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年轻时候是村里的富家小姐,虽不至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刺绣厨艺都是方圆十里数一数二的。从我有记忆开始,外婆就是戴着一顶她亲手织的毛线帽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麻衣,袖口衣角都是整整齐齐的针线,可不比现在的机器缝的差。
家里虽没什么家具,但从灶台到水泥地板的每个角落都被她抹得清透发亮。家里也会养很多土鸡土鸭土鹅和兔子,每次我去外婆家都能有吃不完的鸡蛋和肉,还有她变着法给我们做的各种糖食,外婆的爱是我童年里最富有的营养和记忆。
记
童年回忆
可能很多盆友不知道,我的小名叫“盆鸡”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外婆抱了几只鸡,拿着一个盆来看我,鸡是她养了给我妈炖来补身体的,盆是给我洗澡的。外婆说,名字贱福气好,好养活。
妈妈属于远嫁,从家里走路到外婆家要翻过两座大山,走三个小时的山路,但我从来不会因为不想爬山而拒绝去外婆家,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走到外婆家对面的马路上喊一嗓子:“阿婆”,她一定以最快速度从大门口跑出来拥抱我,有时候手里拿着锅铲,有时候拿着针线,有时候拿着扫把,有时候抱着一捆猪草.......
后来有了电话,我们家也买了车,我们每次去之前就打电话告诉外婆,她就会走到村口的大石头上坐着看等我们,哪怕她后来已经腿脚不便了,还是会拿着拐杖走到家门口等着,满眼期待地看着来往的车辆。
每个假期,我们都会扎堆去外婆家,她像是一个魔术师,会给我们磨破的衣裤上绣上花花草草,蜻蜓蝴蝶,会给我们姑娘编每天不重样的辫子,扎不同的发型,也会给表哥表弟剪头发。
她会用一些再平常不过的食材做各种各样的糖食小吃,吃不完的米饭做成脆脆的锅巴,喂猪的玉米加上鸡蛋炸成金黄脆饼,玉米秆也可以熬出甜甜的糖水汁,兔子肉鸡肉鸭肉可以红烧可以煮汤,各种豆子都能捏成五颜六色的粑粑团子.......
不过我们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外婆做的麦芽糖,她一年做两次,一次暑假一次寒假,以前家里没有糯米,外婆就用糙米给我们做,做出来的糖硬度高,后来条件好了,外婆就一直用糯米来做,软糯无比,可以拉很长很长的丝。
小时候可没几家人能有时间、精力和心思给孩子做这么费时费力的糖食,我每次开学都会拿着外婆做的糖去学校,够我炫耀好几天呢!
饮
麦芽茶
这应该是我们施甸专属的农家美食了,麦芽浸泡一天后平摊开,放在避光的阴凉处。
每天两次浇水发到长出黄绿色的嫩芽就行,一定不能发到整齐的茂密绿芽,那样熬出来的糖会发苦发酸,也没有麦芽的香气。
淘洗干净剁碎后浸泡过滤,加上蒸熟的糯米密封发酵3小时左右,糯米里的淀粉全部被发酵变得空空的就可以了。
煮开后撇去浮沫,可以喝热的冰的,都非常香甜,麦芽和糯米的香味,还有发酵之后自然的甜味,入口非常丝滑甜润。
小时候外婆怕我们等不了熬糖过程的漫长,都是先给我们做麦芽茶喝个够,再慢慢的熬她的麦芽糖。
食
麦芽糖
原理和麦芽茶一样,只是发酵时间更久,需要过滤出所有的渣,只剩下汁水来慢慢熬。
外婆每次熬糖都是晚上,我们喝完麦芽茶饱饱的入睡了,等醒来的时候麦芽糖已经熬好了。
后来自己熬了,才感受到熬糖的这份辛苦,也才更明白外婆对我们的爱。小火慢熬7小时左右,糖拉起来挂长片不断才算熬好。
如果要吃搅搅糖,就得提前一小时起锅,不能熬太老,外婆说老糖,我们小手是搅不动的。
外婆本身长得比较瘦小,每次看她拉糖都特别费劲,那时候我说,等我长大了帮她拉,但外婆最后一次熬糖才是去年,我都没能帮她拉过一次糖。
后记
外婆是三个月前走的,她有一天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我妈妈在床前照顾了足足三个月。
那段时间,家里忙得一团糟,我们隔三岔五往外婆家跑,每次我做了什么吃的,都往外婆家里送,虽然她那时候已经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6月份的一天,阿霞给爸爸打电话说,让他送点粑粑过去给外婆,爸爸说,不送了,外婆走了,当时我没哭,想着躺了三个月身体的肉都坏了不少,走了也算解脱了,不再遭罪。
直到我们到了外婆家,看到我妈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外婆的手,我哭了很久,我的妈妈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不知道我要怎么懂事能干,才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
外婆今年90岁,最喜欢说的话是,人生来就是苦,人活在世间就是来受苦受难的,所以她告诉我们一定不能怕苦怕累,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所有关于外婆的记忆都是甜蜜快乐的,她用尽一生竭尽全力想尽办法给我们的爱也足以让我们每一个受益着富足一生。
生活哪有不苦的,如果苦了就吃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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