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明媚清静的四月下午,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暖阳斜照,新绿吐翠,花香弥漫,蜂飞蝶舞;室内,小音响里,音乐如水,叮咚跳跃。耳边,循环播放着那英的歌《爱上你等于爱上寂寞》:
只想再听你说
你愿意爱着我
直到地老天荒 下个世纪末
真的只想再听你说
时而舒缓、时而激越的旋律,伴着那英伤感缠绵的演唱,把爱而不得、爱而寂寞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轻言细语地吟唱,声嘶力竭地诉求,满含深情地期盼,等着对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他却低着头,躲闪着,沉默不语……
一遍遍地听着,我的心上像有苇眉子轻轻地划过,温柔的,微凉的,痛疼的。沉醉,刺痛;再沉醉,再刺痛。一次次地中毒,却不想从歌声中抽离。
这是我在网上无意间听到的一首歌,却深深地打动了我。不只是孤独、伤感的心灵诉说,还有对“爱上你就等于爱上寂寞”的深切体味。这是爱而不得者的无助呐喊,是深爱者的悲凉歌唱,是对爱的深情呼唤。
当爱到覆水难收,再无力拯救。爱上你,我已是你的囚奴,甘愿忍受寂寞。这是怎样孤独深挚的爱啊?
于是,就想起了那些人,那些事,和他们寂寞终老的爱情。
徐志摩爱陆小曼是寂寞的。离婚再婚,他顶住了多大的压力,遭到了多少人的指责,又多少次说服父母遭到拒绝,但他依然决然地宣告与妻子张幼仪离婚。他在当时的“离婚通告”上,曾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是经过多少个黑夜黎明的寂寞煎熬,经过了多少次冰与火的挣扎淬炼,又冲破多少重重枷锁才得来的爱啊!证婚人梁启超在徐、陆的婚礼上骂徐志摩“性情浮躁”、“用情不专”, 并要他以后“痛自悔悟,重新做人”。 他哪管这些呢?他只是爱了,认真地爱了,投入地爱了,所有的寂寞和委屈,指责和谩骂,他都甘愿承受和担当。寂寞地想她时,他就会在内心深情地呼唤她:爱,我爱,眉,小曼,小龙,龙呀,龙龙,啊我的龙,我的小龙呀……读他的《翡冷翠的一夜》和《爱眉小札》,你就会深切地体会到他如火山喷发似的炽烈的感情。
徐志摩爱陆小曼,愿意“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他爱的寂寞里,有一种生命的至真至诚!
哲学家金岳霖深爱林徽因,终生未娶。他不是她的男人,却如一颗枝繁叶茂的挺拔的大树,站立在她的身旁,将枝干努力地伸向她,为他遮风挡雨。他寂寞地陪伴她,呵护她,一生一世。他是她的知己,她是他的敬佩者,就这样如两颗并立的树,相守相惜,却不相偎相依。这是怎样深浓于海、大气包举的爱啊!不只是爱,而是一种宗教似的信仰!滚滚红尘里,那么多的男女同床共枕,夜夜贪欢,却未真正得到对方半点的心;而金岳霖,他未真正拥有林徽因一天,但谁又能说,他曾失去过她。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在林徽因的葬礼上,金岳霖送给她的挽联,凝聚了他对她的高度赞美和深挚爱恋。
一辈子寂寞守护,然后,一个人寂寞终老。他的寂寞里,有着怎样的温暖和火热的力量啊!
张爱玲爱胡兰成是寂寞的,她愿为他低到尘埃里。她的姑姑张茂渊爱李开弟,更是寂寞的。张茂渊年轻时爱上了英俊才子李开弟,但李开弟知道张茂源的外公是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的李鸿章后,毅然斩段了与张茂渊的情丝。此后,李开弟娶妻生子,而张茂源一直未嫁。他在一个人独守空房的孤独中,寂寞地等待李开弟半个世纪,直到她78岁,李开弟妻子去世后,她才如愿地嫁给了初恋情人李开弟,演绎了一段令人泪下的爱情传奇。
张爱玲和她的姑姑都是对亲人冷淡如冰的女子,却在心底,有着最温柔的深情,有着对爱情至高的追求。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她们寂寞的爱恋与等待里,都是挚爱一个人的婉转与痴傻啊!
所有的深爱都是寂寞的,寂寞的相思,寂寞的等待,寂寞的守候。如飞蛾扑火,如烟花绽放,如流星滑落,如冰雪入海。哪怕一瞬,也要演一场倾世的绝恋。
王宝钗苦守寒窑十八年,她爱上薛平贵是寂寞的;黛玉生死相恋情高洁,她爱上宝玉是寂寞的;如花在阴间苦等五十年,她爱上十二少是寂寞的;田润叶婚后依然守身如玉,她爱上孙少安也是寂寞的……。电影《霸王别姬》里有句台词:“不疯魔不成活”。她们都是为爱寂寞、为爱疯狂的人。
有一种爱,冷艳,孤绝,凄美,寂寞。那样令人绝望,叫人心痛,让人毁灭。不顾一切的执著,不可遏制的思念,惊心动魄的忧伤,奋不顾身地燃烧。这是一种幸福的伤痛,让你在千遍万遍撞碎之后,依然不想为自己刮骨疗伤。
爱上你,我甘愿做一只孤独的鸟儿,栖居在时光的枝头,一等千年;爱上你,我甘愿枯萎成苍白的花朵,在光阴的流转中,寂寞千年;爱上你,我甘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在烈火的炙烤中,一醉而亡。
爱上你,是幸福的,也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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