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越狱》的剧迷或许经过短暂的兴奋之后,会迅速坠入迷茫,这部《逃离丹尼莫拉》确实是一部越狱题材,但无论它的讲述方式还是整体气质,都与经典的《越狱》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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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丹尼莫拉》海报

简单粗暴地类比,《越狱》是一部类型片,初衷在于展现“奇巧”,无论是男主角把逃生通道的路线图文满全身的创意,还是追与逃的险象环生,它依靠那些刺激着肾上腺素分泌的起承转合让人欲罢不能,而《逃离丹尼莫拉》则更像是文艺片,“越狱”承载着故事,也驱动着故事,但实际上它的底色和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单纯描述囚犯逃离于一座实体监狱的刺激过程,而是演进成为某种拷问,监狱,在这个故事中变成了一种象征和隐喻,这其中的主角都犹如动物般行事,自私又野蛮,他们逃离于监狱,更像是动物逃离于囚笼,回归荒野,但最终也只能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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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丹尼莫拉》剧照

《逃离丹尼莫拉》中的两个男主角都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他们没有等谁来解救,也没有《越狱》中男主角哥哥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悲情,他们只是不想烂死于这所戒备森严的监狱。外号“钢锯”的Richard在监狱中凭借艺术才能拉拢了狱警,又凭借凶悍的经历在狱友中赢得威名,而David是一个瘦弱的囚犯,和Richard算是关系亲密的狱友,他们所在的监区是一个模范监区,有着相对而言比较宽松的管理模式,每天要到监狱里的成衣工厂做工。管理这所车间的主管Tilly是一位臃肿的中年女人,有一头蓬乱的金发和一口参差的龅牙,整日抱怨周遭一切。而就在这个被摄像头和狱警环伺的小小车间,Tilly和David一直在偷情,她利用自己主管的权限,在工作间隙把David叫到储藏室,完成一次次短暂又粗暴的交媾。这听起来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渐渐成为这个车间中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互相挤眉弄眼,但没人愿意说破,更不可思议的是,Tilly的丈夫——一个有些愚钝和笨拙的男人,也同样在这所监狱中工作。一切就这样在紧绷的情绪下慢慢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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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丹尼莫拉》剧照

不得不说,这是个极其慢热的故事,考验观众更挑拣观众,它似乎故意与靓丽作对,让所有人扮丑,角色都肥硕、滞拙、猥琐,有着里出外进的牙齿和歪歪扭扭的脸,它需要那些有耐心的人,需要那些不会因为颜值就厌弃这个故事的人,当把一切不合格的观众排除之后,在故事进行到中间的时候,它开始慢慢飞升,愈发呈现出独特的力道,一切变得醇厚起来。

在开头,故事一直不厌其烦地周旋于监室和车间,细致白描每个人的日常琐碎,Richard终日画画,他通过一个相熟的狱警获取颜料和画具,再把画作为礼物送给他进行回报和讨好,David留着小胡子,在车间里认真缝纫裤边,一次次被叫到后方的小小仓库完成媾和,没有人知道旁人如何看待他,到底是得到了监狱中的性特权,还是成为了一个粗暴女主管的性奴隶。事情原本应该按照这样的节奏直至终点。但这两个囚犯意外发现了某个连通外界的通道。从此之后,他们开始一点点挖掘,一锤一锤砸掉混凝土的墙壁,一寸一寸切割金属管道,那些工具来自哪里?来自Tilly,他们对她并不掩藏,试探着说出点滴实情直到和盘托出,那个女人成为他们合谋的一员,心心念念和这两个男人一起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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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丹尼莫拉》剧照

通篇看下来,除了第五集开头时那个长长的、追着David的身影拍摄的穿梭逃亡的镜头,其他时候,这个故事一直平稳推进,没有刻意营造的悬念,也没有故意制造的紧张,它聚焦于监狱内外的琐细——监狱之内,两个男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常活动,吃饭、放风、做工,入夜,就从床头后面的通风口钻进地下世界,汗水涔涔地打凿自己的逃亡路;而监狱之外,则聚焦于Tilly和她的丈夫,她厌弃那个窝囊的男人,而男人却仍然对她充满依恋,他们一起上班、彼此拌嘴冷战,而女人在背地里为自己即将迎来的新生悸动不已。就是这些不厌其烦的冗余日常之中,有趣的内容渐渐浮现,这监狱内外的生活,两个男性囚犯和Tilly成为彼此的镜像,他们几乎不再是囚禁和自由的对照关系,而是愈发相似起来,他们都被困于一种状态,只不过两个囚犯被置于有形的监牢,而Tilly被置于无形的监牢,而从这个角度去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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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丹尼莫拉》剧照

这故事超脱于咸腥的性和戏剧性的逃亡,向更深的命运感迈进。囚犯可以翻越围墙和电网,逃出生天,但Tilly呢?无形也意味着无从逃脱,意味着牢笼无所不在,意味着她的反抗和逃亡失却对象,意味着她自己就是自己的狱卒。所以,谁是刑期更长的囚徒?而进一步追问,为什么Tilly自己“囚禁”了自己?看到最后才知道,那是欲望、本能铸造的牢笼,基本上是无可逃脱的命定。

《逃离丹尼莫拉》中,纯粹的善良、明媚和光亮是完全缺席的,任何一个角色身上都布满污垢,一切囚犯、狱警无不如此,更不要说那三个主角,他们都被塑造和描摹得如此扭曲,女人放浪丑陋,男人罪行累累,故事越演进,就越会发现,他们愈发像是一种人,甚至像是一个人,扭结一处成为一种奇妙的、难以言明的混合体,而等到慢慢回溯着讲起这三个人的前传,一切才又明晰了一层,他们真的就是同样的人——不,应该说更像是蒙昧的动物,荒蛮粗粝、野性难驯。为什么Richard的外号叫“钢锯”?他用一把钢锯把自己的前老板分尸,那过程中只是单纯的劳累,没有任何恐惧,完成后甚至还松了一口气;David无端端杀死一名无辜的警察;而至于Tilly,她则像个始终处于发情期的母兽,凭借本能行事,伤害一个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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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丹尼莫拉》剧照

他们真的是同类,只不过前者用刀枪当做武器,后者用身体作为陷阱,这男人和女人犹如雄性和雌性的兽类,彼此组成了原始世界的雏形,演绎着血腥、杀戮和性,而这一切都无需原由,不牵动情感。意外的,三个人在一所戒备森严的监狱中碰到一起,上演一场角力、合谋和逃亡,而最终,也各自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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