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生活(我们都是平凡人)(1)

01

孙少安十三岁上完两年高小,参加全县升初中的统一考试,在几千名考生中名列第三名,但他不能再去县城上初中了。他不想去吗?

不,不是。

是残酷而血淋淋的现实。穷家薄业,张口吃饭的人多,干活赚工分的只有爸爸一人,在经济上父亲供不起他,在家庭上,需要他帮忙劳动减轻家人负担,供养弟弟妹妹读书。

这也是作为一个贫困家庭长子的责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就要承担起家庭的重负,放弃钟爱的学业,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但孙少安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他以精明强悍和可怕的吃苦精神在十八岁那年,被社员一致推选为社长。

我曾无数次猜想,在他艰苦奋斗的日子里,他是不是想过只要艰苦奋斗,只要努力把事情做好,生活就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然而在他二十三岁,情窦初开时,面对心爱的润叶,却也只能忍住无尽的悲伤,拒绝她的示爱。

就像十年前,他不得不放弃学业,泪流满面地看着润叶坐着汽车出了村上初中。

痛苦,烦恼,迷茫,他的内心像洪水一般泛滥。一切都太苦了,太沉重了,他简直不能再承受生活如此的重压。他从孩子的时候就成了大人。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没吃过几顿好饭,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度过一天快活的日子,更不能像别人一样甜蜜地接受女人的抚爱……

可是如果说十年前的孙少安无从选择自己的生活是客观必然存在无法超越,但十年后23岁的他无从选择爱情,更多主观的因素是因为他的心里亲情重于爱情。

他无法丢弃家里的老少,独自过自己的生活,而贫困的家庭负担过重,和他这样一个农民照顾一家大小,供养他们生活,其间苦恼与艰辛难以想象,他又怎忍心牵连心爱的女人和他一起过苦日子。

至亲至爱的人都把他看作是家里人的靠山,家里出了任何不幸的事,他们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牺牲自己而全力支撑这个穷家,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一贯观念。

在时光里,他早已不知不觉地顶替了父亲成了一家之主,背负着生活的重担,他只能面对生活,败给现实,输了爱情。选择秀莲,那个能陪伴他度过艰难现实的女人,那个能吃苦的农村姑娘,那个能够陪他一起创立家业的女人。

然而命运的齿轮,如何滚动,谁又能够预料。

又一个十年后,经历生活的跌跌撞撞波澜起伏,终于迎来了好日子,有了积蓄,砖厂也起死回生,开始盈利,孙少安甚至有能力为村里人建校,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好像幸福生活就在眼前,就在这时,秀莲得了肺癌。

这是《平凡的世界》里少安的最后结局,在最喜的时候遇到了最悲哀的事的巨大反差。

人生的可笑,生活的戏剧。

02

孙少平在书中的出场就是一个穷酸少年的形象,带着贫穷的自卑,因为营养不良而脸色蜡黄,穿着没有鞋带的旧黄胶鞋,因为吃不起好饭,因为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所以躲避公众的目光取走自己的高粱面馍。

作为十七八岁的少年,每顿饭啃高粱面馍,根本就吃不饱,常常饿得两眼冒花。

幸运的是在贫穷的生活里,他有金波这样义气的哥们,偶然识得书的浩瀚无边,从此他的精神有了着落。

孙少平第一次在书中感到力量是来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朦胧地意识到:不管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不管人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可以活得很好啊!

他从此开启与书的邂逅。

因为书,他第一次感受到异性的温热,是来自郝红梅,虽然后来结局不甚美好,但也曾经温暖过。

也是因为书,他知道双水村以外还有一个大的世界,也因此他不能甘心在双水村静悄悄地生活一辈子,他总觉得远方有一种东西在向他召唤,他不间断地做着远行的梦。

做梦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过青春的热血沸腾,总想着闯荡远方,看繁华世界,但真要一个人去面对残酷而严峻的现实,孤独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为生计奔波,很多人就要打退堂鼓了吧。

更别说,还有家庭的阻碍,亲人的不认同,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坚持本心,孤勇地追逐梦想吗?

孙少平很清楚去黄原城的他别无选择,只能像大部分流落异地的农民一样去揽工——在包工头承包的各种建筑工地上去做小工,扛石头、提泥包……

哥哥少安知道他要出去,很是生气:“你胡想啥哩!家里现在这么忙,人手缺得要命,你怎么能跑到外面逛去呢?”

少平坚持着:“我已经二十几的人了,我自己也可以干点什么事!”

在他的坚持下,家人终于同意。而打工的生活的艰辛和心酸旁人难以想象。

背着一百多斤的大石块,从那道陡坡爬上去,人简直连腰也直不起来,劳动强度如同苦役的牛马一般。

每当背着石块爬坡的时候,他的意识就处于半麻痹状态。沉重的石头几乎要把他挤到土地里去。汗水像小溪一样在脸上纵横漫流,而他却腾不出手去揩一把;眼睛被汗水腌的火辣辣地疼。

三天下来,他的背脊就被压烂了。他无法目睹自己脊背上的惨状,只感到像带刺的圪针条刷过一般。两只手随即也肿胀起来,肉皮被石头磨得像一层透明的纸纸,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见。这样的手放在新石碴儿上,就像放在刀刃上。

第三天晚上他睡下的时候,整个身体像火烧着一般灼疼。在睡着的时候,工友的尿滴到他的脸上……

无论生活是如何的艰辛,少平他从没有想过要放弃。

他有着和金波一样的想法:“人就得闯世事!安安稳稳活一辈子,还不如痛痛快快甩打几下就死了!即使受点磨难,只要能多经一些世事,死了也不后悔!”

更为难得的是,即使生活艰辛,环境艰苦,少平依然不忘善良,小翠被工头欺负时,他挺身而出,当知道这个小女孩因为没钱不敢回家时,毫不犹豫把自己的100元钱给了她。100元在当时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揽工汉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或许正因为他的顽强不屈,在艰苦环境中仍不忘读书,不忘善良,所以得了晓霞的青睐。

田晓霞的出现使少平饱饮了爱的甘露,使他的青春出现云霞般绚丽的色彩。也是在晓霞的帮助下,少平也终于摆脱打临时工的生活,进煤矿成了一名正式工。

而生活的残酷在这两兄弟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本报记者田晓霞在发出这条消息后,在抗洪第一线为抢救群众的生命英勇牺牲……

灵魂相似的人总是很容易吸引到一起,善良的少平他所钟爱的女人也是一个充满爱的少女。

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晓霞看到一个小女孩即将被洪水吞没,她想也没想就跳入水中救人,洪水无情,残忍地剥夺了她年轻的生命。

少平也因为救一个协议工被毁容。

03

孙少平的姐姐兰花,因为家境贫穷,她从小就要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常年穿着缀满补丁的衣服,家里人也都为了生计一年四季不停地忙碌着,对兰花而言,她的生活不仅缺少物质上的需求,还缺少了爱。

所以当这个穿戴一新,脸洗得白白亮亮的青年王满银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着那些耳热的话,送她时新衣裳,她一下子就情窦初开,沦陷在情爱里。

只有这个男人,曾在她那没什么光彩的青春年月里,第一次给过她爱情的欢乐啊!

所以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王满银,她依然坚持热爱,跟着这个二流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人在门里门外操劳,嘴唇一年四季缀着白疱,手像男人的手一样铺满老茧,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时刻把他挂在心上。

改革开放以后,王满银一年不在家,外出逛世界,兰花既要忙家里的事,还要到山里耕种,担当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责任。而对她而言,最难捱的不是苦力劳动,而是无处纾解的思念。

在山里劳动,看着花间草丛中成双成对的蝴蝶,她总要怔怔地发半天呆。她羡慕它们。

她在一年中漫长的日月里,辛劳着,忍耐着。似乎就是为了在春节前后和丈夫一块住几天。几天的亲热,也就使她忘记了一年的苦难。

而王满银呢,他出轨“南洋女人”,以夫为天的兰花面对这一幕竟然想到了自杀。

在平凡的世界里挣扎的我们,遭遇不幸痛苦甚至是无法承受的压力时,有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想一死了之。是什么会把我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回现实?我觉得是亲情。

比如兰花的父亲孙玉厚。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够了。从一生下来到现在,五十二年来,他没有几天过快活日子。他之所以还活着,不是指望自己今生一世享什么福,而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几个子女。只要儿女们能活得好一些,他受罪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他在遭遇生活压力困境,在少安被批判时,他也想过死,活着真的太艰难了。

他的精神已经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压力,真想跑到罐子村的兰花家里,把女婿卖剩下的老鼠药吃掉,然后合住眼睡到黄土里去……但想来想去,他还得活着。他的几个娃娃都还没成家立业,大女儿兰花虽然寻了人家,但光景烂包得也活不下去。他活着,总还能给娃娃们帮扶一把……

为了家人,所以他选择活下去。

而兰花面对丈夫的出轨,哭泣的稚儿,她的心思完完全全被丈夫涨满,她决绝地服下老鼠药,全然不顾亲人的感受,可见她对丈夫爱到了骨子里,爱得极其卑微,拼尽全力。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老鼠药是假的,最后平安无事。

而在铿锵的岁月里,浪子也终于回头,他们终有幸福的结局。

如平凡的我们,在平凡的世界里挣扎,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04

郝红梅是一个成分不好的女孩子,从小在担惊受怕里长大,作为地主的孙女,她背着沉重的政治包袱,在社会的白眼和歧视中,好不容易熬到了县高中。

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她,严酷的生活使她过早地成熟起来,对爱情和婚姻有了自己的认识:她家成分不好,光景不好,她自己要寻个好人家,找个有钱的男人,将来好改变自己的家庭命运。

在这样的信念下,她和给过她温暖的贫穷的孙少平保持距离。

工于心计的女人高攀一个条件好的男人,好像并不十分困难。郝红梅很快就和顾养民好上了。

但是出于并不纯粹的目的,这样的爱情好像总是很难持久。

因为一念之差,因为贫穷和虚荣,郝红梅偷了几块手帕,好在有孙少平的帮助,将这一切在暗中平息。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养民知道这件事后,就和郝红梅分手了。

和恋人分手的痛苦,非当事人是很难理解的。从那以后,郝红梅就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对爱情也变得消极起来,在有人介绍外县的农村小学教员时,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但郝红梅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将就生活时,生活也在将就着她。孩子刚满月,男人就死了。

丈夫死后,她完全变了,不再奢求人世间的温暖和幸福,她每天咬牙过苦日子,挣扎着在残酷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地活着。

生活总是不会使人过分绝望,在郝红梅一片黑白色的世界里,生活终于记起给她一点色彩,一丝温暖。

润生在命运的齿轮下遇到了郝红梅,并爱上了她。

只是打着为儿女好的父母,难以接受自己的爱儿娶一个带儿子的寡妇,在润生消极度日浑浑噩噩时,郝红梅带着孩子,在荒僻的村庄里苦苦等待着,同时还要忍受着村里男人不时的骚扰,夜晚传来令人心惊的脚步声,使她不得不在门叉子里别上切菜刀。

千日防贼,总是防不胜防,郝红梅差点就被村里的二流子强暴,在危机时刻被儿子救下。

破碎的蓝天,乱针般飞散的阳光,被撕烂的白云,残破的人生,郝红梅变得绝望,生活麻木。

而就在这个时候,润生终于挣脱家庭的桎梏来到她身边,陪伴她,爱她,予她幸福。

如平凡的我们,在平凡的世界里挣扎,总会遭遇绝望,常常会觉得挨不下去,会轻生,但是希望可能就是在寻死的三天后,就像郝红梅,熬过心伤痛苦绝望的三天,终能被阳光照耀。

05

田润叶从小爱着少安,因为心里有爱,也被悉心爱护过,所以当这个对她爱得热烈的向前出现时,因为不爱,始终坚定。

向前是县贸易经理部的汽车司机,对田润叶追求得十分热烈,隔几天就要来润叶家,和她说着外面的事情,绞尽脑汁想要逗她开心,总问润叶需不需要她捎带什么东西。尽管润叶对她十分冷淡,但他不改初心,在外碰到好看的衣服,就想着给爱人捎带。

不仅如此,向前在去润叶宿舍时,还会帮润叶打扫房间,炉坑里的灰渣子掏得一点不剩,倒垃圾的铁簸箕被水冲得明光发亮,门外冬天烧的煤块,重新剁得整整齐齐。更重要的是,向前还烧得一手好菜。

这样的男人只爱润叶,爱得深沉。并爱屋及乌,爱她的家人。

你心动了吗?

作为读者的我被向前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是女人若不喜欢男人,那这个男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润叶坚持拒绝向前的爱,她固执地坚守自己心中的爱情,即使最后屈服现实和向前结为连理,她也坚持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和丈夫分隔两地,异地而处。

直到向前出了车祸,为爱为责任,润叶才和他做了真正的夫妻,为他生儿育女,无怨无悔地陪伴他照顾他支持他理解他。

这一生,润叶都忠于自己,遵从本心而活。在爱情上,她曾勇敢追求勇敢示爱,在婚姻里,她忠于本心,在工作里,她恪尽职守。

如此,也真好。

可以不考虑外界原因,不论客观存在的种种成因,只为遵从本心而生活。

06

兰香是《平凡的世界》里我最喜欢的人物。

她是孙少平的妹妹,生活在贫困的家庭里。她很小就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穿什么就穿什么。因此,不管她多么饿,穿的多么破烂,从来不向大人开口。只要大人没有注意她的需要,她就能一直忍受着。

在家里难得做一次好吃的时候,她懂事地找借口躲出去,因为她知道剩下的这点好饭应该让奶奶先吃,就是奶奶不吃,也应该让爸爸和哥哥吃——他们出山劳动,活苦重。她心疼家里所有的大人,随时留心看着能为他们帮点什么忙。

在家里人因为王满银被劳改陷入一团乱的时候,她悄悄地喂猪,尽自己的能力做实际的事情为烦乱的大人省些麻烦。

在初中课程因文件规定要延长半年时,孙兰香即使心中不舍,也暗暗决定不上学了,要回家劳动帮家里人减轻负担。好在父母兄长一片拳拳之心,坚持供她读书。她也没有辜负亲人的期望,专心学习,只要有时间就往数理化老师的房间里跑。

上高中后,因为哥哥少安在中学附近的基建工地上拉砖,兰香每天下午上完课后就来帮哥哥做饭,把平时省吃节用留下来的钱拿去割肉给哥哥过生日。

兰香真的是一个十分懂事善良贴心的妹妹,暖心得让人心疼。

在她从二哥那里知道了总统女儿在课余时间到饭馆里为人家洗碟子赚钱的故事后,她也去提泥包,自己赚钱自强自立,为了在夏天来临之前能够有一件短袖衫。

苦心人,天不负。

兰香终于考上北方工业大学,在做这所大学里找到了灵魂契合的伴侣,并且得到男方家人的认同。

我们都是平凡人,在平凡的世界里,坚持本心坚强自立,终会如兰香一样收获属于我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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