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您聊聊老北京的茶书馆。

书茶馆以演述评书为主。评书分“白天”“灯晚”两班。白天由下午三四时开书,至六七时散书。灯晚由下午七八时开书,十一二时散书。更有在白天开书以前,加一短场的。由下午一时至三时,名曰“说早儿”。凡是有名的评书角色,都是轮流说白天灯晚,初学乍练或无名角色,才肯说早儿。不过普通书茶馆都不约早场。说评书的以两个月为一转。到期换人接演。凡每年在此两月准在这家茶馆演述的,名“死转儿”。如遇闰月,另外约人演述一月的,名“说单月”。也有由上转连说三个月的,也有单月接连下转演述三个月的,至于两转连说四个月,是很少的,那要看说书的号召力和书馆下转有没有安排好人。总而言之,不算正轨。

书茶馆开书以前可卖清茶,也是各行生意人集会的“攒儿”、“口子”,开书后是不卖清茶的。书馆听书费用名“书钱”。法定正书只说六回,以后四回一续,可以续至七八次。平均每回书钱一小枚铜元。

北京是评书发源地,一些评书名角,大半由北京训练出来,可是北京老听书的,也有特别经验,特别有准确耳朵。艺员一经老书客评价,立刻便享盛名。北京说书的就怕东华门、地安门,因为东华门外东悦轩和后门外一溜胡同同和轩(后改广庆轩),两处书客都极有经验,偶一说错,须受批评,以至不能发达。实在说起来,也只有东悦轩、同和轩的布置、装修,才够十足的北京书馆。此外要算天桥的福海轩,因为天桥是游戏场所,不挂常客,所以任何说书的都能由福海轩挣出钱来。

茶馆里说的评书主要有这几类:

长枪袍带书 像《列国》、《三国》、《西汉》、《东汉》、《隋唐》、《精忠》、《明英烈》等一些带盔甲赞、刀枪架、马上交战的评书,都属于这一类。凡是武人出来的开脸、交战的架子,都千篇一律。比如黑脸人,必全身皆黑,什么“乌油盔铠,皂色缎锦征袍,坐下乌骓马,手掌皂缨枪”一类的本子。

小八件书就是所谓公案书,也叫侠义书,像《大宋八义》、《七侠五义》、《善恶图》、《永庆升平》、《三侠剑》、《彭公案》、《施公案》、《于公案》等,内容叙述行侠作义、保镖护院、占山为王,以一个官员查办案件,或放赈灾民为线索,中道遇见山贼草寇、恶霸强梁,以手下侠义英雄剿灭盗贼,为公案书中主要线索。有时也插入奇情案件,用化装侦得案情,大快人心,并且增加听众智慧。像袁杰英说《施公案》的“赵璧巧摆罗圈会”、“巧圆四命案”、“张家寨拿□□反串翠屏山”等都极见巧思。有时书情穷尽了,必定穿插国家丢失陈设古玩、大官丢印,以及丢官、春云再展,另布新局。书情有组织的,以《七侠五义》为最好。可惜不如说清代公案书的火炽。还有《善恶图》, 组织穿插都好, 只是没有印本。演述的以广杰明专长,已于去年死去,现在只有阿阔群能继续他师父的盛业了。《善恶图》眼看将失传,已被各公案书窃去情节不少,如能有人写成小说,一定能受欢迎。

公案书中讲究变口,如《永庆升平》的马成龙的山东口音,《小五义》徐良的山西口音,《施公案》张玉、夏天雄的南方口音,哪部公案书都有的。不过只许变这三种口音,以外的口音是不许变的。好一点说公案书的,凡书中有特性的都能学出不同声调来。像袁杰英说赵璧,杜克雄、赵元霸、阎伯涛学贺仁杰咬舌童音,十分有趣。说评书的规矩,一不许批讲文义(《聊斋志异》除外),二不许学书中人对骂的话,三遇书中有二人对话,只能以声调区分,不许用“某人说”。所以凡是善于说书的,一开口便知是学的某人。死去的评书大王双厚坪和他徒弟杨云清,以及袁杰英,最能描摹书中人的个性。就是长枪袍带书,其中的岳飞、岳云、牛皋,也要分个清楚的。还有介于袍带公案之间的评书,如《水浒》, 也有列阵开仗,也有公差办案,也有光棍土豪,也有儿女私情,是一部极不好说的书。

成都100年代老茶社(老北京茶书馆您还记得嘛)(1)

当日双厚坪说《水浒》, 武松、鲁智深、李逵的个性绝不相同,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的三副相似而实不一样的面孔,令人听得耳目清朗。尤擅长的是说挑帘裁衣,武松杀嫂,一个“十分光”能说五天,听众没有一个愿意散书的。能继双厚坪衣钵的,只有杨云清。云清有两部书,一是《济公传》,一是《水浒》,凡听杨云清的,就是一段听几次也不烦厌,因为他抖的荤素包袱,都是随时变换,没有死包袱的。过去说公案书的,以潘诚立、田岚云最得书座赞许,享了一世盛名。过去说公案书的,,以群福庆的《施公案》、《于公案》最好,有“活黄天霸”的别称。凡是想听书过瘾的,最好是听群福庆,尤其后套《施公案》、前套《于公案》, 常应听众特烦,享了四十年大名。群福庆的徒弟不少,都是“荣”字,能得他神髓的,只有一个张荣玖。还有一个间接徒弟廷正川,能传他的《于公案》。以外说公案书较比不错的,海文泉可以算一个,中年时很能叫座儿,能说《济公传》、《永庆升平》,每到一转儿完了的末两日,必要特别加演“逛西庙”(护国寺)、“断国服”、“大改行”,比现在相声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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