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言
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好文章,很久以来我百思不得其解。朔爷说:"我压根儿对文学没什么认识,不知道什么是文学,自己想自己写。说实在文学的认识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没有什么标准,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标准。成名以后特别没劲,那是一帮什么人呀?是一帮幸运儿,都没什么真才实学,包括我。"——嗨,他说了等于没说,还容易得罪人。
而村上春树,他借小说中推崇的作家哈特费尔德之口说,"从事写文章这一作业,首先要确认自己同周遭事物之间的距离,所需要的不是感性,而是尺度。"于是我也像他一样"一只手拿尺,开始惶惶不安地张望周围的世界。"可是我天生愚钝至今也未丈量个所以然来。
我最早意识到写文章的乐趣是高中时,语文老师捧着我的作文在他代课的两个年级读,特招女孩子羡慕,倍有面子。我没拿捏住不小心弄成早恋,成绩一落千丈,高考整整差了100分,所幸复课时奋起直追,这才混进了闻名遐迩的西军电。大学里仗着点底子,半瓶子晃荡,混进了文学社当了社长,领着一帮兄弟姐妹在校园里卖我们文学社自办发行的报纸《野草》,用卖报的钱在周边小饭馆胡吃海喝,在校外KTV免费嗨歌,据说在学姐学弟眼里那是相当地拉风。若干年后庆祝文学社32年聚会,有个师兄说,“当年有个叫xx的那是我的偶像!”他说的是我,得意的我屁颠屁颠的。但我怀疑他们仰慕的不是我,而是跟我混的姑娘,如今偶然在微信上看到当年她的照片,红衣白裙,嫣然浅笑,美不胜收。
我的文章,至今在他们眼里都是风花雪月,骗不懂事小姑娘的。咳,这也不能全怪我。从小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叛逆期特别长,这直接导致我下意识地抗拒一切权威,尤其拒读所谓名著,除了小学四年级时练识字看了四大名著,唉,不能怪我,年纪太小字都认不全能看懂个甚呀。这导致我的文学之路注定崎岖,好比一株植物,没有养分,全靠太阳照,能壮到什么程度!
没养分我也得长吧。最早我是学时尚杂志的文风,弄了几篇投给《当代青年》、《文友》、《青少年文汇》,竟然发了。靠着发的文章混进了报社当副刊编辑,开始向大家们约稿,陈忠实、叶兆言、高建群、食指等大家都有赐稿。那时年少气盛,因为篇幅问题,竟然斗胆把陈老师的一篇3000字散文硬生生删到不足2000字,人家可是茅盾文学奖得主呢。那时候高建群老师欣赏俺,书就一幅"鸿鹰于飞萧萧其羽"赠我,落款是为我这小弟题,只可惜我一直在"萧萧我羽,"从未飞起过。他的书法字迹饱满,我喜欢。后来高老师名满天下,小说拍成电视剧《盘龙卧虎高山顶》在央视热播,俺再没好意思拜访过。
我最喜欢的作家当数王朔和村上春树。他俩非正统出身,因而不在我叛逆之心所抵抗之列。他们的小说我都买齐全了。看王朔时比较穷,在石油大学北门外的地摊上10块钱买了本盗版的全集,我靠,应有尽有。便宜倒是便宜,只是字小的像蚂蚁一样,看一会就眼冒金星。《看上去很美》刚上市我就买了一本,只是没看完就被同事一姑娘拿走了。她后来嫁给了一大她快20岁的作协副主席,我估摸着这是文学的魅力。
村上春树的书我买全了,《象的失踪》、《挪威的森林》、《舞,舞,舞》、《斯普特尼克恋人》、《海边的卡卡夫》、《1Q84》……我最喜欢的是《象的失踪》,其中的文章,《1973年的弹子球》看过两遍,《象的失踪》三遍,《且听风吟》五遍。我说我伙计,把《平凡的世界》看过三遍定是真喜欢。看了五遍,看来我也是真心喜欢。
“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且听风吟》第一句写道。受此鼓舞,我脑海里横亘着一把尺子,双手开始在电脑上敲字。那是2002年,我写了《相见不如怀念》,四万字中篇,名字来自天后那英的歌。还有一短篇《狗之死》,齐齐投给上海作协主办的"五泄杯"全国文学大奖赛组委会。参赛选手大咖云集,后来名动江湖的慕容雪村也在,只是他的《成都今夜将我遗忘》没能入围,他和主办方在论坛上好一阵争论。发榜时我的《狗之死》获得短篇组第145名。其实我看好的是《相见不如怀念》,我把它发给朋友们。他们看完默默不语。其中一个胆子大,说,"咋说呢,你写的东西,还是风花雪月的老套!"我晕!
看来,人最重要的是能够认清自己。于是我忐忑不安地对镜自检,镜子里我胡子拉碴毛发倒逆面黄肌瘦,原来叛逆得太狠野蛮生长太久的缘故。我容易吗,缺乏滋养导致我文风一贯轻浮,加上为了泡妞喜欢博红颜一笑,所以文章风花雪月也不足为奇。这都是被她们惯的。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这没将息好,月子里带的风花雪月的毛病恐怕只有寄望时间去根除。
至少有三年时间我十分绝望,这三年里除了应付生计,我没再写过一篇文章。再后来我辞了报社的工作,弄了个小公司玩,拉拉广告、搞搞策划。自己给自己打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想干嘛干嘛。拉广告相比窝在办公室好,可以接触芸芸众生,视野自此开阔。人生自由了,思想自由了,再回头拾起荒废已久的文字,竟然别有一番感触。
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开始正式在网上混,先混本地的华商网,再混榕树下、天涯。那时江湖上已经很热闹了,李寻欢、宁财神都已声名大振。我想取个扎势的名字,可是凡是武侠里好点的人物都已被抢注了。别说乔帮主、西门吹雪、小李飞刀,就连反派叶孤城、上官金虹都没戏。我在榕树下最初的网名叫东方策和明日帝国,发过《相见不如怀念》和《城市森林》。后觉这两名一个沉暮一个狂妄,遂改名“江言”。那时莫言还未获诺奖,“江言”这名来自一篇《布衣天使》的情感文章,作者尹在。文章中的江言腼腆、友善、内敛、温和。看来我骨子里向往成为温和的男子!我在瞬间喜欢上“江言”这个名字,配上周星驰叼烟照,潇洒无比!
网络这玩意挺有意思,可以让天涯若比邻。华商网当时文学沙龙的版主城市犄角龙和素手秋心、管理员褂子、网友深秋浅冻、蝶舞雨季,对我的文章尤为照顾,每贴必评。我的《迷失西安》就是那时写的,在华商论坛上发,华商网首页推荐,拥趸无数。只是连载到一半的时候我写不下去。
混天涯的时候慕容雪村已经成名了,挂名舞文弄墨的特约版主。天涯这地藏龙卧虎,写手云集。一个帖子5分钟便会刷屏不见。我总不能无时无刻在那刷屏吧,那多无聊。
初到搜狐的时候,遇到了版主鹤月相随和寒月月,发的文章受到了他们的赏识。这地不像天涯人满为患,我渐渐喜欢上了。它就像一个舒心的客栈,客人不多不少恰恰好,随时来都有空房等着你。搜狐还有个地叫天涯明月阁。天涯、明月、阁楼,好诗意的所在!这地其实是一帮有情怀的热血男女创建的一处文字的世外桃源。慕容若兮、公子笑、连城碧、叶开、大智、玖鬼、葭颦、苏未凉、丁灵琳、李随心......光听名字也是醉了!
这一年,天涯明月阁时任版主万古凌霄一羽毛号令群雄,组织了第二届搜狐网全社区狐王争霸大赛,组队厮杀。每队参赛选手必须写就散文、评论、诗歌、小说、武侠五类文章。我的首部武侠小说《再战紫禁之巅》就此诞生,有评委给了最高分。我平生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蹩脚的诗歌同时问世:“流水带走光阴/这繁华、甜蜜、以及酸楚/都是光阴的使者/她羽翅翩翩,粲然于岁月之上/轻盈无痕。”
值得一提的是,《再战紫禁之巅》里二十多号人物都是搜狐小说天地和明月阁里的人名。鹤月相随是武当掌门,葭颦是天山派掌门,寒月月是桃花岛女少主,万古凌霄一羽毛是锦衣卫头目,姑苏慕容叶开是大侠,唯有大智惨点,身为响马劫镖车中了漠北双雄的夺命追魂掌,一命呜呼。
这一年,我凭借《台球厅不眠夜》获得09年搜狐网小说天地十大作家。我自豪我竟然能为台球写一部小说!这篇小说被广为转载,曾经一度是每个台球论坛的镇坛之文。
《6路车开往终点》也写于这一年。参加天涯的长篇小说征文大赛,只不过人家截稿时,我的小说只写了后来成稿的八分之一。叶开和大智特意从搜狐跑来捧场,我每贴一点,他们评一点。一直支持我的文友yinger说,这一篇文笔确是轻灵些,故事讲得更好看。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选择离开,离开太久却又忍不住想念。
后来我混空中网的手机文学,发的每篇小说,累计点击量都上了百万。再后来在本地的西部网混。我后来的文章都首发于此。有很多人看了我文章后加我为好友。风动若水建议我用江言把各个网站都注册了,他说,“你成名是迟早的!”好令人感动的鼓励。
只是成不成名已不重要。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我已过了趁早的年龄。我只在乎大家能否喜欢我的文章。没有读者的文章岂非是令人尴尬的自言自语?更重要一点写文章这事现在成了我一种爱好,和打麻将、钓鱼没什么区别。喜欢写,有人看,足矣。
还有一个叫“野草”的地竟然差点忘了。这地是当年我们大学混文学社时的那帮野草兄弟姐妹的微信群,现在是我的精神家园。我喜欢和他们探讨文学、妞、青春,晒我的新作,管他们爱听不爱听爱看不爱看。群里老拓是我老大、老谢是我老哥,此外他们都管叫我老大,谁叫咱当年是社长哩。我和寒冰、果子常常一句接一句地瞎聊,有时候才女玫瑰小烧、老谢、熙熙、画家堇力会附和上几句。再雪、书法家飞跃偶尔会冒个泡飘过。玫瑰小烧说会给我好好写一篇评论,她写过篇巨牛的《春风十里不如你》关于《万物生长》的影评。我顺势说标题就叫《北冯唐、南江言》吧,她们顿时不言语,怕是被我的狂妄吓住了。嘿嘿,我说,开玩笑哩。我说题目就叫《江言这孙子》吧,欢迎各种曝光、打砸。他们立马来精神了,巨蟹说,《江言这孙子》我一定浓墨重彩。向来潜水的光伟冒出来说“江言这厮自恋和扯淡的功夫天下一流。”
我一拉广告的不扯淡能行么,自恋却未必。我常对镜正衣冠自觉长的丑,叹熊掌和鱼肉不可兼得。
2010年世界杯的时候,灵感来袭。我终于将《迷失西安》完稿,和出版社接洽改名成《寻》准备出版。我在网上广发英雄帖,一时间江湖豪杰纷纷响应,纷纷发来推荐文字。搜狐的版主鹤月相随、寒月月,腾讯小说散文的版主初初,新浪文化社区舞文弄墨的版主蝶舞寒秋,中华网小说论坛的版主到底好不好,中华网文学园地的版主喜新不厌旧,华声论坛小说版主华京雷、西部网文学社的版主杜育龙等众多好友纷纷捧场。只可惜因故未能如愿出版。后来随着光阴的流逝,我突然发觉这部小说尚有诸多不足,于是我大刀阔斧地改写,至今才改到一半。
能发现自己的不足这是好事。总比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好,我以为。
在此唯物主义辩证思想观的指引下,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注视世界,发现世界大多人都比我优秀。这一度让我很沮丧。这一年,距离我首度写小说的2002年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时间,时光飞逝万物流转,杜拉斯的湄公河干涸又丰盈,村上春树的大象相必业已重返心中平原。十年时间,漫长得令人无限遐思。
我唯一能做的是不停地阅读再阅读。妄图从书中寻找答案。
《且听风吟》中鼠说,每次写东西,我都要想起那个夏日午后和树木苍郁的古坟。并且心想,要是能为蝉、蛙、蜘蛛以及夏草和风写点什么,该是何等美妙!"
我虽然一直未能把握写文章的尺度,但是我却能和小说中的鼠一样领会到写文章的美妙来。鼠可以为蝉、蛙、蜘蛛以及夏草和风写点什么,我可以为台球厅、6路车、海洋馆、传呼机、猫、狗以及过往某人模糊的倩影和夏日明媚的山峦写点什么。
何况在小说中我拥有至高无上的的权利。我可以驾驶时空飞车轻易地回到过去看看那时候的我们(《时光倒流1995》),可以为喜爱的台球厅写点故事(《台球厅不眠夜》),可以让一只猫有飞檐走壁的功夫爬上晾衣杆沿着自上而下的暖气管道出走(《星期二下午猫失踪》,也可以让江湖上顶尖高手在紫禁城巅峰对决(《再战紫禁之巅》)。也可以缅怀青春怀念被扔进护城河里的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请呼,1999》),也可探寻当初跟着骗子混涉嫌谋杀的真假莫辨的旧日时光(《夏日故事》),也可以想想穷到加不起油的日子(《背得像马一样》),也可以暗谏一下我那帮伙计,这帮孙子胆大,给个联合国公章他们胆敢给你另设个米国来(《海鲜生猛》).....
原谅我一直在用第一人称来写作。若要探究我和小说的关系,我就是我,我也非我,切勿对号入座!写作这事需要灵感。阅历有限,阅读浅薄,我做不到名家那样世事洞明,只能靠有限的过往和感触来诠释世界。有时候心中万马奔腾笔下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有时候笔下所言却非心中所想洋洋万字而不知所云。而要写起来却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拨,常常会陷入到真假莫辨的境地中来。
所以,论写作、论文学,我本没资格发言的。我就像刚拿上驾照的新手,战战兢兢地上路,生怕一不小心蹭了挂了遭人白眼。何况西安这地,十三朝古都,文化底蕴深厚。别说路遥、陈忠实、贾平凹、高建群这些让人肃然起敬的大家,单是俺身边的文化人,顺便一个都有著书立传。
我也只敢在网上得瑟一下。不过也没事,江言我只在网络世界现身,现实生活中我只是一拉广告的,谁也逮不住我,逮住了我也不承认,嘿嘿。我给我定位很精准,我不是写字的,我一直就是个拉广告的,嗨!
写字的跑去拉广告有些煞风景,但拉广告的会写点文字立马不一样了。嘿嘿,有时候人生境界的高低无非就是表述的顺序不同而已。
我这篇文章,算是散文吧。散文的精髓是“形散神不散”,也就是随便扯淡只要不跑题就行。所以就此打住,再回到文学本身。
“多年以后我才知她心中世界,其实有最火热的挽留。我始终无法到达的她心灵的尽头,不是荒原,而是接近天际线的自由!”《6路车开往终点》完稿那年,我突然对文学有了深刻的认识。
文学就是寻找某些迷失的东西!可是,漫长世界中,我们丢掉了什么,又能找回什么?
很可能什么也找不回来。不过我承认,是文学让我们有了强大的内心。和当初我们的少不更事、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不同,如今我们充满自信,这一点很难得。我伙计杜老板说,现在就算把他扔在沙漠里,他也能创出一篇新天地。这话有点绝对,沙漠里没有水和食物,他必将被饿死或者渴死。但是,自信的人生无比重要,必将不会失去或错过,不会有遗憾。我以为。(《台球厅不眠夜》)
只是,杜老板这厮自信过了头,三年前他卡上有500万,不听我劝砸进去想捞个大的,现在负债2000万。不过,这孙子路子野,我期待他翻起的那一天,给他的传记名字早起好了,曰:杜老板咸鱼翻身记。
除了强大的内心,文学还能让我们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夜晚的繁星,林间的鲜花,耳畔的笑语(《6路车开往终点》),都如天籁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可曾感受到风中一片落叶的眷恋,可曾听到河水奔赴江海的一路欢歌,可曾会意茫茫人海中的回眸一笑(《且将温情暖少年》)?
多么美好的世界!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需要精确到小数点后的理性,也需要雁过留痕莫名伤悲的感性(《6路车开往终点》)!
人生就是不断成长的过程。无论是从现在窥视过去,还是站在将来的位置上聆听现在,或是从将来越过现在直接探究过去,抑或是以现在想象将来——都让我们静默三分钟,为逝去的年华,为现在的美好或哀愁,为将来的憧憬,再听风吟!
“海潮的清香,遥远的汽笛,女孩肌体的感触,洗发香波的气味,傍晚的和风,缥缈的憧憬,以及夏日的梦境……”
呜,多么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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