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是,我想赏析自己读懂的第一首宋词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但是我至今还解释不清喜欢的原因,却对“红”和“绿”这两个词很感兴趣,所以这次主要谈一谈宋中“红”和“绿”的艺术效果。主要涉及到三首宋词,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柳永的《八声甘州》和蒋捷的《一剪梅 ·舟过吴江》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首先,谈一下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古诗里有3种颜色的诗句 诗词中最常见的两种颜色(1)

此处的“绿”和“红”两词用了借代的修辞手法,“绿”指海棠的叶子,“红”指海棠花。“绿肥红瘦”指海棠的叶子茂盛,而开在枝头的海棠花很稀疏。叶茂花疏的原因,按词中意,是一夜的狂风急雨吹打海棠花,海棠花已经凋零了。绿叶的茂盛与海棠花的稀疏之间存在着三层对比,第一层是绿与红的颜色对比,第二层是叶的繁盛与花的稀疏对比,第三层是叶的光泽鲜亮与花的黯淡失华对比。相比第一层和第二层,第三层,很难发现,但是细细想来却着实有道理。昨夜雨疏风骤,今朝绿叶带水,海棠叶想必还沾湿着昨夜的残雨,方天下大白,叶子想必是莹莹闪着雨光,而昨夜已经被打残的娇弱的花想必是稀疏离落,没有阳光下莹莹发光的雨珠的点缀,海棠花即使长得再娇美,还是如风姿稍逊的半老徐娘。

这些对比还是为衬托作者的惜春之情而生的。李清照写这首词的年纪大约是十六岁,在18岁出嫁之前。看来,这首词是在家春居的时候写下的。但是,“绿肥红瘦”真的单单指海棠的叶与花吗?或许,还包含着李清照自己的伤春伤己之思。那时的李清照已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也是即将出嫁的妙龄少女。我理解的“绿肥红瘦”的另一层含义,是喻作长逝不断的流年的“绿肥”和喻作年华日渐老去的美女的“红瘦”。越是才华横溢的女子,越是活得明白却又什么都不明白,最后什么都没有拥有。

或许,李清照也明白在那个重男轻女,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即使自己真的很有才华,在那些文学大儒眼里只是一介女流。自己的命运在出嫁之后,也会如风带走的风筝一般,只能任由风摆布。或许,她是在担忧以后出嫁从夫的日子里,在现实打压下,自己的才华就此埋没,自己的芳华就此蹉跎。那时,她会像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的海棠花,除了娇艳和柔弱,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只能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人间一缕风。

《八声甘州》

如果说李清照的“绿肥红瘦”是寄托着惜春和怜己的情感,那么柳永的“红衰翠减”只是在阐述自然法则而已。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古诗里有3种颜色的诗句 诗词中最常见的两种颜色(2)

“红衰翠减”是引用李商隐的《赠荷花》的“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此处“红”和“翠”显然也是借代,指的是红花和绿叶。但是,结合整首词来看,上阕写景,下阙抒情。所以,“红衰翠减”是用来衬托清秋萧索的凄凉景象,是“苒苒物华休”的代表。联系李商隐的那句诗,“红衰翠减”暗含“愁”滋味。可是,就这四字词语而言,作者在愁什么呢?

据说,这首词大约作于柳永游宦江浙之时。想象当时,江南万物凋零,漫天凄风苦雨。曾经开花和挂果的枝头,如今却是光秃秃,眼前这一切失去了美丽的掩饰之后,暴露出来的只有悲凉的实质。词人想必还牵挂着曾经姹紫千红春满园的景致,却只能看着眼前苍凉萧索之景,作唏嘘之词,心中燃不起一丝希望。词人仿佛站在美丽逝去而残留的尸体前悼念,感叹生与死,盛与衰。或许,那时词人在愁,如果生命就是一场由生到死,由盛到衰的旅行,那自己正处于哪个位置,外来的路又有多快就走到死与衰。

虽然“红衰翠减”这个词中或多或少暗含词人对人生的拷问,但是更多的是揭示生死盛衰的自然法则。最后一首词是蒋捷的《一剪梅 ·舟过吴江》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古诗里有3种颜色的诗句 诗词中最常见的两种颜色(3)

“红”和“绿”在这首词中扮演动词的角色,同时把流光拟人化,衬托出流年的一去不复返。仿佛,流年和樱桃,芭蕉等万物串通起来,行动一致地背叛人类,自顾自地轮回,而人类永远丧失重新回到起点的机会,只能老而死亡。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人的生命是一条线段,有始有终,而流年和万物的生命是一个圆圈,无始无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也是把物是人非写的极文艺的了,承载着作者感叹光阴易逝的情感。

据说,这首词的创作背景是宋亡,作者深怀亡国之痛,隐居姑苏一带太湖之滨,漂泊不仕。作者乘船经过吴江县时,见春光明艳的风景借以反衬自己羁旅不定的生活。词末也是以景结情,以乐景衬哀情,以“红”和“绿”鲜亮明快,极富视觉冲击力的颜色衬托春日万物生长的蓬勃生命力,反衬自己心情惨淡,借酒消愁。

总之,“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寄托着词人对光阴,国运,自己的出路的哀愁和抑郁的心情。

最后,“红”和“绿”这对 对比界的兄弟,不管扮演喜还是悲的角色,在各种修辞的装饰下,散发着超越本身的艺术效果。颜色在宋词的出现次数不算低,又身兼数职,如晏几道的《小山词》中就出现许多颜色词。如果从色彩学角度去赏析宋词,想必会有意想不到的新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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