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山上发生的故事作者:邢国栋
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吃过早饭我们刚要整队出工,连长把我们排召集起来,要我们分散着到连队周边的山上、地里去找猪。原来是早上养猪班发现一头就要产崽的老母猪不见了,急得饲养员们直哭。据说是昨天放猪时丢在了地里,连队里丢一头猪算不了什么,可要是头怀着崽儿的老母猪损失就大了。
去找猪,对我们知青来说可是件好差事,这就等于放半天假让我们到连队附近的山上、林子里尽情的玩耍一回了。说猪是丢在四百八那块地里,对面不就是小狼山吗,我早就瞄上了小狼山以北甸子里的野鸭子,这回可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走!找猪去,兄弟们三三两两的出发了。
我们一个班走到西大地分散开,世辉、义忠我们三个天津知青为一伙儿,还带上知青们养的花子(狗),下了公路向小狼山走去。我们贴着山根的林子向北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塔头地,脚下的农田鞋就被甸子里的积水彻底灌湿了。为了能吃到野鸭蛋,在我的鼓动下哥儿仨个还真不含糊,再从没有人走过的草甸子里深一脚浅一脚一哩歪斜地走向甸子深处。花子在前面欢快纵情地奔跑着,相比之下我们动作很慢,也顾不过来欣赏和采摘近在身边的黄花(菜),紧跟在它的后面。
突然不远处两只野鸭子被花子惊得飞了起来,我们立马向野鸭飞起的地方赶过去。世辉首先在一个巨大低矮的塔头上找到八枚鸭蛋,看到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鸭蛋我们真是心花怒放。义忠用我的帽子小心翼翼地兜起这天赐圣物,我们继续向19连方向走去。不多时,随着花子的叫声和惊飞的野鸭,我们又有了新的收获。可是好景不长,眼前出现了漂筏甸子,就是人们称之为大酱缸的地方,十分危险,我们只好向回返。来时借着野鸭蛋的勾引哥儿仨是勇往直前,可往回走就困难多了。我们决定甩开这讨厌的塔头地直插小狼山,这样肯定省时省劲儿,说不定还能“搂草打着兔子”捡些木耳、猴头什么呢。
一走进东北坡的林子里,我们就和从西面顺着山势转过来的班长宗喜、小任会合了。山上的路可要比塔头地里好走多了,脚下不湿不陷,这时的蒿草还没长起来,到处盛开着白色的芍药花还有狼草。我们庆幸着摆脱了那该死的草甸子,眼睛在不住地巡视着周围的树木和脚下的枯朽枝杈,渴望着能够发现新的战利品,以点燃我们新的欲望与激情。走着走着,我发现附近有许多胳膊粗甚至碗口粗的小树被拦腰折断,越往前走被放倒的小树越多。一直在我们前面信步由缰放荡着的花子突然急速折返回来汪汪地直叫,我想不好,是不是遇上野兽了?班长爬上一棵柞树居高临下仔细观察,发现了距我们30米左右有一黑黑的家伙一动不动蹲在那里。我赶忙招呼着哥儿几个注意:有野兽!我猜想一定是头野猪,就捡起一块石头冲那黑家伙扔了过去。
那黑家伙霍地站了起来,我的娘啊!那是老么大一头熊瞎子啊!快跑!我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往树上爬。世辉站在那里没动地儿,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就冲我们喊:“在哪儿呐!”这一高声喊话不要紧,就在他喊话的同时,世辉和熊瞎子都互相发现了对方,那熊瞎子向着世辉扑了过去,世辉有多么机灵,没跑几步就在附近树上小任的招呼下爬上了一棵桦树。熊瞎子没有扑到世辉,便从那棵桦树后面转过来扑向义忠。别看它那么笨重的身材,可它跑起来相当灵活,四爪着地迅速地接近了义忠。义忠距我们远一些,听到叫喊才感到情况不妙,他找到一棵杨树在向上爬。由于手里提着鸭蛋,自己身子又重,树身又光滑还没爬过自己的身高那熊瞎子已蹿到树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蹿出了花子从树后向坡下跑去。这熊瞎子与义忠近在咫尺起身一爪子就能伤到义忠,可不知为什么那熊瞎子嗷的一声吼叫,调转身形向坡下花子跑的方向追去。义忠真是捡了一条命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骑上杨树的枝杈。我们五人就属义忠个儿大,很可能花子见到野兽就跑向义忠,想找个横主做靠山,没想到最牛的主人也被逼得上了树,大概是没了依靠,眼看着怪物冲了过来,花子只得向坡下蹿去。
惊魂未定的我们在树上足足呆了十多分钟也没见到熊瞎子回来,又不敢贸然下树,怎么办?我和班长在同一棵树上离着熊瞎子最近,就可着自己的劲儿喊了一嗓子,想探探动静,没想到那熊瞎子从我们的下方不远处返了回来,他冲着树上的我们叫了两声又从原路跑了回去不见了身影。这是什么意思?再试着喊上一回,那熊瞎子又跑了回来看看我们,这回没有叫还是按原路返了回去。又过了一会儿远远地我看到坡下一棵树冠在晃动,啊!我看清楚了,是那熊瞎子在把两个小熊崽放在一棵小树的枝杈上。这下我们就更清楚了,原来这熊是为了保护它的崽子才没有和我们拼命。
呆在树上我又突发奇想,要是能把那两只小熊崽抱回连队饲养起来该多好,我这么和宗喜一念叨,班长脸上也露出诡异的笑容,真是不谋而合呀。经过商量我和班长留守在这里居高临下监视着熊瞎子,小任、世辉和义忠瞅准机会下山去找连长来消灭这家伙。由于我们谨慎的监视没有节外生枝,他们哥儿仨敏捷、快速的撤出了现场回连队报信去了。
我和班长在树上坚持了有一个多时辰,听到远处传来小型车的马达声,又挨过了好大一段功夫,我们看到了连长、副指、老弓、小葛提着步枪从林中赶来,对了!还有赵殿文,他扛着一挺带有转盘的德普式机关枪,累得气喘吁吁紧跟在后面。我小声的示意他们不要再往前走了,熊瞎子就在下面。我见他们持枪分散开来,老赵也把机枪下肩抱在怀里,看这阵势只要熊瞎子一旦出现非把它打成筛子不可。连长走在当中最前面距熊瞎子最近,可他什么也没发现还不住的抬头问我们:“在哪啊?”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心想您怎么还往前走啊!
就在我这话还没出口之际,那熊瞎子猛然站起身来距连长不过几米。连长狩猎胆大是远近出了名的,这回可是让您看清楚了,这么近的距离几乎都能和连长握上手了,这也太突然了!枪都没来得急举连长扭头便跑。分散开的其他猎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枪响了!不是一枪,而是一个长长的连发,哒哒哒……那转盘机枪的枪口吐着火舌,子弹从我耳边飞过,险些没把我和宗喜震下树来。原来老赵这时抱着机枪正想找个隐蔽处把枪架起来,就像部队作战打阻击一样先选好地形,万没有想到连长临阵退兵,把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巨兽让给了自己!也是一时的惊恐老赵抱着枪,枪口朝上,那抠动扳机的手指可就撒不开了。是走火儿,还是被吓得不知所措麻了爪儿,只有老赵自己清楚。这阵势有谁见过,就更别说熊瞎子了,它倒不是抱头鼠窜而是夹起小熊崽儿逃之夭夭。这阵枪响过后大概是在场的所有高级动物、低级动物都被吓得惊魂落魄,好半天才从惊恐万状中缓过劲儿来,再想找熊瞎子哪儿还有影儿啊。大伙儿心里都感到老大的失望,真不是个滋味儿。
照理儿说救援及时,没伤着人,又解救了我们,还把熊瞎子轰跑了,挺好的,但连队里的老少爷们儿已经把这事儿视为笑柄。没几天大宿舍里的评书联播就续上了新段子,题目好像是《众好汉狼山遇难,裹白布单抢解围》。编书人晓得轻重,不能涉及到领导和各位精英。那裹白布说的当然是老赵这位当年沈阳军区优秀的机枪射手了,平时防蚊虫大家都使用纱巾或蚊帐帽,而老赵却总是用一块白布包着头,成了大伙儿取笑的对象。对了,您要问那帽兜子里的野鸭蛋味儿道如何,实话实说谁让我们遇上了倒霉的事儿,就为了躲避熊瞎子义忠的脸上、身上弄得到处都是鸭蛋汤子,腥气极了,就连我新买的帽子都留在了小狼山上,咱就更别提找老母猪的事儿了。多少年过去了,连队的荒友们聚到一块儿还时常提起这段忘不了的笑话儿呢。
需要说明的是,这段真实而又有惊无险的故事发生在连队,其主人公并不是我,他是来自天津79中的知青、连队里的司号员薛恩发。我曾几次与小薛核实故事的过程以及当时他真实的心理活动,也曾在网上与佳市的宗喜探讨故事中的情节,想尽力写得真实生动一些,经征得同意我使用了第一人称。
要说小狼山的故事还有许多。砚武曾告诉我,一连有个老职工叫徐天阳,那年到小狼山下夹子打狼,他背来一只小死猪作诱饵,第二天老徐去遛夹子还真犯了,走近一看是他家的大黄狗——原来昨天大黄跟着他去下夹子,回来后大黄又偷偷翻了回去解馋,不幸替狼挨了夹子。老徐真是又心痛又窝,只得把大黄背回明山屯。
兵团时代这里方圆十几里上有石头山、黑瞎子窝、长流水、南山头、西大山,下有水稻房、四百八(地号)、西大地,后勤的猪房、马号、菜地和蜂场,机务的烘炉、农机场还有连队的晒场、晾晒棚,都是我们知青最熟悉为之奋斗过地方,有着许许多多感人、幽默、伤心、永远在我们心中抹不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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