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凡是涉及敏感问题的国产片都很难被大陆观众看到。

由于各种原因,它们很容易成为禁忌话题。

可是,这些被消失的电影有些成色上乘,维护着国产电影的最后尊严。

比如,张艺谋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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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壮壮的《蓝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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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的《 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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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的是,以上电影都不约而同地反思了某段现在讳莫如深的历史。

而今天要说的这部电影同样触及了这段特殊历史。它被称为中国最伟大的电影之一。

可惜,年轻人知道它的越来越少,在这部电影被忘记之前,毒药君必须要聊一聊它了。

《芙蓉镇》

Hibiscus T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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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改编自同名小说,小说曾获第一届茅盾文学奖。

1986年,谢晋把它拍成电影。

由于触及敏感话题,电影上映前也曾经历过险些被禁的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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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是幸运的,波折之后,还是和观众见了面。

豆瓣评分9.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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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Db8.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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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22岁的姜文靠它拿了影帝。

《芙蓉镇》也是谢晋的代表作。

电影长达164分钟,也是极少数充分展现那个时代特征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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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湘、粤、桂三省交界处,一个名叫“芙蓉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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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音,人称芙蓉姐。

芙蓉镇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勤劳能干,和丈夫起早贪黑一起经营一家米豆腐店。

由于米豆腐实惠好吃,镇上的人都来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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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芙蓉姐凭借自己的双手挣了钱,盖起了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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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招来了国营食品店总经理李国香的不满。

正值全国运动,李国香借由职务之便,和镇上的二流子王秋赦一起给芙蓉姐定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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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姐被划为“富农婆”,所有财产上交,包括那套刚盖好的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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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次变故,丈夫死了。

芙蓉姐被判和秦书田一起扫大街,一扫就是17年。

秦书田,外号“秦癫子”。

人不癫,倒是有两分风趣。

他原本是县文化馆馆长,书法、音乐、舞蹈样样在行。

政治运动中,秦书田被定性成落后分子。

被判回乡劳动,干的活也是扫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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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姐和秦书田因为扫街而变得越来越熟络。

一段时间之后,两人坠入爱河。

日子有苦有乐,苦的是只能扫大街。

乐的是,俩人日久生情,情深义厚。

芙蓉姐会给秦书田做她最拿手的米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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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书田则教芙蓉姐跳舞。

原本枯燥的扫地也被他变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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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芙蓉姐怀孕,两个人有了孩子。

眼看着黑暗的生活里终于要出现一点光亮。

没成想,等来的是更大的磨难。

结婚这件事,得向组织汇报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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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得到许可,秦书田几乎放下尊严去求情。

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副白对联(只有家里死人才贴白对子):两个狗男女,一对黑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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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书田很乐观,组织评价他们是黑夫妻,就是变相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于是两人偷偷办婚礼。

可是,芙蓉姐怀孕的事情藏不住。

因为私自结婚,秦书田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芙蓉姐又再一次失去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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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狱之前,秦书田对芙蓉姐说:

“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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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的好坏,我们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下判断。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受惩罚的都是勤恳、有能力、有底线的好人,而流氓却混得特别好,那么这个社会一定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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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男女主角,《芙蓉镇》的其他人物也十分出彩。

当然,每个人的命运都和历史发展的轨迹紧紧相连。

李国香作为片中最大的“反派”人物,被诟病过于“脸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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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毒药君不同意。

李国香虽然是作为和主角对立的一方出现,但是并不是辅助叙事的工具。

她的命运在这十几年的政治运动中不断起伏。

编剧赋予了她同样的生命轨迹。

李国香原本是国营饮食店总经理,做过县商业局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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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起起落落,两次被派到芙蓉镇指挥运动。

中间还被“革命小将”批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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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受过冤屈之后的李国香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为自己从事的事业而感到自豪。

以至于,再次走马上任之后比过去做得更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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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镇上的二流子王秋赦狼狈为奸

利益的驱使让两个人在“运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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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几年的动荡过程中,王秋赦是所有运动最忠实的拥护者。

他没钱没本事,又好吃懒作。

芙蓉姐开米豆腐店的时候,他每天都去蹭吃蹭喝。

看到女人就两眼发直,镇上的人都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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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场运动里如鱼得水。

因为苦出身成分好,又因为和李国香特殊的关系。他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村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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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芙蓉镇民风淳朴,靠勤劳的双手可以获得好生活。有态度、有底线的人能得到尊重。

而如今的芙蓉镇,人们不敢出门、不敢说话、更不敢为冤屈鸣不平。

当好人总是受到伤害时,人有时会选择趋利避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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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对历史的反思和批判之外,《芙蓉镇》还拷问人性。

黎满庚作为芙蓉姐的好(qian)友(ren),在芙蓉姐出事的时候,选择出卖她。

他上交了芙蓉姐托付给自己的150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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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秦书田入狱之后,他又常常伸出援手去帮助芙蓉姐。

这个人代表着人群中的大多数,胆小怯懦、敢怒不敢言。

遇到问题时,首先想到的是趋利避害。

可另一边呢?他又受到良心的谴责,难以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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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中有一场戏堪称影史经典。

死了丈夫的芙蓉姐伤心的跑到坟地。

秦书田并没有像镇上其他人一样把芙蓉姐当做丧门星避之不及。

而是担心芙蓉姐,尾随而来。

二人相遇,芙蓉姐质问秦书田:你是人还是鬼?

秦书田说:怎么说呢?有时候是鬼,有时候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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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历史的同时,《芙蓉镇》用更大的篇幅讲了到底什么是“人”。

这场运动让更多的“人”忘记做人的底线,成为魑魅魍魉。

片中,由于李国香被批斗时,被要求和秦书田和芙蓉姐站在一起。

她满脸不情愿,一边喊冤一边说自己不愿意和牛鬼蛇神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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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疏远她,只有秦书田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可是李国香不领情,依然趾高气扬。

秦书田说:你,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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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自己是人,才成了鬼。

把和自己不一样的,反对自己的人当做鬼,人就会吃人。

鲁迅在《狂人日记》里有这样形容人吃人的社会:

“一片祥和的表面下,很多人都在做着吃人的勾当。这个社会中有吃人的人,有被吃的人,也有可能被吃但还要吃别人的人。而这些吃人的人都不愿承认和被揭穿他们吃人的本质和真相,一旦有人质疑,他们便凶神恶煞地盯着那个人,摆出一副极不友好的姿态。

重提历史是让人不要忘记。

确实,我们的记性总是不太好。

三聚氰胺、地沟油、清扫DDRK、假疫苗、性侵、逃税漏税,发生过,却依旧在轮回。

言归正传,《芙蓉镇》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它的目的是在警醒观众,勿忘历史。

影片最后,运动结束,秦书田终于出狱。

在返乡的游船上,他和李国香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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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香官升一级,再次走马上任。

看到面露愧色的李国香,秦书田说:

“学着过点老百姓的日子,别总想着跟他们过不去,他们的日子也容易,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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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结束,芙蓉镇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这场运动的寄生虫王秋赦成了疯子,每天嘴里念念叨叨的:

“运动了,该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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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远去的王秋赦,秦书田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世道不变,要是不防着点,他说的兴许是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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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君准备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刚好是谢晋导演离世1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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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50余年的导演生涯中执导了20余部影片,其中的一半在中国电影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

创作题材大多紧扣历史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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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电影人让电影更有尊严,好的电影让人更有尊严。

《芙蓉镇》这样的电影现在暂时没人拍了。

可是我们都不应该忘记它。

同样,那段历史我们也不应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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