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9年年底,噶尔丹带了两万人离开科布多大营,东征喀尔喀。

噶尔丹入喀尔喀,表面目的是寻仇,索取土谢图汗、哲布尊丹巴,深层动机则是劫掠牲畜与人口。进入喀尔喀境内后,噶尔丹军四处劫掠,掠夺了大量人口牲畜。噶尔丹喋喋不休地向康熙索要土谢图汗,更想将喀尔喀部要回,以弥补漠北草原的荒芜状况。噶尔丹不断向康熙提出,“将喀尔喀七旗发回于故土”,只是清国怎会让他吞没蒙古各部。

1690年三月,清军前方斥候发来探报,噶尔丹进入喀尔喀后,如入无人之境,沿途抢劫畜牧与人口,喀尔喀人纷纷南逃。康熙派出阿喇尼前往前方处理战事,收集情报。康熙指示阿喇尼,如果噶尔丹尾追南逃的喀尔喀人,可以调兵防卫。除了调动八旗士兵外,清廷也命令已依附清廷的车臣汗部领袖吴默特,配合清军迎战噶尔丹。车臣汗部与噶尔丹有着深刻大恨,自然愿意出力。

理藩院中精挑细选出了一名得力官员,派往策妄阿喇布坦营中宣读诏书。虽然不知道策妄阿喇布坦为何与噶尔丹闹翻,康熙也对他的遭遇表达了深刻的同情,“朕甚怜之”,又赐给了各色绸缎二十匹,作为安慰。康熙遣使安抚,目的自然是与策妄阿喇布坦结盟,共同对付噶尔丹。策妄阿喇布坦后面的表现,也没有让康熙失望,对得起二十匹绸缎的价格。

噶尔丹多年征战,杀敌无数,各路仇家此时纷纷出山,投奔清廷,好报仇雪恨。噶尔丹叔叔楚琥尔的儿子,带领子弟十余人,弓箭手五百余人,“来投皇上”。扎萨克图汗的儿子被噶尔丹软禁在阿尔泰山之南,也乘机逃跑,投奔清国效力。

此年四月,一队八九十人的俄罗斯使团抵达北京宫廷,一方面他们带来了将切实履行《尼布楚条约》的信件,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兜售六十车的皮毛。针对噶尔丹与俄罗斯联盟的传言,清廷召见了在京的俄罗斯使者,提出警告。并命俄罗斯使者派出善驰者二人,至尼布楚告诫远东俄军头目,不得轻举妄动。

至五月,阿喇尼查探到噶尔丹军队主力的方向。在当日条件之下,奔腾在草原上的骑兵,如同在大海里游曳的鱼,很难捕捉其踪迹。阿喇尼也得到未经证实的消息,噶尔丹即将请兵于俄罗斯,会攻喀尔喀。

噶尔丹领着孤军,带了掳来的人口、牲畜及辎重,一路南下,各处的喀尔喀部则纷纷南迁。六月十四日,噶尔丹抵达乌尔会河东岸,劫掠人马。喀尔喀车臣汗投奔清国之后,即被安置在此处,噶尔丹气势汹汹杀来,找老仇家寻仇。

康熙以兄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出古北口,以弟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出喜峰口,定于七月初四出兵。从北京出兵到乌尔会河需要二十天,此时在前方的只有阿喇尼所部。康熙知道阿喇尼统领的兵力薄弱,不足以与噶尔丹对抗。兵贵神速,康熙不停催促早日出兵,可此时军中缺少火器、马匹,需要到各处马场取马,至各地调集火器。尽管清廷费了很大心思,还是未能提前出兵。

在清军援军抵达之前,阿喇尼已经出兵前往乌尔会河(今名乌拉盖河)。六月二十一日黎明,轻装上阵的两万清军抵达河畔,目力所及范围内,可以看到噶尔丹大营。

阿喇尼从军中精选了两百名蒙古勇士,作为前锋,攻打噶尔丹大营。又出动五百名喀尔喀蒙古兵,准备从后方驱赶噶尔丹掠夺的人口与牲畜,以扰乱其后路。不想喀尔喀蒙古兵跑到后方后一看,这里被所拘押的都是自家的亲人,还有大批自家的牲畜。喀尔喀蒙古兵不是忙着去和失散的亲人抱头痛哭,就是拉着自己的牲畜往回走,也没谁想起来要去找噶尔丹拼命复仇。

噶尔丹随即全军出动,占据高处列阵,军中张绿色大纛(“纛”dào即军旗),上书喇嘛经咒,迎风招展。噶尔丹将全军分为左右两翼,同时散出骑兵,预备包抄。噶尔丹列阵时,呈现出一个口袋型,以待清军钻入。口袋型布阵,不利于防守,但噶尔丹一来占据高处,二来又大量火枪可以依赖,也不惧清军。

此时的战争,已与当年成吉思汗时有所不同,由于火器的运用,骑兵、步兵战法也有了改进。噶尔丹军前布阵的都是火枪兵。南疆的精湛工匠,俄罗斯的军火供应,使准噶尔军中能大量装备火器。

清军火枪营此时尚未赶到战场,在进攻中处于下风,只能以密集阵营向前推进,进入口袋。清军以喀尔喀兵为前锋,喀尔喀人在噶尔丹的屡次打击下,早已丧失斗志。此时被清军放在前方做肉盾,更无心拼命了。噶尔丹军一阵火枪射击之后,喀尔喀兵一哄而散。

凭借着弓、矛,清军与噶尔丹从黎明打到了午后,此时噶尔丹派出的骑兵,绕至清军两翼包抄。清军大败,此战中,清军一名统帅当场毙命,另一名统帅在十五人掩护下逃窜,清军大车五百辆及全部辎重被缴获。

俄国使者基比列夫,随后跟着噶尔丹到交战现场观看,他在报告中写道“博硕克图汗将中国兵杀得一个不剩。”不过基比列夫在报告中也指出,“草原上被博硕克图汗洗劫一空,残余的蒙古人在山沟与草原上饥饿流浪,并且人相食。”

战后噶尔丹进入乌珠穆沁盆地,得到了充足补给,乌珠穆沁有内蒙最肥沃的牧场,饲养着大批肥壮的驮马牛羊。在此处,噶尔丹补充了大批的骆驼、毡子。噶尔丹又将眼光盯上了肥硕的乌兰布通,此处牲畜弥漫山谷间,当时人记载,历行八日,犹络绎不绝。

乌尔会河清军惨败,导致喀尔喀蒙古更加畏惧噶尔丹,四处逃散,沿途劫掠。北方边境,一片混乱。清军是第一次与噶尔丹交战,大败之后,产生畏惧心理。康熙也令各处守将,收集兵马,严禁擅自开战。

噶尔丹则豪气万千,不再畏惧康熙:“今虽临以十万众,亦何惧之有。”

噶尔丹领兵深入,进逼至京师七百里的乌兰布通。京师震动,人心惶惶,城内各处戒严,旗人牛录带了枪手八名巡逻。京师内外商店关门,米价暴涨至三两。

噶尔丹至乌兰布通后,见此地山林深堑,遂依险扎营,坐待清军。清军方面,鉴于上次阿喇尼战败的教训,“多发精兵,尽发火器。”康熙从盛京、满洲、西安及京师,抽调劲旅作为主力,喀尔喀各部则用作辅攻。清军抽调了各种大炮,如子母炮、行炮、铁心炮等,以在火力上压倒噶尔丹。用于运输的骆驼有三千,马匹八百,战马更不计其数。

由于皇帝出征,牵涉大局,康熙按住了自己亲征的念头,命长兄福全代替自己出征。清军将领队伍极其豪华,兄裕亲王福全,弟恭亲王常宁,皇长子胤禔,简亲王雅布,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等。出兵时,清军营盘四十座,连营四十里,阔二十余里,首尾联络,屹如山立。

七月二日,大军出征。出征时的仪仗队伍威严雄武,却没有鼓角吹奏,多少有点悲凉意味。在最前列的是十匹引马,马鞍马辔都很朴素,皇帝、皇子走在前面,人然后是手持朱漆点金的兵刃,矛戟下有豹尾作为装饰。沿途经过的道路,都扫除干净,洒过水。城门、店铺一律关闭,禁止行人同行,士兵腰悬刀剑,手持净鞭,驱散行人。

清朝为什么一定要打准噶尔(乌兰布通大清与准噶尔的命运之战)(1)

京师之中的康熙,虽没亲自到前线指挥,也按耐不住,出塞围猎。走到博洛河屯(河北隆化)时,患上重感冒,坚持了三日之后,因为病情加重,不得不返回京师。康熙此时返回京师,在民间被风传为被噶尔丹军用箭射伤,至日本长崎进行贸易的中国商船,更将谣言传到了日本。

虽然不能至前方,可康熙的心时刻都在挂念着前方。噶尔丹带来的威胁,超过了他曾经的敌人鳌拜、吴三桂、台湾的郑氏家族。康熙之所以如此重视噶尔丹,在于他知晓蒙古骑兵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只是蒙古各部多年的内耗,让他们失去了南下经略的机会。如果噶尔丹一统蒙古各部,带着狼虎般的健儿南下,八旗子弟能抵挡多久,是个极大的疑问。

乌兰布通距离北京七百里,开战后的第三日,康熙收到前方统帅福全的战报,称此战大捷。

焦虑万分的康熙,看完奏报之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当日他焚香谢天,不胜喜悦。他指示福全,噶尔丹孤军深入,清军在人数装备上都占优势,应该抓住机会,彻底将其铲除,“一举永清,勿留遗孽”。

然而,福全的第二份奏报,却让康熙大为疑惑,既然清军取胜,噶尔丹据险困守,怎么还会派出使臣前往清军营中,索要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更奇怪的是,这名使臣竟然是达赖派在噶尔丹军中的济隆呼图克图,他带着七十名弟子,旁若无人地进入清军大营。若是福全取胜,济隆呼图克图入清军营中,只能是低声下气地帮噶尔丹求和,怎么会高调地要人?而福全的应对则更为失策,他竟然“檄各路领军诸王大臣,暂止追击。”

康熙开始愤怒,福全必然在奏报中有所隐瞒,如果八月初一大获全胜,则断然不会出现第二分奏报中的情况。乌兰布通之战,真相到底是什么?

七月四日,常宁从北京出发,出喜峰口。七月六日,福全领兵从出发,出古北口。常宁军负责西路,与福全形成两翼包抄态势,防止噶尔丹西窜。另有沙津、班第、苏尔达等军,一路迂回,负责切断噶尔丹退路。

七月二十四日,阿喇尼军与福全军会合。马思喀所带领的一支精兵,此前也与福全会合。至常宁军队抵达后,清军将士加上仆役,总数约十万。

清军主力于七月二十七日赶到乌兰布通,双方相距仅三十里。清军各营随即挖掘壕沟,修建营垒,严密防守,士披甲胄,马不卸鞍,严阵以待。马思喀带了炮火营作为前锋,与噶尔丹军哨兵彼此相望,此后三日,双方对峙,未曾动干戈。

二十九日,噶尔丹军中派了一名喇嘛,到清军大营前求见,称有事前来,被福全拒绝,又号令三军,严整旗鼓,准备开战。

八月一日黎明,清军全军出动。太阳升起时,遥遥看见噶尔丹军已在山岗上布阵。

山岗之上,噶尔丹军以骆驼布阵,上千匹骆驼被困住四足后,卧于地面。骆驼背上加了箱垛,用毡布吸水,覆盖于箱垛之上,使之形成城垛形状。在骆驼及箱垛间隙之间,士兵将火枪,长矛准备好,等着清军的进攻。

清军从南到北布阵,密密麻麻集中于原野之上。清军以马思喀、李林隆打头阵,二人所统带的都是火器营。

此次清军火器营装备有各式大炮,准噶尔军中则缺乏大炮这类武器。因为行军需要,清军只能携带小型火炮。开战后,清军在阵前以大炮先行轰击,被铁弹击中的骆驼,血肉四绽,毙命之后,则成为噶尔丹军的掩体。

清军战前做了充分准备,从各地调出火枪营至前方。抽调直隶巡抚、天津镇三屯营协标下火器营官兵一千,汉军鸟枪兵一千五百,又增派八旗火器营兵一千人。清军阵中的炮兵、鸟枪兵,数字在五千余名。

此时清军所用的火枪,仍然是用火绳点燃的火绳枪,至于更为先进的燧发枪,只能深藏在宫廷之中,供皇帝、皇子们狩猎时使用。噶尔丹通过俄国人的关系,倒是弄到了一些燧发枪,燧发枪的好处是不畏风雨,装填速度快。

清军在火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这种优势并未能转化为战场上的优势。噶尔丹的布阵相当高明,他占据了山岗,山岗侧翼又有泥沼,不利于清军机动迂回。要想突破,只能正面进攻,而在正面,又有一条河流作为天然屏障。

清军在正面只能依赖于火炮的轰击,予噶尔丹军以杀伤。马思喀战后记载了当时的战况:“炮火齐发,自未至戌,声震天地。”

清军在前线的大炮不超过十六门,且都是安置在马背上可以快速行军的小型火炮。至于炮击的效果,以当时的制炮技术,很难达成炮火持续射击,战果有限。一排排的鸟枪手列在前线,配合大炮,隔河射击。开战后,清军声势浩大,战阵看起来场面惊人,但却未能打开战局,噶尔丹军巍然不动。

噶尔丹立在乌兰布通山峰峰顶,居高临下,指挥作战。

西藏来的济隆呼图克图,此时也派上了大用场,他不停地为噶尔丹军祭旗诵经祈祷,鼓舞士气。看着统帅威风凛凛,又有高僧作法助力,噶尔丹军无比亢奋,战志高昂。士兵们忙碌地进行着装火药,填弹,射击,至于精准度,在这种战事之中,根本就不被考虑。漫天撒下的弹丸,总能捕捉到清军士兵。只是噶尔丹军没有意料到,在当日战事收尾时,他们的枪弹,收获了一个高价值目标。

清军在正面主攻时,分兵从左右翼进攻,以突破防线。右翼清军进攻后,被泥沼所阻滞,不得不退回原处。左翼由康熙帝的亲舅舅,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指挥。

左翼沿着萨里克河畔发起攻势,进攻时,佟国纲在河岸上被俄国人制造的滑膛枪给击中,当场阵亡。主将战死后,左翼的攻势停息,猛将格斯泰此时展示了他的勇猛。他跨上了一批雄峻的白鼻马,挥舞战刀,冲入敌军阵营,左冲右击,来回决荡,出而复入三次。格斯泰的好运并没有维系多久,不久他被团团围住,力战身亡。格斯泰属满洲瓜尔佳氏,在平定三藩之乱中立下战功。出师之前,康熙赐马,格斯泰挑了匹白鼻马。有人告诫他,白鼻马对主人不利,格斯泰云:“效命疆场,吾夙愿也。何忌?”

前锋统领迈图,也战死于冲锋之中。清军看着主将接连战死,群情激愤,卖命死战,踊跃递进,在掌灯时分杀入噶尔丹军营垒。此时夜色已黑,噶尔丹军随即退至山顶,依靠山险,乱放鸟枪,以火力阻滞清军进攻。清军力战已殆,内大臣阿密达力主撤兵,并扬言皇上不会因为撤兵而杀我等。全军仓皇撤退时,“进退之际,海螺未鸣。”

此战中,前方的大臣如索额图、明珠等人,表现平平。大臣们甚至挑选了军中勇士数百人,用作近身防护。勇士以为将自己挑选出来是为了激战或追击,不想竟然是用做私人保镖,共生怨恨。更有正白旗副都统色各印,临战之时,两腿发抖,不肯上马作战。色各印的家人看不下去,愤愤道:“身为二品大臣,如此临阵退却,归去何以见人?”就硬扶色各印上马,不料色各印竟然从马下躺倒在地装死,又一头钻入草丛中不肯出来。家人无奈,只好让他回营。回营后色各印仍战栗不已,披了一身甲胄,钻到被子中去,一夜都没敢起床。“伊等所管兵丁,无不耻笑。”

福全为了掩饰败绩,在战报中称“大败贼众,斩杀甚多”,甚至称噶尔丹可能死于战事中。

次日,噶尔丹整理军队,据险坚守。福全在昨日吃了大亏,佟国纲又战死,心中悲戚,也无心在发动强攻,就让全军休息。噶尔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虽然他在八月初一的战事中占据了优势,但从全局来看,清军已对他形成了包围。而他孤军深入,本就是兵家大忌,补给后勤都存在困难,可以第一次战役取胜,但难以在维持第二次战事。此时他做出了最清晰的判断,即迷惑福全,迅速撤退。

八月初二,噶尔丹派人至清军军营中谈判,并表示过一二日,济隆呼图克图将来讲礼修好。

八月初四,济隆呼图克图带了七十名弟子进入清营,称噶尔丹部下无知,入界抢掠人畜。只是因为仇恨土谢图汗,才有此错。济隆呼图克图保证此后噶尔丹不敢行劫,也断不会远去。

福全做出了错误判断,以为难以强攻噶尔丹,只有待援军到来后,一起夹击,方能灭此狡寇。看到济隆呼图克图来了,他内心大喜,以为可以拖延噶尔丹,等待援军。福全随即“发印文檄各路领军诸王大臣,暂止勿击。”

八月四日当夜,噶尔丹利用夜幕掩护,带领军队迅速逃走,沿途烧荒,以绝追骑。负责截断噶尔丹军后路的沙津、班第、苏尔达等军,遵守了福全“暂止勿击”的命令,使噶尔丹得以逃脱。噶尔丹跑了之后,福全还天真地派了侍卫吴丹,护送济隆呼图克图去找噶尔丹,让他不可以跑的太远了。

吴丹护送济隆呼图克图追上噶尔丹后,噶尔丹跪在佛像前发誓:“自此不敢犯喀尔喀”。可刚发完誓,他就劫掠了蒙古部落,“抢去羊二万余,牛马一千余。”入了套的狡兔逃逸,此后再想猎杀,就得深入草原千里。

乌兰巴通之战,清军以密集阵形发起攻击,遭到巨大损失。在发动攻势时,各路缺乏联系,进退不一。乌兰布通战后一个月,康熙下令八旗兵进行整训,于旷阔之地,布阵鸣笳,教演步伐。

九月,国舅佟国纲的灵柩运回京师,此时康熙抱病,指示皇子出城去迎接灵柩,同时表示自己一定要亲自前去吊唁。

佟国纲已经火化,骨灰装载一匣中,以富丽的金丝锦缎,安置在黑缎包裹密封的灵柩之内。入城时,以八人抬棺,十骑手执红缨枪与绣有黄龙的大旗在前方引导,八匹引马各成一队,尾随其后。死者的子侄身穿孝服,乘马护送灵柩,八名仆从步行尾随。

皇长子、皇四子,奉了康熙的命令,带了大批官僚前来迎接。抬棺的杠伕在皇子面前停下了脚步,皇子扶着灵柩一通哀哭,随后上马尾随送葬行列,进入祭棚。灵柩安放好后,皇长子在供桌前跪下,将一杯酒高举过头,倒在灵柩前的大银杯之中,叩首着地致祭。在佟国纲子侄表示谢意之后,皇子们上马返京。

次日,灵柩进京。沿途街道,都经过洒扫,两旁站有士兵。佟国纲宅院前,已有大批家属在等待,看到灵柩之后便开始嚎啕大哭。灵柩进入宅子后,每过一道大门,就要烧一次纸钱。院子中搭建起了大棚,摆好了祭台,燃上了香烛,祭台上摆满了果品。皇长子此日代表皇帝,再次前来祭祀。

十一月,福全班师回朝。虽然对外宣称,此战大获全胜,可真相如何,康熙心知肚明。康熙下令,全军停驻于朝阳门外听勘,不许进城。随同福全出征的大臣将领二十三人,除了战死的佟国纲与迈图二人外,其余二十一人均被“依议治罪”。只有佟国纲指挥的火器营,攻入敌阵的左翼官兵被叙为头等军功。

康熙对于福全未能发动攻势大为愤怒,指责他擅自收兵,“以致穷寇遁逃,且未经请旨,率兵擅回哈吗尔岭内”,“伊等不战,乃大误也”。此战之后,福全退出政坛,不再担任重要职务,直到六年后,康熙亲征噶尔丹时,方才随同出征。

乌兰布通之战后,桑结嘉措想拍马屁,以达赖喇嘛名义请赐康熙皇帝尊号“大慈普度息争锡福至圣上乘文殊皇帝”。康熙皇帝以“喀尔喀残破,厄鲁特丧败,朕心甚为隐痛,有何可贺而受尊号乎”不受,因为他知道,在乌兰布通,清军没有取胜。

在战术层面,清军于乌兰布通战败,但此战之后,噶尔丹实力被削弱,侄儿策妄阿喇布坦趁机东征,攻掠科布多,占领天山南路。战后,噶尔丹元气大伤。撤军途中又遭遇瘟疫,“日以北徙,人畜屡毙”,此次瘟疫持续了将近一年,噶尔丹的主力死伤殆尽,再无力对清廷发起挑战。噶尔丹也开始后悔此番南下,曾道:“此行非吾意,乃达赖使者言,南征大吉,是以深入。”

未能捕杀噶尔丹,康熙深为遗憾。六年之后,康熙仍然感叹道:“乃竟中贼计,致噶尔丹遁走。彼时因朕躬违和,未得亲至,失此机会,至今犹以为憾。”

六年之后,康熙将御驾亲征噶尔丹。“四月天山路,今朝瀚海行。积沙流绝塞,落日度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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