鸣声逼迫着醒来,一睁眼便发现大事不妙!
虽然我成了神仙,但肚里连半桶水都没有。
此时一股极强的威压蛟龙跃海般向我席卷而来,这一击我甚至来不及抵挡。
可能死亡的气息过于熟悉,我并没有过多挣扎,只是闭上了眼,脑子里开始浮光掠影。
也不知道神仙死后能不能投胎。
就在我以为我要嗝屁的时候,一股仙气将我包裹其中,向后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让你来这里的!」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一向温和又平静,此时竟有些气急败坏。
我鼻子一酸,忍不住说:「你。」
他一噎,沉默了半晌,抿唇道:「你不知道用法力抵挡吗?」
「我抵挡不住啊!」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一听,赶紧凝神聚气,翻手捏诀,就见周身泛起薄薄一层防御罩,虽然不够坚固,但用来抵御普通攻击还是绰绰有余。
我十分开心,忍不住朝他咧嘴傻笑,他嫌弃地睨了我一眼:「呲着个大牙也不怕漏风。」
我瞪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我岔气那天,是帝君送我回去的吗?」
「还不算笨。」
他微微勾唇,眼眸却极亮,像是要把漫天星光尽收眼底。
我觉得,这样的梓童帝君,好看得不像话。
后来我才知道,梓潼帝君下凡是为了沧魂之渊。
堕了魔的佛子为打开通往沧魂之渊的路,献祭了许多血肉与死怨。
他大概不清楚,沧魂之渊里并没有什么对抗天道的量,有的只是能摆布他的另一种「天道」。
我不能苟同他牺牲无辜人的行为,但又不免感同身受。
因为我也只是天道的一颗棋子,一颗为了别人而存在棋子。
11.
我继续寻找第二段需要纠正的姻缘。
我本以为,经过这段生与死的考验后,我基本能做到宠辱不惊,但梓潼帝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帝帝帝帝......」
「你叫谁弟弟?」
见他眯了眯眼睛,我赶紧捋直舌头,「帝君不是回天界了吗?」
「是啊。」
「那你......」
「哦,我来看看别人是怎么渡情劫的。」
「......哦。」
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本想直奔目的地,但他却扯住我,带我去逛了人间集市。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生动的世界,那样的烟火气让我有些动容。
他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买了一份栗子糕,想了想又捎上一个烤红薯。
我很感动,但我没接。
我在他质疑的目光下问:「这些,要收银子吗?」
他哈哈大笑,摸了摸我的头:「不用,之前的那些,也不用给了。」
我欢天喜地地接过,觉得男人掏钱的样子可真帅。我的目标在陈国王宫。
服务对象是公主与太监。
经过和尚与妖精的洗礼,我已经能平和的接受了,但我告诉梓潼帝君时,清晰地看见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然而我们刚到王宫,就瞅见天喜星君与一个女子拉拉扯扯。
我与梓潼帝君面面相觑。
这是要干啥?
拐带良家妇女吗?
天喜用力攥着女子的手腕道:「他都放你走了,你为何还要回来?」
女子用力挣脱,却没甩掉:「你放开我,我不想走!」
天喜咬牙切齿:「陈王寿数已尽,他死了你要去殉葬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那女子挽了挽鬓发,神情无悲无喜,「他对我很好,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就算是殉葬我也愿意。」
天喜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他仰起头抑制着眼中的泪,却突然看到趴在房顶上的我们。
我见梓潼帝君没反应,便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嗨。」
天喜悲伤的神情就那样僵在脸上,过了半晌才耷拉下来:「你们在这干什么?!」
我有些尴尬:「路过,路过.....」
想想还是补充一句,「要不,你们继续?」
没等他反应,我突然面色一变:「不好,出事了!」
我拉着梓潼帝君赶往御花园,就看见小太监的心口插着一把剑,公主握着剑柄,身子微微颤抖。
「为什么?」
太监的神情很平静,仿佛在意料之中,可眼角眉梢间仍透着些许不甘。
「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如今王上快要驾崩了,而我的兄长已布置妥当,王位已是势在必得。」
她顿了顿,「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快掌握消息。」
太监听罢身躯轰然倒下,他躺在血泊里,自嘲地勾起唇角,「公主对我......就没有一丝真心吗?」
「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宦官,而我注定要嫁给王公贵族,你如何配得上我。」
公主的声音如此淡漠,可我看见,她的眼里分明藏着悲痛。她甚至不敢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奴......知道了。」
他咳了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可奴......对公主......是......真心的。」
小太监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公主颓然地跪在地上,仔细一听似在呢喃。
「对不起......对不起,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
我曾经一直以为,只要牵好姻缘线,人们就能获得幸福。
然人心难测,世事无常,总有人能将断线重新缝合,也总有人能将死结剪断。
而有人跨越万水千山也要相逢,有人拼尽全力只为相忘于江湖。
神仙会算姻缘,但神仙算不透人心。
12.
梓潼帝君回天界了,他临走前给了我半块玉佩,对我说:「等我回来。」
那天正好是阳春三月,花瓣簌簌落在肩头,很有一种才子佳人的浪漫氛围。
我却忍不住想,这梓潼帝君可真抠门,连玉都只给半块。
我继续寻找第三段姻缘。
我寻思前两次好像啥也没干,这第三次怎么都得干出些成绩来。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我在前往楚国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她正狼狈地逃亡,衣服已经破败不堪,发髻也散乱得不成样子。
即便这样,也掩不住她绝色的面容。
她看到我后,连滚带爬地抱住我的腿,哭喊道:「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好像没有认出我,也没想过同样身为女子的我,能否护得住她。
我其实不想管这桩闲事,因为神仙是不能干预人间秩序的。
但我还是管了,不仅仅因为她是我妹妹,还因为她是与梓潼帝君有关的人。
我随手施个法,就将追杀她的人弄得半死不活。
我将她送到楚国境内,给了她我为数不多的银子,然后回天界受罚。
13.
我被关在蛮荒之地思过。
这里不能使用法力,所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发呆、刨地、睡觉。刨地是因为我无意中发现,有一种金黄色的果子可以在这里生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想着多种一些这样的果子。
这天我正卖力地锄地,突然看见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落在远处。
我跑过去一看,竟是个大活人,就是看上去不像个好人。
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还是把他拖回了我的小棚子,在他嘴里挤了几滴黄果汁儿。
没过多久他就醒了,一醒来就掐住我的脖子问我是谁。
我很生气,想说「我是你爹」,但害怕他真的掐死我,想了想还是作罢。
于是我换了个说法:「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斜睨了我一眼:「就凭你?」
我十分肯定地说:「你吃了我的果子才醒的,不能忘恩负义。」
他冷哼一声,松了力道,低头在我的领口处嗅了嗅。
我惊得向后一跳,捂着衣领道:「我不接受以身相许!」
他的脸迅速黑了下来,忍了又忍才说:「你身上有梓潼那家伙的味道。」
「哎呀你别说得这么直白,怪不好意思的。」
我羞涩一笑,他的脸便更黑了几分。「你跟梓潼是什么关系?」
「纯洁的男女关系。」
纯洁的男上司与女下属的关系。
但他好像误会了,他掌心悬空,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飞了过去。
他拎起我,突然腾空而起直冲九霄,我被巨大的风压吹得睁不开眼,只能紧紧攀着他的手臂。
「不是说在这不能用法力吗!」
他嗤笑一声:「也就对你们这种蝼蚁有用。」
我怒了,没想到在人间是蝼蚁,成了神仙还要被嘲讽蝼蚁。
我恶向胆边生,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结果差点崩掉两颗门牙。
我这才发现,他的衣袍之下竟藏着许多鳞片,它们无坚不摧,正往外冒着黑气。
「你是那只魔龙!」我抖着声音说。
他纠正我:「要叫魔主大人。」
这他娘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这位瘟神怎么出来了?
梓潼帝君你干什么吃的?
刚腹诽完就看见梓童帝君的身影,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魔龙摆出他不可一世的姿态说:「小师叔,想让她活着,就让檀云来见我。」
说完也不管人家听没听见,拎着我就回了沧魂之渊。
沧魂之渊?沧魂之渊!
我赶紧对他说:「那个主大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说人话。」我摊了摊手:「咱就是说,去了沧魂之渊我可能活不下来。」
他「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地方已经被我毁了。」
我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14.
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能看见沧魂之渊的样子,虽然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魔龙问我。
「挺好。」
「好在哪儿?」
我认真想了想,说:「宽敞,睡觉的时候不会磕到头。」
他沉默了一会,决定换个话题:「你喜欢我小师叔吧?」
我大惊失色:「你可别瞎说啊。」
「我看你就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他嗤了我一声,「真是愚蠢。」我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那你呢,你还不是喜欢那个叫檀云的仙子?」
许是觉得我太弱,他并没有过多防范我,我得以窥见万年前那场浩劫之下隐秘的真相。
「当年我、天帝与檀云三人同在云梦谷修行,天帝是我的师兄,檀云是我们的师妹,也是云梦谷谷主的女儿。」
他的目光很遥远,像是落在那段无法回溯的岁月里。
「我很喜欢檀云,一直都很喜欢。那时我并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天帝之位,我只想和檀云在一起。」
他后来才知道,檀云作为云梦谷的公主,注定是要成为天后的。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人刻意教导,但他偶尔也能窥见她天真的笑颜。
他记得有一次檀云站在远处对他笑,那笑容像江南的水雾,叫人看不清楚。
他突然觉得她应该是想哭的。
她张了张嘴,像是在说「我真喜欢你啊」。
「我知道的太晚了,好在我资质尚佳,勤学苦练后倒也能争一争。」
他表情淡漠,「但我错了,我的出身注定无法成为天帝,我只是师兄铺路的棋子。」
他不服,他与天下苍生为敌,只为求她一人。
可她亲手扎碎了他的魔元,毁了他大半修为。
「要不是被她算计了,天界恐怕早就易主了。」
他捻了捻手指,「不知你们天后的日子过得可曾舒坦?」
我疑惑地回答:「咱们天帝没娶天后啊。」
他瞳孔骤然一缩,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胡说什么?」
「咳咳,是真的。」
我疯狂拍打他的手,他只是愣在原地,呢喃道:「不可能,她不是最想做天后吗?」
15.
「她更想你好好活着。」
我听见梓潼帝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心里突然涌出许多不明的情绪。
他安抚地朝我看了一眼,对魔龙道:「你被镇压的那天,她哀求了天帝许久,让他饶你一命,而后将自己的仙元掏给你了。」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活下来的?」
魔龙紧了紧钳制我脖子的手,沉声道:「那她人呢?」
「神仙没有了仙元,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只见魔龙原本赤色的眼瞳在一瞬间充斥成血红,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骇人的魔气,如刀子一般飞溅四周,割得我浑身疼痛。
梓潼眼眸一凛,身形倏地一闪,便与他战作一团。
我恍然,原来梓潼帝君也会打架的啊。
魔龙拎着我,向后飞出十丈之外,瞥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他大笑一声:「你的仙元不稳啊,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厉声道:「让天帝那家伙出来,不然我捏碎她的仙元。」
此时我听到有人怒喝一声:「区区小仙,怎能与天帝相提并论?」
我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主动摧毁了我的仙元。
魔龙脸色大变,吐出一口血,指着我道:「你做了什么?」
我笑了笑,对他说:「我将我的仙元化入红线,与你绑在了一起。」
只要我自毁仙元,即便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也能重创于他。
要怪就怪他自负吧。「蝼蚁也是能撼动大树的。」
我说。
只是可惜,我还没活多久,又要再死一次。这次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屈服过自己的命运。
即使再弱小、再卑微,我也不想祈求旁人的庇护,我想做那个庇护别人的人。临死前我又看到了梓潼帝君,只是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面容,与魏国国君一般无二。他看起来很伤心,与从前不同,这就够了。16.我好像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我亲手做了一盏花灯,上面写着「父王长命百岁」,父王看了一眼便随手丟在地上,骂我一声「不知所谓」就带着宫人走了。
那花灯被众人踏过,已经支离破碎。
我不解地问嬷嬷:「父王不喜欢吗?」
嬷嬷将我抱在怀里,有些哽咽:「是旁人不懂公主的好。」
我不懂她为什么哭,只是问她:「那我再好一点,大家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嬷嬷摸了摸我的头,答道:「会的。」
我还想继续梦下去,却被一道强烈的光芒拉回了意识,我清楚的感觉那道光灌入了我的体内,搅得我四肢百骸都疼痛不堪。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却看到梓潼帝君那张面如白纸的脸。
我问他:「你会喜欢我吗?」
他说:「我一直都喜欢你。」
「可是,」我吸了吸鼻子,「你的情劫是我二妹,你不是很在意她吗?」
「谁说的?」他不悦地拧着眉,「你才是司命给我安排的情劫。」
我不爽道:「那你攻城前还扬言要带走她!」
他沉默了半晌,闷声道:「可是看到你后,觉得六国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
我觉得嬷嬷说得对,总有一天会有人看到我的好。
后来我才知道,他给我的那半块玉佩是他的半个仙元。
我自毁仙元的时候,那半个仙元霸道地冲进我的体内,最终保了我一命。
不过这就意味着,我与梓潼同生同死,密不可分。
想到这里,我「哎呀」一声。
梓潼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说:「你的仙元不稳,是不是因为历劫失败啊?」
他点点头,表情有点莫测。我浑然不觉:「那怎么办?」
他一把抱住我,阴恻恻地在我耳边道:「那就请红婵仙子再陪我历一次劫吧。」
我想,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跨越万水千山,与你共赴红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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